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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奖评新闻
撰文/本报记者 王履臻 金鑫
有广泛基础的“音乐城”
开埠之初,哈尔滨就受到俄罗斯等国家文学艺术的影响,特别是受到许多知名的文学家、艺术家的影响。———他们带来的文学和艺术精神,在与中国传统文化交流碰撞的过程中,发展成了带有明显哈尔滨地域特色的文化,发扬了外国文学艺术中的浪漫和唯美,也摒弃其中的忧郁和阴暗。
蜚声中外的哈尔滨之夏音乐会已经举办了27届。资料显示,哈尔滨有最广泛的群众音乐基础,一大批著名的音乐人从哈尔滨走向世界。凡在哈尔滨出生长大的人,许多人都能用俄汉两种语言演唱《三套车》、《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卡秋莎》、《红莓花儿开》等俄罗斯歌曲。除了东北人喜欢的二人转和龙江剧,哈尔滨人好像更偏爱交响乐。早在1919年,哈尔滨就成立了铁路俱乐部交响乐队。在上世纪30年代,哈尔滨交响乐团就已成为可与上海交响乐团媲美的中国当时最著名的两大交响乐团之一。哈尔滨人就是从那时开始聆听贝多芬、勃拉姆斯、莫扎特、肖邦等音乐巨匠的作品,和很多大城市不同,古典音乐对哈尔滨人来说并不陌生和遥远。由此,哈尔滨曾被誉为东方最有艺术鉴赏力的城市。
专题研究工艺美术史的哈尔滨师范大学教师盖东升告诉记者,据史料记载,很多知名的文学家、艺术家早就来到哈尔滨,如画家、雕塑家戈林贝尔格就于1914年来到哈尔滨,开办了哈尔滨第一所专业的美术学校;建国以后,国内第一批油画家也受到俄罗斯画家的影响,斯捷巴诺夫上世纪30年代初曾在哈尔滨师范专科学校美术专科担任素描和油画教员。因为俄侨众多,俄罗斯的戏剧和话剧也在很早就传入哈尔滨,当时俄罗斯最著名的舞台美术设计师之一阿·叶·斯捷潘诺夫也来到哈尔滨,担任哈尔滨市多家剧院的舞美设计师并在当时的哈尔滨基督教青年会中学教授美术课;还有很多俄罗斯画家来到哈尔滨,画了很多表现哈尔滨风光的油画,如极乐寺、庙会、四方台风光、文庙、冬天冰雪景观和公园等。当时在哈尔滨随处能看到俄国著名画家列维坦和希什金的画作,他们的风景画复制品在当时的照相馆里都有摆放。另外,由于东正教的传入,一些宗教美术、圣像画、彩色玻璃画的技法也都传入哈尔滨,对哈尔滨,甚至整个中国画坛的画风都产生过一定影响;在艺术设计方面,上世纪50年代,秋林百货公司的橱窗都由俄罗斯人设计,哈尔滨现在流行的铁艺装饰,其花式、柱头等也受到俄罗斯艺术形式的影响。
哈尔滨最初的文化教育体系也打上了俄罗斯等国家的文化烙印。1898年,俄罗斯人在哈尔滨开办了第一所小学,这是哈尔滨第一所洋学堂。随之又有了俄罗斯人开办的中学和大学。在哈尔滨,有不少教俄语的老教师就是从俄罗斯人开办的学校毕业的。1920年创建的哈尔滨工业学校,即现在的哈尔滨工业大学,当时曾是培养中俄工程师的摇篮,俄罗斯科学院通讯院士B.H.伊万诺夫等许多科技名人都是从这里毕业的。此外,还有哈尔滨政法大学、北满工业大学、商业学院、师范学院等等。据了解,俄罗斯人共开办过69所中学和若干工、农、商、师、医、药、法、音、艺术等专科学校。在这些学校中,中俄的教师们为哈尔滨的现代教育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它使哈尔滨在上世纪20年代迅速成为整个东北地区的文化中心。
