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洛杉矶时报》1月21日报道，曾经体现着加州白人精英阶层形象和渴望的亨廷顿图书馆，正向美籍华人发出募捐邀请，打造一处在中国本土之外最大的中国式园林。当这一投资8000万美元的工程竣工时，它不仅将成为该图书馆举世闻名的园林中一处浩大的新景观，而且将成为美籍华人历史上一个重大转折标志。

　　见证在美华人历史

　　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一大船一大船来自中国的太湖石，沿着加州圣马力诺城的崎岖公路，开进“亨廷顿图书馆”的大门。当最后一船太湖石在本月底运达时，图书馆将收集到大约650吨疏松的石头，这些石头将在这里用于一项宏大的工程。这座凝聚着19世纪中国华工血泪的建筑的嬗变，见证了美籍华人今昔地位的巨变。

　　在亨廷顿图书馆里，有着面积超过910亩的植物园。图书馆收藏了英国和法国18世纪的艺术品，以及像乔叟（英国14世纪伟大诗人）的《坎特伯雷故事集》手稿这样的珍贵书籍。它实际上体现着加州白人精英阶层的形象和渴望。

　　建造图书馆的资金来自科里斯·亨廷顿，此人是中央太平洋铁路的缔造者之一。他的侄儿兼继承人亨利·亨廷顿在1919年建立起这家图书馆，其间也利用了亨利本人从太平洋电气铁路、公用事业及南加州各地房地产交易中积累的财富。

　　图书馆向华人招手

　　尽管白人群体一直是主要支持力量，但亨廷顿图书馆意识到为了确保其未来，它需要来自华人少数民族的帮助，这种情况亨利·亨廷顿可能从来没有想到过。修造一座中国园林是与这些新的居民和捐献者联络感情的一个途径。

　　“这是一个有关如何服务新居民群体的问题，”图书馆拓展事务副馆长苏齐·摩泽尔说，“如果我们的居民变了，我们就必须作出改变。”“如果你有机会去为一个新的群体服务，而这种服务中的一个方面就是邀请他们来支持你的话，你不这样做就是个傻子。”她说。

　　对于圣马力诺镇副镇长马特·林来说，图书馆对于华人捐献者的兴趣以及华人居民热情的回应，表明该地区整体氛围出现了改变。“在这以前，没有多少华人对该图书馆有归属感，”他说，“当人们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移民这里时，他们不得不使尽浑身解数来养家糊口。在忙忙碌碌的时候，他们没有时间去观察周围是个什么样子。”“而在现在生活宽裕，华人商业人士人开始关注身外事，而且确实很喜欢这个地方。他们开始回报。”

　　白人认识中国文化

　　到上世纪80年代，来自中国的巨大移民潮改变了圣马力诺南面诸如蒙特里公园、阿尔汗布拉和圣盖博等城市的面貌，这些城市原来以白人人口为主。圣马力诺的显赫位置和久负盛名的公立学校，使得它成了一个富裕华人喜爱定居的地方。

　　维维安·陈1990年迁至圣马力诺。她说，她和开宾馆的丈夫起初只是将自己的慈善活动集中于与三个孩子有关的项目上，比如去学校当志愿者、为帕萨德纳交响乐团开展教育活动。陈说，她当时常带来访的家人去亨廷顿周围溜达，但她更多的是将这个雄伟堂皇的地方看成参观的对象，而不是一个需要她捐钱来支持的地方。

　　在大约4年前，亨廷顿招募了一些著名的本地美籍华人，其中包括陈的一位挚友，来推动募捐行动。他们从两次宴会开始着手。

　　摩泽尔就是在那时加入了图书馆理事会。她说，她此前曾为另一家组织在香港募捐，这一经历在她申请加入时发挥了作用。摩泽尔从在香港的募捐经历中认识到，在华人群体中募捐在很大程度上要靠“关系”。

　　“在西方文化中，为了获得支持你必须摆理由，”她说，“你推销的是这项工程。当然，如果推销这项计划的人与你的对话对象是平起平坐的，那效果就会更好。他们彼此认识，属于同一个俱乐部。但我们强调的重点会是在工程本身上。而在中国文化中，重点在于你请求的对象。如果发出请求的人合适的话，那工程是个什么东西就相对次要了。”

