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本山,一个只念过小学的农民,在没有任何背景和资源借力的情况下,能成为13亿人口的大国众所周知的明星,是个奇迹!
喜剧是他的成名武器,但赵本山似乎并不满足于只是一个生产快乐的农民,他拍戏、搞二人转、开影视基地,所有的一切都搞得轰轰烈烈,即便是并不算成功的“辽足之旅”,他也认为自己其实是干了一件挺“尖”的事。
2005年年末,《马大帅3》关机,后期制作的同时,赵本山又投入到央视春晚的排练中。这个在舞台上一举手一投足都能给人带来欢笑的人,这个在辞旧迎新时最让人期待的人,却说,春晚让他不快乐。
记者(以下简称“记”):现在上春晚对你来说是什么一种心情呢?
赵本山(以下简称“赵”):上春晚对我来说没有快乐,是给别人快乐。对于我来说就是想躲开,顺顺利利地躲开春晚,这是我的真实内心。
记:你坚决不肯上,他们也没办法呀。
赵:实话说,现在上春晚倒变成一种责任,不上,观众那边没法交代。另外,你要不上,媒体会写上半年不消停的文章来说你这件事儿。这也够烦人的。
记:春晚是很多演员挤破脑袋都想上的舞台,可你现在却这么说,有点得了便宜又卖乖。
赵:我不是那样的人。说实话,很自然地停个一两年会是好事。其实不是中央电视台让不让上,中央电视台缺我一个人能咋地,人才不在乎你呢,可能是观众呼声比较大。最起码我还得为东北人服务,还有9亿农民我得对得起他们呢,这点是应该的。
记:你说“1994年我因为家里有事,很晚才到春节晚会剧组报到,导演组嫌我‘架子大’,就坚决没让我上,这是我惟一被封杀的一次,但也特别教育了我”,受到了什么教育?
赵:就这一次,也不是被封杀,可能当时有点不理解呗,家里有事去晚了,但作品拿出来了。说实在的,我觉得没意思,挺无聊的。
记:十几年的春节晚会,你的小品连续7年获得一等奖,是什么原因让你能获得这样的成绩?
赵:人物,我们赢在人物。能不能抓住人物的内心,这是小品最大的关键。如果用这个标准来看其他的小品演员,其实也就可以分出高低了。
记:你会不会担心有一天自己没法让观众笑?
赵:我相信肯定会有这一天,但是我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因为我有那些产业,大家看到我身边的学生也会很快乐的,有新人出现能够让观众去乐,这不一样嘛。
记:你觉得自己还能撑多久?赵:一时半会儿到来不了。记:你看过“超级女声”吗?
赵:看过,我挺喜欢的,我不知道别人怎么评价它,但我相信市场的选择就是这个社会的选择。我喜欢看她们很纯朴的一面,我比较喜欢那个叫何洁的,很自然,而且还真诚。我喜欢这些东西。可能再过半年或者再过一段,她们身上的这些东西就没了,我希望她们踏踏实实,别丢掉当初的纯净。
记:你现在的精力主要放在哪儿?赵:二人转和电视剧,二人转是我的主业。
记:二人转值得你花这么大精力吗?一直有种说法,二人转没什么文化。
赵:太值得了,因为它为百姓带来快乐,你说能不值得吗?有些人自以为有文化,老爱写点文章骂别人,其实这是个道德问题,道德水准差。他写的初衷就是认为自己太有文化了。哎呀,看了那么些书,学了那么多空洞的知识,攒了那么多词,其实没有必要的,没用,这不是一个文化人要做到的事情。
记:你是说二人转要是雅了,就完蛋了?赵:它就是俗的艺术,它是从泥土中来的。
二人转有荤口,这是很正常的。总有人认为自己高雅了,不接受荤的事了,每一天都干荤事,为什么不允许别人说呢。二人转有三百年历史了,三百年来老百姓都不能离开它,这说明它的文化价值该有多高,谁也没代替它。在东北,任何曲种都代替不了二人转。
记:那为什么还提出“绿色二人转”?