俄罗斯人在哈尔滨建立的一大批影剧院,也承载了哈尔滨人的俄罗斯文化情结。位于道里区西七道街的兆麟电影院原名巴拉斯电影院,在这座1925年由俄罗斯人创办的影院里,哈尔滨人看遍了前苏联电影:《夏伯阳》、《乡村女教师》、《静静的顿河》、《牛虻》、《战争与和平》、《列宁在1918》、《办公室的故事》、《这里的黎明静悄悄》等等,也熟知了苏联优秀电影大师:导演爱森斯坦、格拉西莫夫、邦达尔丘克、梁赞诺夫;演员史楚金、玛列茨卡雅和乌里扬诺夫。
俄罗斯文化和黑土文化经历百年交融,将两个民族的友谊拉长了,并正以这种友谊拓展未来的合作之路。
100多年前,数以万计的的俄罗斯人跨越欧亚大陆,从伏尔加河畔来到松花江边,在离家万里的哈尔滨停下了迁徙的脚步。
这些远道而来的人中,有工程师、铁路职工、沙俄军人及其家属,也有商人、农民、工匠、革命者、流亡贵族和冒险家。在哈尔滨开埠后的30年时间里,这座离最近的中俄边境直线距离仅400公里的城市成了他们的海外家乡。在移民高峰的1922年,哈尔滨城中30万人口,俄罗斯人占了15.5万。俄侨与犹太人、波兰等外来移民在这块土地上生活的同时,也将自身的文化传统、生活习惯融入了哈尔滨的城市生活,留下了对第二故乡斩不断的牵挂。
直到今天,我们仍能从城市生活的一些层面解析出俄罗斯等国移民文化的沉淀和印痕,他们和黑土文化、中华传统文化的交融使这座城市的生活变得异彩纷呈。正如哈师大学者王培英在《论俄罗斯文化对哈尔滨的影响》一文中所说,移民们“把俄罗斯文化引入了哈尔滨,在建筑、教育、文学艺术、饮食服饰、语言等许多方面留下了俄罗斯文化的符号,而哈尔滨也因为这些异域的文化符号,而变得更加精致多彩”。
生活方式的演绎和流传
“握手拿瓜摸,都拉时气好。来了个戈比旦,开着马神车,搂着玛达姆,喝着俄特克。奶油斯米旦,列巴大面包,水桶喂得罗,拦波电灯泡。没钱喊涅肚,有钱哈拉少”———上世纪,像这种汉语音式的俄语在哈尔滨流传很广。
在“老哈”们的记忆里,哈尔滨人的日常生活与电影和文学作品中的莫斯科生活场景总有相当程度的相似:沿街的店铺有中俄两种文字的招牌,身着裘皮大衣、长统丝袜,蹬着长靴的女子踩着积雪匆匆走过,飘雪的冬日黄昏,教堂的钟声和成群的鸽子一起在城市上空盘旋。
其实,不用说上了年纪的“老哈”,就是现在40岁左右的哈尔滨人,童年的记忆都带着明显的欧化印记。不管是“高举架”的“苏联房”,还是新建的“火柴盒”式住宅楼,家中的墙壁都被粉刷成各种颜色,下半截是油漆的“墙围子”,描着深色的腰线,墙壁靠近天花板的一圈喷出图案优雅的花纹;窗户上装饰着宽大的窗帘盒,重挂着长长的绒制或厚布的窗帘;家家都有椭圆形实木“拉桌”,铺着十字绣或钩针编织的白色台布;讲究点的人家用的是镶有铜柱的欧式古典席梦思床,餐桌上有方格台布和铜制烛台,还配有酒柜与衣帽架;为防寒保暖而设计的门斗和牛皮、毛毡裹着的厚重包门都明显受到俄罗斯风格影响;日常饮食中面包、香肠、奶油、果酱、苏泊汤常唱主角;逢年过节,全家人去照相馆,站在俄罗斯油画的复制品前拍一张全家福,再踏着中央大街的面包石,到老华梅吃顿西餐;夏天最爱去野餐,一块塑料布上摆上面包、红肠和啤酒;冬天穿得厚厚的,到江边看那些穿泳衣的人抿一口“伏特加”,飞身跃入凿开的冰面劈波斩浪;学校里普遍开设俄语课,上世纪70年代出生的孩子赶上第一批“留学潮”,目的地都是莫斯科。
