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鸿斌

　　2005年12月26日，日本与朝鲜双方在北京通过会谈达成协议，决定2006年1月底在第三国重开两国关系正常化谈判，谈判时间预计为一周。

　　绑架问题困扰朝日关系

　　从2002年10月的吉隆坡会谈以来，“朝日关系正常化”谈判始终处于中断状态。双方在此次会谈上确认，除了关系正常化问题以外，还将同时讨论绑架问题和包括核武器、导弹等在内的安全问题。

　　日方强烈希望通过这一谈判解决绑架问题，而朝鲜方面却非常强调“清算历史问题”，全力推动双方之间的“经济合作”。韩国统一部长官郑东泳对这一进展表示欢迎，希望双方的谈判能取得理想的结果。

　　参加北京会谈的朝鲜外务省亚洲司副司长宋日昊表示：朝日关系正常化谈判与六方会谈无关，纯粹是双边会谈。对于日方提出的日本被绑架公民横田惠的骨灰真伪问题，可由技术专家举行务实的磋商。如确需举行专家磋商，朝鲜方面打算就他们对骨灰的鉴定程序和鉴定结果予以说明。

　　日方负责人、外务省亚洲大洋洲局审议官斋木昭隆则表示：朝鲜方面已承诺“将采取具体措施，诚心诚意地为解决包括绑架在内的悬而未决问题做出努力”。

　　在日方看来，这些具体措施应包括：让日方所提出的其他被绑架者回到日本，说明整个绑架情况的真相，将绑架问题的责任人移交给日方。在日方看来，目前解决这一问题的条件已经具备。

　　日方准备由其驻朝鲜半岛能源开发机构代表原田幸市担任下一轮谈判的主谈人。而朝鲜方面也将很快宣布新的谈判人选。原先朝鲜方面负责这一谈判的首席代表郑泰日已于2005年初退休。

　　这一次，双方之所以同意将上述三个问题同时列入谈判内容，显然是为了不致因为某一问题上的对立而导致谈判再度搁浅，尤其是在日方强烈主张的绑架问题上。

　　因为在朝鲜方面看来，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朝鲜已做了“所有应做出的努力”。在小泉2002年首次访问平壤后，朝鲜让5名被绑架的日本公民回到了日本。在小泉2004年再度访问平壤后，朝鲜又让上述5人的家属也去了日本，其中包括前美军逃兵詹金斯。

　　但日本方面后来又提出了新的名单，并不断对朝鲜发难，甚至无端怀疑2004年6月在日本海捕鱼不归的一名渔民也遭到了绑架，在日本国内煽动起一股强烈的反朝舆论，从而导致朝鲜方面根本不愿与日本进行关系正常化谈判。

　　在小泉首次访朝期间，朝鲜领导人金正日承认绑架系由朝鲜“特殊部门”所为，并明确表示今后不会再发生。双方签署的“平壤宣言”也确认：将全面解决两国之间的历史遗留问题，对历史予以清算，由此推动关系正常化。显而易见，朝鲜方面当时显示出了很大的诚意。

　　日本一味施压惹朝反感

　　然而，日本却错误地解读了对方为改善双边关系而发出的这一重要信息，自以为朝鲜是有求于日本，不断抬高要价，一而再再而三地无端指责朝鲜，还在核问题上与美国联手对朝施压，在军事领域做出一系列针对朝鲜的举动，从而使得朝鲜方面对日的反感与日俱增。

　　由于日本没有在历史问题上做出令朝鲜人民满意的表示，朝鲜方面对清算历史的呼声始终非常强烈。金正日在小泉首次访朝时表现出相当灵活的姿态，显然是出于敲山震虎的考虑，也就是通过改善始终处于僵持状态的朝日关系，甚至实现双方的关系正常化，从而化解由于日美联手对朝鲜所产生的巨大压力，改善在国际社会的孤立状态。

　　但对朝鲜这样一个民族自尊心极为强烈的国家来说，受到足够的尊重是与其他国家发展正常关系的一个根本前提，一味施压只会导致更强烈的反弹。

　　在朝鲜看来，是日方没有执行“平壤宣言”而导致了双边关系的冷淡。在朝鲜允许被绑架的5名日本公民暂时回国时，双方曾约定这5人将重返朝鲜，但日本没有这样做。

　　尽管如此，在小泉第二次访朝时，朝鲜出于人道主义考虑，仍让这5人的家属回到日本，应该说此举表现出了很大的善意。如果日本方面能把握好节奏，投桃报李，不失时机地对朝鲜的上述举动表示感谢，朝鲜方面应该还会有后续行动，继续释放善意。