赵:因为二人转是大众的,把它搬到舞台上,就要有个欣赏习惯和视觉习惯的问题。我和演员们说,谁说脏话谁罚钱。
记:你平时喜欢看书吗?
赵:看过,但不太喜欢,也没时间看。记:那你的那些感受来自哪里呢?
赵:来自于生活,来自于感动,来自于人与人之间的接触呀。
记:小品、二人转、影视,这几种艺术形式,哪一样最能打动你?你认为自己在哪一个领域里是最出彩儿的?
赵:最出彩儿的得让别人说,是我干的事,我都会下决心把它做好。
记:听说不久你要开拍一部上百集的电视连续剧?
赵:韩国人不是老这么整吗?我不比他们了解咱中国人爱看啥?(笑)
记:《马大帅》拍到了第三部,为什么不见好就收呢?
赵:见好就收就不是我了。其实四十岁时我要收了,也可以过一个很好的很平稳的生活。你看我那个影视基地,我相信在中国,没有超过我那基地的。整个是个艺术加工厂,演员是我的,大学是我的,艺术团是我的,我可以培养自己的名人,我有能力去拍戏,一条龙都是齐全的。
记:是什么机缘让你想做个导演的?
赵:1990年初我就着急,看到张艺谋拍的片子把西北文化弘扬了。作为一个东北人,我们有那么好的文化,为什么不能让全国知道呢?
记:你现在给自己的定位是什么,演员?导演?艺术家?企业家?
赵:我应该算是一个很全面的人吧,过去是别人经营我,现在是我经营别人,也经营自己。就像唐金和泰森,过去我是泰森,现在我是唐金。
记:你和高秀敏、范伟被称为“铁三角”。很想知道在你的眼里高秀敏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她是个很豁达的女人,快人快语,有些小狡猾,而且很聪明。
记:后来高秀敏不再与你合作,具体原因是什么?
赵:我们真正的矛盾,是在一次给中央领导汇报演出的时候,头一天说好第二天上午咱们排练,结果第二天她就出去演出了,她回来的时候都快到我们的节目了。我们一遍都没排,我来气了,我说你太不负责任了,当时我就想不用她了,说你回去吧,后来老何(庆魁)说,你就给一年机会,咱们在一起再合作。我说可以。其实没有别的,什么毛病都没有,处得都非常好。
记:但后来也没见高秀敏与你们合作。
赵:后来她跟我解释过好几回,她说我确实是错了。我这个人呢,就从来没有把一件正事给它那么不认真过,我觉得搞艺术不应该是这样的,我说那就分开吧。也可能她要“不走”的话,我们还能合作,这就过去了,真没想到她“没”了。
还有人猜测我跟范伟有矛盾,那怎么可能呢?范伟他不管到哪儿,要不拿我当个大哥的话,那他还能往前走吗?那么相处的一个小弟弟,这么些年领着他呵护他,一点一点教他,是我的无私给了他现在的成绩。我对他一直是无私的,我们没有任何矛盾。
记:你怎么看范伟?
赵:范伟是个非常好的人。他是个很内向的,而且很腼腆的人,他没有完全放弃自己去迎合这个社会。心眼有没?心眼够了,聪明、胆小。
记:有一次您在接受央视采访时,说“这小子现在接什么活也不告诉我了”。
赵:过去他有一点事儿就告诉我,现在我也不用他告诉了。他现在的艺术已经上台阶了。要有一段戏他自己能把握,我就让他自己把握,一是锻炼他,有时候他没把握,他就会告诉我。
记:你不怕他超过你吗?赵:无所谓,什么叫超过呀。记:你确定退出足球了吗?
赵:不直接参与球队管理了。最近办了几个跟足球有关的公司,这样经济上能帮助上他们。
记:怎么帮助?
赵:把公司经营好了,他们都能赚点钱,因为有足球队的股份。
记:去年11月跟你聊到辽足时,你很有信心。
赵:其实我对足球一直有信心。但是,仅仅用“缺钱”两个字来理解辽宁队现在的状况,是不对的。重要的不是缺钱。
记:缺的是什么呢?