一些在哈尔滨人看来是最平常不过的生活场景,到了外人眼里,就成了难得一见的“西洋景”。哈尔滨人敢穿、会穿闻名全国,其穿衣戴帽的风格,曾深受俄罗斯服饰的影响。从男士的小立领衬衫、呢子大衣、礼帽、船形毛皮帽、高腰靴子,到女士夏季五彩缤纷的连衣裙、秋冬的裘皮大衣、长围脖与大披肩,包括头巾的系法与前额盘卷的发型,在许多细微之处,都能见到俄罗斯服饰文化悄然渗透的痕迹。
有人奇怪,在哈尔滨,一些不识字的老太太常能说出一些俄罗斯文学家、艺术家的名字。熟悉哈尔滨历史沿革的人知道,俄罗斯文化对这座城市影响不小,以街名地名为例,在上世纪初,哈尔滨不少街名和街牌都用俄文标示,比如霍尔瓦特大街(现红军街)、鲍罗金街(现巴陵街)、戈列鲍夫斯基街(现宣文街)、涅科拉索夫街(现河清街)、罗蒙诺索夫街(现河曲街)、谢甫琴科街(现河鼓街)等,很多哈尔滨人是从这些街名、街牌开始了解俄罗斯科学家、作家、诗人的。2004年,哈尔滨南岗区的奋斗路恢复了从前“果戈里大街”的街名,它和一直沿用至今的霞曼街、马迭尔宾馆、斯大林公园等“老字号”一起提醒着人们,哈尔滨与俄罗斯文化之间存在着历史渊源。
当拗口的俄文地名渐渐从哈尔滨人的记忆中淡出时,由俄语音译的一些外来语仍在哈尔滨人的方言中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上世纪,有人编过顺口溜,“握手拿瓜摸,都拉时气好。来了个戈比旦,开着马神车,搂着玛达姆,喝着俄特克。奶油斯米旦,列巴大面包,水桶喂得罗,拦波电灯泡。没钱喊涅肚,有钱哈拉少”。这种汉语音式的俄语,不中不俄,比起同时期产生于上海的洋径浜英语,有“异曲同工”之妙。外人听起来往往不知所云,哈尔滨人却心领神会。专家介绍,道里友谊路上世纪初叫警察街,在与中央大街相交的拐角处有道里监狱,俄语称“巴里斯”,老百姓把它音译为“笆篱子”,直到现在已经传了百年,也成了哈尔滨人称呼“监狱”的口语。现在的道里菜市场,过去叫“八杂市’。“八杂”是俄语“集市”的译音,现在有的老人仍在沿用。至于女孩带花边的连衣裙叫“布拉吉”,老人管缝纫机叫“马渗”,小而尖的面包叫“塞克”,大而圆的面包是“列巴”,这些贯穿到百姓生活细节中的口语表达,让哈尔滨在外人眼里有了一种神秘色彩。
非常相似的豪爽性格
“它的红菜汤和炸苹果以及自酿的略带酸味的红葡萄酒,都是地道的俄罗斯风味,是在别处尝不到的。以至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先后去过俄罗斯两次,住在莫斯科最好的饭店,吃到纯正的俄罗斯西餐,也觉得没有它的味道好。”———著名作家肖复兴在他的文章里不止一次提到哈尔滨,提到中央大街,提到这条街上的华梅西餐厅。
哈尔滨和俄罗斯大多数城市一样,冬季漫长,气候寒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饮食习惯与俄罗斯人非常相似,因此,不少俄式的饮食习惯和传统菜式在哈尔滨保留下来,并被善于“拿来主义”的哈尔滨人“改头换面”。
