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隆大案一审昨日在武汉开庭 庭审预计需要两天时间———
德隆大案·第一现场
新华社武汉1月19日专电 19日,德隆大案一审在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正式开庭审理。德隆旗下的三家企业、总裁唐万新和其手下的6名高管分别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操纵证券交易价格和挪用资金罪被检察机关提起公诉。
19日一大早,国内众多媒体就守候在武汉中院审判庭门外,但鉴于此案的复杂性,19日的审理没有批准一家新闻单位旁听。
江城武汉19日阴冷潮湿的上午,唐万新等人走上了武汉中院1号法庭的被告席。只有100多名拿到旁听证的幸运者,得以目睹德隆、唐万新的谢幕姿势。
据开庭前记者拿到的起诉书称,在成为被告的三家企业中,上海友联管理研究中心有限公司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德隆国际战略投资有限公司和新疆德隆(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涉嫌操纵证券交易价格罪;担任上述三家公司总裁的唐万新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和操纵证券交易价格罪;德隆系高管杨利、李强、王恩奎、董公元、洪强、张龙等6人或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或涉嫌操纵证券交易价格罪和挪用资金罪。另外,德隆国际经济研究所二部经理、资产管理部二部总经理杨利挪用3万美元,作其女友的留学费用,涉嫌构成挪用资金罪。
据政法机关透露,庭审预计需要两天时间。
德隆大案·检方指控
武汉市检察院认定,2001年6月5日,德隆国际在唐万新等人的决策下,成立上海友联对所属金融机构实行统一管理,扩大委托理财业务。之后,上海友联、德隆国际先后重组、收购并控股了德恒证券、恒信证券、中富证券、伊斯兰信托等金融机构(另案处理)。为大规模吸收公众存款,在唐万新的决策和指挥下,上海友联先后对各金融单位下发年度经营计划等一系列文件,确定融资利率和费用标准,并召开年度、月度会,根据融资情况对工作人员进行考核。
检方指控:2001年6月5日至2004年8月31日,上海友联组织金新信托、德恒证券、恒信证券、中富证券、伊斯兰信托等公司,采取承诺保底和固定收益率与公众签订委托投资协议及补充协议35890份,变相吸收公众存款450亿余元人民币,其中未兑付资金余额172亿余元,涉嫌构成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
1997年3月以来,在唐万新集中持股决策的指导下,新疆德隆、德隆国际利用自有资金和部分委托理财资金,使用24705个股东账号,集中资金优势、持股优势,采取连续买卖、自买自卖等手法,长期大量买卖新疆屯河、合金投资、湘火炬A股票,造成3只股票价格异常波动。
检方指控:截至2004年4月14日,在唐万新等的决策和指挥下,新疆德隆、德隆国际累计买入上述3只股票678亿元,按照移动平均法计算共非法获利98.61亿元。其间,3只股票的最高持仓比例全部高达91.5%以上,自买自卖量占总交易量的最高比例全部在99.83%以上,持股优势明显,严重扰乱了证券市场秩序,涉嫌操纵证券交易价格罪。
德隆大案·主犯追踪
唐万新:看守所里研修北大考古课程
