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米台阶”之乱渐行渐远

　　铁路警方和地方公安划界而治的状况已有改观，往日“治安黑点”今昔发案率骤降

　　火车站治乱

　　关键词

　　30米台阶

　　“30米台阶”专指火车站候车大楼前的30米处，2000年前是台阶，之后铺平，现为地砖和水泥地交界位置。30米以内至火车站以内，属于铁路部门管理；30米台阶以外属地方管辖。这种管理分工一度引发一种怪现象：当地方公安整治广场时，违法犯罪分子就跑到30米台阶上；当铁路公安整治候车楼前30米台阶时，违法犯罪分子便跑到30米台阶下。由于分属不同部门管辖，30米台阶周边治安的好坏，一定程度反映了铁路与地方协调畅通与否。目前，铁路警方和地方公安实行先受理后移交的办法，使犯罪分子没有了“缓冲区”的庇护。

　　前世今生

　　“一米台阶一宗案”

　　30米台阶周边治安问题一度非常严重，1999年，原流花公安分局资料显示，该处被称为“治安黑点”，30米台阶日均发案就达30多宗，等于每天一米台阶一宗案件。

　　2000年，广州市政府认为，30米台阶不能由一家统一管理，是造成治安恶化的主要原因，建议30米台阶地段由铁路部门委托地方统一联合管理。对此，广铁集团的负责人明确表示异议，称30米台阶以内是用于组织旅客运输的缓冲地带，假如交给地方管理，铁路方面担心旅客都往站里挤，火车站内秩序将会更加混乱。至今，“30米台阶”处仍维持管辖现状。

　　2000年5月，综合整治开始后，流花公安分局将市公安局增援的250名警力，全部配置到火车站30米台阶及30米台阶与广场的结合部，增设了20个固定哨位和9个巡逻警区，每天24小时全天候巡逻盘查和便衣伏击。2000年7月，30米台阶拆除，以内地面全部铺上10厘米厚的花岗岩。

　　2000年之后，铁路与地方共同摸索协作机制。2005年7月，铁路警方和地方公安开始实行先受理后移交的办法，试图打破犯罪分子的“缓冲区”。

　　今：正在淡化的地界概念

　　昨天上午7点50分，广州火车站出站口一如继往地聚满了接车的人。旅客王海亮拖着箱子艰难地走出来，出站30米处，箱子颠簸了一下。在王海亮所踩着的地面上，靠近火车站的一边铺着花岗岩地砖，另一边则是水泥路面，其交接处形成一条明显的直线，呈东西走向横跨整个火车站广场，而售票厅前的栏杆和花箱正压在线上。王海亮以为这是修路面留下的缝隙，他并不知道，当他的箱轮滚过地线时，他已从铁路管辖的区域，进入了越秀区辖区。

　　在出站口，铁栏杆围出一条百余米的通道。通道内地界两边两名值班人员分边而立，靠近火车站的是铁警学员，线另一边是越秀区保安。

　　执勤的铁警学员说，刚来时老铁警一再嘱咐他们，不要被这条地界限制了手脚，整个通道内，只要有需要，就要冲上去。因此，他们经常将旅客送出地界以外，直到越秀区的警察看见，形成默认交班，才撤回来。而越秀区的一线警员也认同先受理的做法。越秀分局刑警二大队便衣警察周建国从2003年开始就每天在火车站广场巡逻，他说看见发生在界限那端的犯罪，他也会冲上去管，“看见抢劫不追，我还是警察吗”？

　　广州铁路公安处政治处主任、广州火车站派出所所长林世全把这种做法叫做铁路警方和地方公安实行的先受理后移交的办法。他说正因为这种打破界限的执法，犯罪分子没有了“缓冲区”的庇护。现在火车站一个月的发案量大约相当于过去高峰时一天的量。2005年12月发案47宗，破获39宗，发案量平均一天不到1.6宗。

　　昔：“警察追了30米就停”

　　然而，过去这条地界因协调不畅，却一度成为“治安黑点”。1999年，原流花公安分局资料显示，该处被称为“治安黑点”，30米台阶日均发案就达30多宗。

　　惯犯王华强(化名)从1993年起在火车站及其周边地区盗窃12年，在他记忆中30米台阶曾让他如此幸福：1993年，他一到上半夜就在火车站大钟下面“杀死猪”(指偷熟睡旅客的行李)。下半夜，当铁警警觉提醒候车旅客时，他们就跑到30米线外接着偷。