有句顺口溜:“哈尔滨真叫怪,面包像锅盖,喝啤酒像灌溉”。传神地概括了哈尔滨人包含的两大特点:爱吃面包,好喝啤酒。像锅盖的面包名叫“大列巴”。在哈尔滨,很多食品的名称都沿用了俄文译名,比如红肠被叫做“里道斯”,小的俄式面包叫“塞克”,面包干叫“酥合力”。最正宗的“大列巴”产自俄罗斯人在哈创办的至今有百年历史的秋林公司。这种和半个篮球差不多大小的面包体积大、分量重,外壳硬硬的,闻起来有点酸酸的,要就着黄油、苏泊汤一起吃才更有味道。这种面包是“老哈”们的最爱,排长队等着购买新出炉的大列巴已成了哈尔滨城市生活中一个司空见惯的场景。和面包不变味道一样,秋林公司面包柜台外排大队的场景,也是几十年不变。让哈尔滨人念念不忘的还有参照俄罗斯传统工艺制作而成的红肠和干肠,哈尔滨人外出访友,或出门在外的游子回到家乡,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买上一大批老字号的红肠、干肠。“老哈”们认为红肠、面包,配上俄式的腌酸黄瓜永远是哈尔滨人食谱中不可替代的美食,要是再配上一瓶啤酒,就更加完美了。
无酒不成席,饮酒在哈尔滨可谓是一项“全民运动”。哈尔滨民间流传着一句俗语:“要把客人陪好,先把自己喝倒”,现实生活中,哈尔滨人虽不像从前那样拼酒、灌酒,但哈尔滨人像俄罗斯人一样喜欢大杯饮酒,爱干杯,乐于以酒会友的豪爽和好客的天性没有改变。
哈尔滨是世界第二大啤酒消费城市,仅次于德国慕尼黑。1900年俄国王子在哈尔滨建立的乌卢布列夫斯基啤酒厂是中国最早的啤酒厂。在哈尔滨,人们很少几瓶几瓶的上酒,哥儿几个聚会,有时会抬来一整箱啤酒“踩着喝”。每年8月,哈尔滨都要举办国际啤酒节,高头大马拉着啤酒桶巡游,火辣的巴西桑巴狂舞,欧式风情的啤酒馆里数万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尽情狂欢。以伏特加为代表的烈性酒在哈尔滨也很有市场。不止男人,不少哈尔滨的女士也是“海量”,拿啤酒解渴,让外地人叹为观止。
由于历史原因,不少西餐食品已成为本地人日常菜单的一部分。在哈尔滨人的早餐桌上,常能看到稀粥咸菜与面包果酱的搭配,有时还会附带一盘切成薄片的红肠、一碟黄油或是鱼子酱。哈尔滨人很善于将这些不同文化背景的食品混淆在一起,在同一时间内,津津有味地交替享用。哈尔滨人喜欢的苏泊汤、土豆炖牛肉和酸黄瓜炒肉丝,也是把俄罗斯饮食文化的因子纳入到了中国饮食文化的形式中,将中餐与西餐巧妙地合二而一,变成了哈尔滨的特色菜。
当然,哈尔滨人也会隔三差五地下馆子,去吃一顿正宗的西餐。在哈尔滨,西餐通常是俄式大餐的代名词。虽然近年来有“波特曼”这样的后起之秀,但提到正宗俄式西餐,就不能不提华梅西餐厅,这是哈尔滨名气最大的俄式西餐厅,与北京马克西姆西餐厅、上海红房子西菜馆、天津起士林大饭店并称“中国四大西餐厅”。华梅西餐厅创始人是俄国犹太人楚尔基曼,以经营俄式大菜为主,一楼是欧洲园林式的酒吧风格,让客人随意地品尝西式小点;二楼具有克里姆林宫风格的就餐环境,让客人尽享尊贵。
其实,喝啤酒、吃西餐虽然不是哈尔滨人日常生活的主流,但这种方式已经成为哈尔滨人生活中必有的调剂。这种调剂催生着哈尔滨人的浪漫,也逐渐形成城市独有的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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