随着“德隆帝国”的崩塌,一个除却了光环的真实的唐万新,站在了世人面前。
毫无疑问,唐万新是才华横溢的,熟悉他和他的“德隆帝国”的人士都有一个共识:他的经营理念非常先进。其实,早在1990年前后,据称唐就读遍了乌鲁木齐南门新华书店中的管理学书籍。
有着国际化的理念,有着成功的实践经历,义气、健谈、坚定的唐万新身后,似乎从来就不乏追随者。
在德隆的“精英俱乐部”里,当时曾包括天山股份董事长张丽蓉、上海星浩特总经理潘亚平、美国MAT公司总裁王炜、罗兰·贝格中国首席代表朱家刚、香港租赁协会会长李国华等业界精英。而德隆旗下的中企东方,300多名员工中,绝大多数具硕士、博士头衔。
在靠近中国和哈萨克斯坦边境,德隆出资修建了一个山庄,据称天生爱冒险的唐万新喜欢来这里小住、打猎。有意思的是,尽管德隆的高楼中不乏世界顶级企业管理咨询师,唐万新仍然未能摆脱其草莽风格。实际上,作为企业家的唐万新,在运作过程中不乏豪赌、违规之举。
在长达7年的时间里,唐万新直接指挥和操纵德隆集中购买3只股票,最高峰时持仓比例高达91%。2000年后,即使在其他券商纷纷从股市撤庄时,唐万新依然不为所动指挥推高股价。
在德隆危机爆发后,外界曾经猜测唐万新可能因非法经营、操纵证券交易价格、职务侵占、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挪用客户保证金等行为被起诉。但本次武汉检方就其中两项对唐万新提起公诉: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和操纵股价。
据称,唐万新在德隆危机深重的时候,曾哭着说:“德隆是不是不行了?”但现在他显然已经安静下来,在2005年至2006年的岁末年初,有关德隆危机逼近终局的报道沸反盈天的时候,在武汉第二看守所里的唐万新,正专心研修他北京大学考古专业的函授课程。唐万新和其他同堂受审人的相关案卷共有900多卷,4名办案人员花了一个半月才读完。其实,对中国民营企业家而言,唐万新和德隆的故事,岂止需要一个半月来读?
德隆大案·罪罚背后
谁为问题企业最终“埋单”
唐万新此次在武汉被控操纵证券市场价格。那么,为何德隆系坐庄操纵股价长达7年时间、非法获利超过98亿元,却迟迟未受查办?记者采访中,一名李姓股民的疑问颇具代表性:“大家都知道(德隆坐庄),证监局为什么不知道?”
除去对监管部门的期待,专家认为,加强全社会信用体系的建设,是使监管关口前移的关键。
多年从事上市公司财务研究的专家贺宛男说:“这些问题企业通常采用资产重复抵押的方法,向许多银行借债,1元钱的资产结果可能获得了10元钱的贷款。一旦资金链断裂,企业最多宣布破产,可银行的贷款就成了无法追回的坏账。在这种情况下,企业自然有恃无恐。”
在银行减债没有先例的情况下,新疆“德隆危机协调小组”成员穿梭于乌鲁木齐和北京的部门之间,终于为相关企业赢得减债承诺。这一承诺使得此后天山股份、新疆屯河的重组顺理成章。
从表面看,各大商业银行为挽救德隆做出了重大牺牲。实质上,是政府最终为这家“问题企业”“埋了单”。
在贺宛男看来,由政府出面来解决德隆危机是不得已而为之:“德隆背负巨大债务,如果仅仅依靠企业自行解决,只有选择破产,结果是所有债权人得不到任何补偿,而其中损失最大的还是国有银行。”
贺宛男说,德隆系的“三驾马车”多少还有些实业资产,国家采用“不判死刑”的做法让其活过来,多少可以减少一些损失。
有关部门明确指出,德隆危机善后处理中的一些特殊倾斜政策“不可复制”。但人们仍不免怀疑,企业一旦做大到成为市场的一部分,政府就会在其出现危机后出手相援,“大而不死”的德隆恐怕不会是政府为“问题企业”唯一的一次“埋单”!
德隆大案·专家视点
“伞型监管”迎接挑战?