　　1997年一天夜里，王华强在大钟下面作案惊醒事主。当他逃跑到流花地界时，被事主抓住，带到流花派出所。在前往派出所途中，王华强把刀片扔了，到派出所后死不认账，后来办案警察听说是在“大钟下偷的”，马上当着事主面说，“那是铁路管的，转给他们”。事主见这么麻烦，不愿意一同过去，就走了。他很快被放。

　　王华强称，当时他们每天穿梭于30米台阶之间，流花那边警察追到30米台阶这里就停了，铁警也是一样，“反正一得手就跑到对面去，绝对没事”。

　　整：地方欲统一管理受阻

　　2000年，时任中央政治局委员、省委书记李长春于春夏之交三度微服探访广州火车站地区，多次作出指示要求全面整治火车站治安，指出对“越是犯罪突出的治安混乱地区，越要体现重典治乱”。

　　当时在政府内部协调会上，30米台阶应否统一管理成了争论的焦点。广州市政府认为：30米台阶不能由一家统一管理，是造成治安恶化的主要原因。例如，当地方对火车站广场进行整治时，犯罪分子就拥进30米台阶暂避；铁路严厉打击犯罪时，犯罪分子又一窝蜂逃出30米台阶，被市政府一位官员形容为“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据此，讨论稿建议30米台阶地段由铁路部门委托地方统一联合管理。

　　对此，广铁集团的负责人明确表示异议：广州火车站目前的候车空间远远不能满足实际需要，当候车室里挤得满满当当时，必然有一部分旅客要在火车站30米台阶候车。此时，30米台阶就是一个缓冲地带，假如将这个缓冲地带交给地方管理，铁路方面担心旅客都往站里挤，火车站内秩序将会更加混乱。

　　管辖权争论至今仍不时被提起，面对这种现状，铁路与地方之间并没有停止合作，而是就协调机制方面展开了一些摸索，比如同时展开严打。

　　在王华强印象里，2000年给其印象最深的是搞“治安综合治理”，当时行人旅客不能在外面停留，有票的直接进候车厅，其余人全部在外面。王华强说，旅客不停留，动手的机会就少了，他不得不进候车室“找饭吃”。可候车厅里打得也很严，他没办法，就来到流花地区的省站附近“拎包”(指趁旅客不注意偷行李)，可整个流花地区都风头甚紧，所以不得不跑到沙河、北京路“找饭吃”。

　　但是，“严打”风一过，他又回到火车站广场。王华强说，地方和铁路公安机关犯罪信息沟通得比较少，他每次被抓后都报各种假名，所以公安机关不知道其前科。直到2005年5月，被铁路公安抓获，假名第一次被戳穿，这才报了真名。

　　治：先受理后移交显成效

　　2005年6月，铁道部从9个铁路公安局抽调178名精兵强将，会同广州局调集的500多名警力协同作战，对广州站区进行大规模治安整治。林世全说，此次合作让专项整治指挥部意识到案件管辖问题制约了打击工作的延伸和打击力度的加大，发生在地方上的案件管不管？如果不深挖，犯罪分子还会卷土重来！

　　为此，铁警主动与车站周边公安机关协调并达成共识，指挥部作出了“由内向外延伸、由小到大经营、做大做强做细”的专案侦查决策，从铁路内部接报和受理的一些细小案件线索入手，接连打掉了拐卖妇女、抢劫、强奸、强迫卖淫为一体的三个特大团伙。针对站区周边帮人拉行李、借电话拉生意、倒卖车票等闲杂人员情况，铁路公安与地方公安、民政、城管等职能部门沟通和联系，打破管辖界线，把打击整治的触角伸向战区结合部和缓冲地带，形成了铁路与地方双方整体联系、各负其责的工作格局。

　　而越秀警方亦表示“30米区域”的概念正随着对火车站地区的整治逐步淡化甚至消失。目前，一旦发生盗抢等案件，当事人可在火车站派出所报警也可在站外的流花街派出所报警。而对越秀区公安分局民警或保安来讲，若其在广场见一嫌疑人越过30米线进入站内，可径直入火车站内抓嫌疑人，而不必通知铁路警方。若有需要，可请求铁路警方增援。相反，铁路警方若见站内出现的嫌疑人到了火车站广场，其也可直接实施抓捕而不必知会越秀警方。

　　本版采写：本报春运专题报道组

　　本版摄影：本报记者　谭伟山

　　实习生　罗林梅克

　　图：

　　火车站进站口以外30米处是条交界线，如今设立了栏杆。

　　在火车站广场前30米区域，很多等待进站的旅客喜欢睡上一觉，这在以往是犯罪分子下手的大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