　　但日本此后却对朝鲜采取一味强硬的姿态。媒体没完没了地炒作，朝鲜似乎成了十恶不赦的国家：除了绑架日本公民外，还向日本派遣间谍船，扩散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制造假币，洗钱——由于媒体对朝鲜恶魔化的严重误导，日本公众对朝鲜也出现了情绪化动向，几乎一面倒地“声讨”朝鲜。

　　前不久在东京市中心的日比谷会堂举行了2000人参加的“国民集会”，甚至还邀请韩国、泰国和黎巴嫩遭绑架者的家属参加，以便对朝鲜形成国际压力。

　　集会强烈要求日本政府在绑架问题没有进展的情况下对朝实施制裁。甚至连自民党前副总裁山崎拓在北京秘密会晤朝鲜外交官，也遭到被绑架者家属的严厉指责。

　　这就使得日本政府的对朝姿态没有任何回旋余地，只能更趋强硬。早在小泉首次访朝后不久，日本国会很快就通过了“支援被绑架者法”，通过立法渠道向朝鲜加大施压力度。

　　此后，各种对朝制裁的议论不绝于耳，一些措施也相继出台。诸如限制在日朝鲜侨胞向国内汇款；禁止朝鲜商船停泊日本港口，切断朝鲜对外交流的重要渠道；与美国等国家举行“防扩散安全演习”，以朝鲜为对象举行海上拦截预演；甚至还仿效美国，扬言要对朝鲜实施“先发制人”的军事打击。

　　连在六方会谈中，日本也一再要求将风马牛不相及的绑架问题列入议程，这使朝鲜方面极为反感，也无法得到中国、韩国以及俄罗斯的了解和支持。朝鲜甚至提出要将日本驱逐出六方会谈。

　　朝鲜借谈判软化美国压力

　　由于美国欲对朝鲜实施金融制裁，所以朝鲜轻易不会在六方会谈问题上做出松动的表示。第五轮六方会谈第二阶段的会谈究竟何时举行还没有眉目。

　　在这一背景下，朝鲜同意与日本恢复中断了3年多的双边关系正常化谈判，并允诺将其认为“已解决”的绑架问题也列入议题，显示了朝鲜方面的灵活姿态，这当然是出于分化日美同盟、缓解自身压力的考虑。

　　而从日本方面来看，如今在解决绑架问题上，政府已没有任何退路，只能不断向朝鲜方面施压。但若一味强硬，将对方惹火了，彻底关上谈判的大门，则这一问题很可能永远无法得以解决。这么一来的话，小泉两次访朝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在与中国和韩国的关系都出现前所未有的严峻态势之后，小泉非常希望在对朝问题上能够有所建树，从而缓和国内外对其外交姿态的严厉抨击。

　　小泉任期仅剩下9个月时间，他对解决这一问题具有强烈的紧迫感。不过日方始终坚持：关系正常化必须在解决绑架问题之后，经济合作进程也同样只能在这一问题解决之后才会开始。

　　朝鲜绝非任何时候都愿意与日本进行谈判。只有在朝美关系毫无进展之际，朝鲜才会在对日关系上表现某些灵活姿态。对朝鲜来说，关键还在于改善与美国的关系。尤其从朝鲜最为关注的安全角度来看，最大的威胁始终来自美国。

　　由于如今美国国内的对朝强硬论再度抬头，朝鲜当然不希望日本继续成为美国对其施压的借用力量。眼下美国在伊拉克泥足深陷的状况不会很快得到明显改善，而韩国与美国的同盟关系近来已出现明显的罅隙。

　　值此时刻，朝鲜重开朝日关系正常化谈判，显然是着眼于缓和日本国内的对朝强硬舆论，使美国的对朝强硬路线缺乏呼应，这样美国就更不可能采取铤而走险的措施。

　　但是，如果日本不能在即将开始的谈判中表现出必不可少的灵活姿态，一味在绑架问题上穷追不舍，这一谈判的前景依然不容乐观，日前在北京的会谈因日方的这一做法曾一度中断，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但欲使日方率先表现出灵活的姿态，看来是很困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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