赵:一种精神。这不仅仅是辽宁队的问题,是整个足球市场的问题。这和大环境有关。
记:有人说你想掌权,但又不拿钱,张曙光(辽足俱乐部执行董事)不从,所以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赵:这不是什么权力归属的问题,谁愿意管它呢?曙光恨不得来个人管,他可以不干了呢。重要的是看不出希望来,让你看不到希望……有几场球是很好的,又突然,我就看不出这帮球员究竟想什么,足球的整个规则有点太假,就没法玩了,你去伤心,跟假的东西去动真情,是不好的,是会伤害自己的。
记:之前你对中国足球的环境不这样理解?赵:有了解,但至少没有感觉这么脏。记:现在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了?
赵:觉得自己搭这个精力有点犯不上,为他们花钱,或者花精力我觉得不值,不值!
记:很多人说,进入足球是赵本山做过的最傻的事。
赵:那不是,我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很“尖”的事儿。最起码我在那儿锻炼了自己的意志,跟他们较量非常有意思。
记:很多人说中国足球黑,到底怎么黑?
赵:不想说它,它就是个假的东西。是假的就是很可怕,这个要命,几个人就能把这场球整坏,或者你想赢一场球,他们就想方设法让你赢不了。左右你,裁判能把一场比赛吹得什么都不是,你就没法玩这个球了。
记:罢免王洪礼是不是也为你惹来了非议?
赵:本身主教练他也到年龄了,他已经不太适合了。我就觉得,当时第一场球,我的到来他们应该有触动。他连这点触动都没有,都没人待见他们了,他们还这样迷迷糊糊的,这种状态不应该存在,所以说我才动的手。我做的是对的,现在想还是对的。
记:“重振辽足辉煌”是你接手辽足后说的,你真的认为你能给辽足带来辉煌吗?
赵:如果我要再往下做,它会辉煌的。记:你认为自己和观众距离最远是什么时候?
赵:我刚红的时候上沈阳下了机场,人家拍我肩膀,我真不舒服!觉得简直像被侮辱了似的。我想我都这样(红)了,你们竟然还上来这么一下。想跟他吵一架,那段时间,大概就是和观众距离最远的。
记:你的第一段婚姻意味着什么?
赵:那阵子我应该是一个娶不上媳妇的人。当时在别人眼里,我是捡了个大便宜,因为我媳妇没花钱就娶来了,而且她是个非常善良的人,我们分开时,她到现在都说不出我的坏话来。
记:大女儿现在对你什么态度?
赵:女儿对我好啊,可懂事了,现在在《马大帅3》里学习剪辑工作。那个孩子内向、本分、善良,从来没有因为我这当爹的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像一般年轻女孩盯着名牌衣服,或四处高消费什么的,她都不如一般上班族女孩穿得好,就是有一辆车代步,还是我主动张罗给她买的。
记:你觉得婚姻包含什么?赵:婚姻就是责任。记:你爱人的日常生活是什么样的?
赵:媳妇不让去家里采访,她不喜欢曝光,她不往我这里搅和,她就觉得过平常日子就行。她现在不上班了,俩孩子就够她受的了。她又学外语呢,热火朝天地。
记:她现在就是全职太太?
赵:带孩子,以后准备给她办个中专,因为我媳妇教学挺好。让她当个校长,让她忙点,在我公司,这样她会有支点,因为前一段她也不是不想做事,还有孩子。她现在精力都在孩子身上。一对双胞胎儿女现在快9岁了。他们也抱怨说你怎么老不回来。
记:在你生命中,你最看重什么?赵:应该是挺看重名誉,名声。记:你希望年老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生活状态?
赵:我希望自己老的时候,能够在自己的影视基地里看到所有人在那儿忙乎。我儿子要大了,他要有能力经营的话,交给他们。
记:你现在的生活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赵:不如意的多了。说那些玩意儿有啥用啊,还是把心态放阳光了吧。普普通通走过人的一生,足够了,别把自己当啥玩意儿,我就是个农民。据《南方人物周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