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东省寿光市采访的日子里,记者不断地和王乐义“对话”,倾听着王乐义对往事的讲述,回放出和家人,和领导的对白。管中窥豹,于是,也有幸走进这位“神奇”老人的内心世界。
家事——权力观
背景:1999年,王乐义妹妹王春荣的女儿考大学,本科落榜,被一专科学校录取。 无奈
之下,王春荣想给当新疆自治区党委书记的三哥王乐泉打招呼,“走后门”,协调个学校。
王春荣:二哥,侄女填报专业失误,没考上本科,进了一个专科学校。
王乐义:让她在学校好好努力,争取再考。
王春荣:二哥,你对三哥帮助最大,能给他打个招呼,在新疆协调个学校吗?
王乐义一听急了:你千万别给你三哥添乱。
王春荣:你不给找,我自己找。
王乐义:这样的事,你要敢找他,我就不认你这个妹妹。
事后,王乐泉知道后,给王乐义打电话:“二哥,你这一关替我拦的好,小妹没找我,就是找了我也不可能给她办。”
王春荣感叹:现在理解了,觉着他觉悟高,党性强,讲原则;不理解时,觉得他太死板,没人情。其实,二哥我最了解,他把他全部的的爱,都献给了百姓,是大情大爱。
后来,王春荣的女儿去了专科学校,一年后又考上了本科。
记者:王书记,你多数时间都在工作,有什么遗憾或内疚的事吗?
王乐义(一下怔住了,缓缓地说):这辈子,最愧疚的是长眠地下的大女儿……
1979年,公社考虑我身体弱,子女多,负担重,照顾不上家里,给了个招工指标,让大女儿王月荣当工人。村里人知晓后,十几个家长,都赶到了我家里,谁也不让谁。手中的指标一下成了火药桶。权衡利弊,长叹一声,我把招工表给了年龄最大的那个孩子。
女儿想不开:为什么胳臂肘子向外拐?
王乐义:孩子,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不疼自家子女。可我是村书记,不能让村民戳咱脊梁啊!
女儿:你是书记,就该毁了我前程?
女儿想不开,喝了农药,最终没有抢救过来。
(说到这,王乐义黢黑的眼角溢出了晶莹的泪珠。)
记者:后悔吗?要是现在,您还会那么固执地拒绝女儿吗?
王乐义:要是现在,女儿就该理解我了。有福民先享,险责干部当。
记者感言:王乐义没有豪言壮语,但他朴素的话语里,孕育着一个基本原则:权力是人民赋予的,绝不能拿来谋取私利。当权力不是为民谋利,而是为己、为小利益集团谋利时,得利的是极个别人;受损的就是整个党和政府的威信。
公事——名利观
背景:1990年,寿光县委考虑王乐义推广大棚蔬菜是个“好把式”,研究决定由他出任正科级的县蔬菜办公室主任。在县一级,许多人熬一辈子,也熬不上“正科”,何况还是个响当当的“实职”?有人感叹“王乐义运气真是好。”
王伯祥(时任县委书记):乐义啊,县蔬菜办还缺个主任,组织上研究让你干,怎么样?
王乐义:王书记啊,我都50的人了,也没文化,就是个农民。现在干部都年轻化、知识化,我上去不是挡年轻人的路?能干好村里的事就不错了。”
王伯祥:搞技术推广,你是个好手,拽着胡子过河棗过度谦虚可不好。
王乐义:推广技术是我的责任,你是县委书记,我是村支部书记,不管哪里的书记,只要是党员,就有义务让老百姓都富起来,不能把它当作要名要利的招牌。再说,三元朱村也离不开我。
记者:我们知道,您奖金很多,都怎么个花法?
王乐义:每年的奖金基本上给村里买种子、做实验,过年过节给老人买衣服、蛋糕这些东西了。
记者:做实验,买礼物?这些,村里不是有集体收入吗?
王乐义:买的种子不是说都能推广,万一实验失败,不能让集体和群众掏这个钱啊!个人的钱怎么花都可以,村里的钱不能枉花一分。
记者:您每年讲课8个月,累计超过3000次讲座?有报酬吗?
王乐义:报酬他们都会主动给,地方穷富我都不要。哪个地方为官者都是为老百姓办事情,领导来找,不是个人找,是群众期盼。
记者:听说以您名字为商标的企业有十几家,收入怎么样?
王乐义:多数是刚起步,我占10%-20%的股,企业正常经营起来,要是分红,我很快也能成亿万富翁。不过,我已向全体村民郑重宣布了,属于我个人的股份,全部上交集体,一分不留。钱这东西,看重了,比命还重;看轻了,就是一堆纸。
记者感言:名与利、位子与票子,人们往往均跳不开。取之有道,用之有方,这是正常。若是相反,则背离初衷。名也好,利也罢,只是生存的一个手段,若是以此作为终极目标,则人生目的南辕北辙。
追求——价值观
背景:做支部书记28年,三元朱村从贫穷到富裕,但王乐义并没有致富,仍然住着几乎是全村最差的平房;老伴梁文荣说,自从当村支部书记后,老王就往家带过400元,买了辆三轮车。
记者:到今年,您做了28年支书。很多和您一样、甚至不如您的人,都发了大财,您平衡吗?
王乐义:这个问题,真没有考虑过。其实,党和政府给了我很多荣誉。但荣誉再多,我也是寿光的一个农民,老百姓都用的着我,我很充实,很幸福。看到那么多曾经贫困的老百姓,靠大棚致富,我很高兴。
记者:这么多年,您一直在奋不顾身地推广技术,为的啥?
王乐义:这么多年。我一直有个想法棗水有源,树有根;知党情,就该报党恩。
1978年,做大手术时,我是支部副书记。我家姊妹7个,世代贫农,哪里有钱做那么大的手术?手术费是组织垫的,这条命是党给的。从我当选支部书记哪天起,我就想多活一天就为党多工作一天,多为老少爷们干点事。尽可能把一分一秒时间都利用起来。
记者:那您出那么多,家里那么大牺牲,您觉得值吗?
王乐义:我是经历过生死的人,这些早看开了。我做了份内的事,党和人民认可了我,我很知足。
记者:您多数时间在外,连顿囫囵饭都难得和老伴吃,每天都很累,什么时候是个头?
王乐义:只要群众信任我,我就愿意干。就怕自己跟不上趟啊!
记者:您身上有很多光环,想过没有,自己有什么缺点?
王乐义:有些保守。几十年来就想着让村民尽快富起来,始终在农业上做文章,集体工业经济离其他先进村有较大差距。不敢冒太大风险,怕村民背上债务。村里100%的人都满意,可能做不到,只要绝大多数满意就问心无愧。”
记者感言:“农民之子”,这是山东省委书记张高丽对王乐义的评价;这或许是农村共产党员的最高价值所在。 (何 勇 宋光茂 李章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