　　“现在是我们的时代了”

　　陈和她的丈夫最后为该园林工程捐献了1万美金。尽管她的叔伯祖父们19世纪时就是在加州筑路的华工，但她并没深入去想亨廷顿家族的历史。她记得自己曾经听到过这样一些故事：她的亲人们不得不剪掉自己的麻花辫子，每天穿上同一件工装，但叔伯祖父们在铺轨工作中设法积赚下大笔钱财。这些华工在回到广东老家后，让村子里富裕起来。

　　陈说，如此之多的美籍华人对图书馆的新中国园林提供支持，表明他们的命运已经扭转。“作为一名华人后裔，我现在可以很自豪地说：“现在是我们的时代了！”她说，“我们想确保我们这一代和即将到来的下一代，不要忘记我们已经走了多远。”

　　“华人曾受到不平等对待，但那是历史了，”为该园林捐献了1万美金的56岁当地居民罗莎·徐说。“我对于亨利的伯父不带有任何个人感情，”直到最近还在担任帕萨迪那城“亚太博物馆”对外联络部长的她说，“这事当时发生了，你无法回到那时候去说你恨他们……这个国家现在对我不赖。”

　　（本版编译石志宏）

　　亨廷顿及其庄园

　　亨利·亨廷顿在加州买下总面积为207英亩的圣马力诺庄园，如今已利用约90英亩，还有很大部分土地尚未开发。

　　庄园现有一个珍本古籍和手稿图书馆、3个艺术品珍藏馆，以及沙漠植物园、日本园、禅园、山茶园、玫瑰园等13处景观。美术画廊和图书馆陈列室收藏着珍贵书籍和原稿及绘画作品。

　　亨廷顿夫妇在1919年把庄园及馆藏转给一个非营利的教育托管会，由此创建了亨廷顿图书馆、艺术馆和植物园综合体，并贡献给了社会。亨廷顿图书馆从1928年起对外开放，现在可接待1800名学者在此研究，并有固定会员读者2.3万名，每年接待50万名参观者。

　　石料、工匠都来自中国

　　人们为园林建设热烈捐款的一个原因，就是图书馆许诺将依据中国传统来建造它，甚至连石头都是从中国本土进口。

　　一座真正的中国园林

　　南帕萨迪那55岁的退休生意人保罗·徐也为园林工程捐献了约1万美元，他说，图书馆方的上述承诺是很关键的。他在去年夏天成为该馆顾问组织“监管理事会”的首位美籍华人。“如果我请你来吃中国菜的话，我不会给你上一碗杂碎，”他说，“我会给你吃真正的中国菜。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许多捐款人也是这种感觉。中国远洋运输集团洛杉矶分公司总裁捐献了100个集装箱，这样馆方就不必为从中国引进材料而在资金上劳筋伤骨了。

　　当首期工程在2008年完工时，园林中将出现一处7.8亩大的人工湖，一座精致的茶舍，一条蜿蜒曲折的大理石桥，以及布满竹子、茶花和牡丹之类中国植物的茂盛植被。最后，如果全部8000万资金募捐到位的话，园林将在图书馆内占地72.8亩。占地6英亩（合36.4亩）的首期工程预计将耗资1600万美元。

　　“它必须是一座真正的中国园林，”为该工程捐资约5000美元的圣马力诺律师奚正率（音译）说，“在中国，石匠和木匠的修造独具一格。美国工人可以毫无问题地来完成它，但他们使用的不会是同样的技术。”

　　花大力气请中国工匠

　　近日的一天下午，在工地后面的一处树丛中，摆放着约40个木条箱，里面是像蜘蛛网一样排布着桃色纹理、镶嵌着灰色鹅卵石的石灰石。太湖石的表面坑坑洼洼，粗糙不平，但它们都带有大如柚子或者小如樱桃的小孔。它们就是中国学者眼中苏州园林的典型特征之一。“它们和你在美国看到的任何东西都不同。”图书馆艺术品收藏及植物园运营总监劳里·索德说。

