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8日一早，我如约来到新疆军区某高炮旅四级士官朱代发家采访他。周末，他会在家为妻儿忙碌一天，做饭、拖地、擦玻璃，把简陋的家收拾得干净整洁。偶尔也会抽空陪14岁的儿子朱俊杰到俱乐部打打球。

　　“这些都是我爸爸的，我特敬佩我爸！”朱俊杰给我抱出一个小纸箱。里面除了1枚二等功证章和4枚三等功证章，还有30多个荣誉证书。

　　看着儿子一脸灿烂，他笑了笑：“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不算个啥。”“他呀，就会摆弄个航模。”在厨房里忙活的妻子王秀珍说。

　　40岁的朱代发，家在陕西安康，1985年当兵时只有初中文化。“那时候，航模靶机经常飞不上天，好不容易飞上去了，飞行时间又很短。”空中没有目标，战士们坐在战炮上常常一等就是几个小时。朱代发的心被触动了。

　　面对排列得密密麻麻的线路和电路装置，朱代发没有低头认输。他觉得，人只要敢于挑战自己，就能创造奇迹。在战友的帮助下，从高中课程、无线电基础知识、发动机原理到空气动力学。他已记不清多少个周末是与专业书籍相伴度过的。

　　从航模操作手成长为航模指挥组长，他培养出15名优秀“徒弟”，且大都作为技术骨干选取了士官，但有的“徒弟”认为航模专业太单一，在部队年龄熬大了，到地方不好安置，干满二级或三级就不愿再干了。为此，他很伤感，觉得自己很失败。

　　那年，朱代发三级士官期满，老家的镇土地管理所同意接收他，开工厂的同学也以10万元年薪请他去当副厂长，一家人都为他高兴。就在他准备回部队办理转业手续时，旅里却打电话让他赶回部队，说已经向上级打了报告，要选取他为四级士官。朱代发拿起行李就往回赶。有人不理解，骂他是一根筋，说“有你娃后悔的时候”。

　　“现在人到中年，面对走留，你后悔过吗？”我问得有点唐突。他想了一下，默默地摆弄着手里的航模模拟操纵盒，淡淡地说：“有啥后悔的，是老兵，肩上就有一份老兵的责任。”

　　1997年7月，父亲患重病，他坐了3天3夜火车赶回家，还是未能见上父亲最后一面。

　　去年7月，朱代发带领航模小组在戈壁滩上执行演习飞行保障任务，飞行任务完成后，航模在空中死活不接收返回指令，他急出一身冷汗，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航模像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乱飘。40分钟后，航模掉到了戈壁滩上。面对摔得粉碎的航模，朱代发心如针扎。他跑到山坡上，哭了一个多小时。“如果是让战士打下来的，我会特高兴。”他说。

　　朱代发说，一架航模7万多元，有了故障，自己却没有办法，钱白白打了水漂。这次意外，他很内疚。他苦苦思索、试验了两个月，成功研制出Ⅱ型靶机停车控制器。他说：“那段时间，我晚上做梦都在回收航模。”

　　下午，朱代发早早回到了连队。航模库房里，朱代发轻轻地抚摸着一架架与自己朝夕相处的航模。他说：“我每周都会来库房看看。”在指挥二连航模组，朱代发是“操作和技术专家”，从进航模组一直到现在，一架架航模几乎凝结着他全部的喜乐忧思。

　　采访期间，我总觉得，朱代发无论何时何地，总好像在仰望什么。有人说，他干了20年航模，习惯了，仰望是他的基本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