或许有人会把德隆危机的最终爆发原因之一归咎于由分业监管模式带来的“类金融控股公司”监管真空。在华东政法学院教授罗培新看来,虽然对像德隆这样从事综合性金融业务的“类金融控股公司”,不能简单地划归到某单个金融监管机构的职责范围内,但这并不能成为其不受监管的充分理由。
罗培新说,我国当前对金融控股公司的监管,是以分业监管为基础,由中国银监会、证监会、保监会派出代表联合设立的监管联席会议制度作为补充。但就中国目前的行政状况而言,这种模式会引发监管重叠、监管真空、随意性监管、以维护部门利益为目的的消极协作及监管体系缺乏透明度等问题。
在美国,由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作为金融控股公司的基本监管者,在整个金融控股公司监管体系中发挥主导性作用。它负责对金融控股公司架构中最上层的“金融控股公司”的营运进行监管。
罗培新建议,我国未来宜采用类似美国的“伞型监管”模式,在中国银监会、证监会、保监会之上,由国务院设立金融监督管理委员会,由其对金融控股公司母公司的运营进行监管,各金融子公司的单项业务,仍由银监会、证监会、保监会按各自功能分别监管,这样可以保证在不改变原有监管结构模式的情况下,对金融控股公司实行有效监管。
德隆大案
启示录一
“以小博大”引发
系统迅速崩溃
德隆正式控股的上市公司一度达到6家,除了“老三股”以外,还有北京中燕、重庆实业和天山股份成为“新三股”,而曾与其密切合作的上市公司有40余家。根据相关公告,这些上市公司被德隆占用的资金总额共计超过40亿元。与此同时,德隆还将相当多的流通股进行质押以获得资金。
新疆中西部研究院院长唐立久说,德隆获得银行贷款的方式是:先由上市公司贷出用于下一步并购所需资金,并购完成后,再由下一级被并购企业向银行贷款,反过来由上市公司担保。这些资金虽然不直接归德隆使用,但是德隆通过层层控股,对这些资金拥有绝对的支配权。
在唐立久看来,德隆这种“以小搏大”的资金运作手法,固然发挥了资本的最大效应,但给整个集团带来了极大的风险———一旦资金链断裂,整个系统就会迅速崩溃。
另一方面,相对于德隆这种资本利用率极高的运作手法,其自身的管理资源和管理能力有限,融资成本高昂,不可能管好无限放大的资源。因此,不仅集团外部经济泡沫压缩对系统造成威胁,即使内部某一环节出现问题(如高管人员挪用资金),也很可能导致整个系统的危机。
上海证券交易所研究中心主任胡汝银援引中国证券市场已经发生的多个案例说,民营企业利用金融杠杆实现对多个领域的族系企业控制,基本没有成功先例。其中存在的明显问题是:运作资产规模过大、杠杆比例过高,特别是德隆等通过进入金融机构并掏空其资产来达到控制其他企业的目的,违背了公司治理的基本要求。而整个族系企业在商业运作环境波动加大时,其超出实际能力跨行业经营、自有资金过低的特点,使其难以抵抗风险。
德隆大案
启示录二
“类金融控股公司”
考验监管真空
今年1月19日,唐万新等人在武汉以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和涉嫌操纵证券交易价格罪被提起公诉。实际上,检方指控德隆及唐万新等人的罪名,此前相关部门并非毫无觉察,但为何监管乏力终致恶果酿成呢?业内人士一语道破:危机爆发前,德隆横跨产业和金融两方,通过“杠杆”式资本运作层层控股,已具金融控股公司雏形,其内部盘根错节并且隐秘的关系,给监管部门带来了很大挑战。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主席助理王会民说,德隆系金新信托委托理财回报率高达12%,这个钱从何而来?什么样的产业可以支撑这么高的回报率?这个问题,新疆在德隆危机爆发前已经关注,但金融管理权限不在自治区。
此后新疆银监局查实,金新信托账面上反映,在德恒证券买了22亿元国债,但却已被德隆回购。按照分业监管的原则,银监局如果进一步到重庆德恒证券去调查,就要和证监局进行协调,这就存在越权问题。
就在监管部门为是否越权而犹豫不决的同时,德隆如被无数蚁穴侵蚀后的长堤,终于抵挡不了巨浪的冲击而一朝溃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