　　图书馆的官员们说，他们已经委托苏州的工匠来为园林内的各处桥梁挑选花岗岩覆层，并在一些精选出来的花岗岩上雕出传统的涡纹。其他一些工匠已经雕刻好木质门窗和梁木上的花纹。

　　但和100多年前轻易拉来一船船华工不同的是，今天的图书馆费了很大气力，才从“苏州园林设计院”请到13名匠师，由其监管石灰石和花岗岩的摆放。

　　在好几个月的时间里，签证不顺曾为承包商带来了问题。其中的一大问题是他们不认识板箱上的汉字，因此对于要在桥上摆放哪一批花岗岩感到棘手。图书馆为此动用了与该馆有关系的一些名流朋友，包括众议员大卫·德雷尔、参议员戴安·芬斯坦，并向中国驻洛杉矶领事馆求助。工匠们的签证问题终于在1月19日得到解决。

　　湖池廊桥塔九园十八景

　　“中国园”建成后将是亨廷顿最大的园林，也将是美国规模最大的中国古典园林。

　　按照计划，“中国园”将有九园十八景，第一期工程将建夏园、峪园以及湖、池、廊、桥、亭、塔、茶室等景点，并以中国的桃、荷、桂、梅等林木展现四季不同景色。

　　首期工程预计在2008年完工，届时园林中将出现一处7.8亩大的人工湖，一座精致的茶舍，一条蜿蜒曲折的大理石桥，以及布满竹子、茶花和牡丹之类中国植物的茂盛植被。最后，如果全部8000万美元资金募捐到位的话，园林将在图书馆内占地72.8亩。占地6英亩（合36.4亩）的首期工程预计将耗资1600万美元。

　　今非昔比

　　华人曾经只是“苦力”

　　亨廷顿图书馆的创始人亨利·亨廷顿（1850-1927）在美国有“铁路大王”之称。他21岁时开始帮助叔父经营铁路公司，后定居洛杉矶，在加州修建铁路。亨利·亨廷顿和他的叔父科里斯·亨廷顿当初对于华人的态度很简单。“他们当时只是将华人看成是劳力的来源。”图书馆美国历史手稿监护人但恩·刘易斯说。科里斯曾经在1867年致公司一位同事的信中写到了华工的作用。“你想带更多的中国人过来，我很喜欢这个主意，”他写道，“如果在1968年能有50万华工，这对我们和州政府来说只能是太好了。”但到亨利在本地修筑铁路线时，排华声浪空前嚣张，以致于他使用的主要是墨西哥和白人工人。

　　已为亨利写下一本传记、现年82岁的当地居民塞琳娜·斯伯吉恩说，由亨廷顿家族创立的这家图书馆现在正请求美籍华人捐钱，科里斯和亨利如果仍在世的话，一定极度吃惊。“他（科里斯）当时只是将华人看成是仆人，社会地位上根本不平等，”斯伯吉恩说，“我可以肯定地说，他当时与他们没有任何交往。”由亨廷顿家族兴建的中央太平洋铁路从加州首府萨克拉曼延伸至犹他州普洛门特利。在1860年代修造这条横贯大陆的大动脉时，1万名以上的华工在最艰险的路段铺轨。为了争取和白人工人同工同酬，华工们曾不得不举行罢工，但他们依然要在崇山峻岭间劈出隧道，在苦寒天里铺设铁轨。许多华工就死在这条铁路上。

　　那些活下来的华工在加州无法获得公民权，而且不得购买土地。在其后数十年时间里，加州的华人移民大体上属于一个贫穷的次等阶层。“如果你追溯圣马力诺历史的话，他们曾明确声明这里的土地不能出售给犹太人、黑人，也不能卖给华人，”圣马力诺镇副镇长、当地一开发商马特·林说，“我们现在已经走过了长长的一段路。”在1927年去世前，亨利帮助缔造了圣马力诺镇。这个人口为1.3万的小镇上别墅成行，成为名门望族的代名词。

　　实际上，圣马力诺现在亚洲裔居民占了多数，其中主要是华人。而中国经济的发展正为这里带来更多富裕的移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