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3岁半的儿子搂在怀里，因为缺氧性脑病引起的“去大脑强直”状态，没有思想没法言语的孩子睁着无助的双眼，身体和四肢如同反弹的弓一般，不自主地向后绷直，头不断地向后拧。他不停地抚摸着儿子，很辛苦地试图阻止儿子反弹，当有人劝他将孩子放到床上时，他低头看着儿子，握着儿子细小的胳膊，轻轻地说：“我要多抱他一会儿……我想他早点再开口叫一声爸爸……”

　　2005年3月，29岁的彝族汉子王盛带着2岁半的儿子丁丁从沪定来成都治病。原来活蹦乱跳的儿子如今虽然如同植物人，王盛坚持要不顾一切治好儿子的病。因为儿子这场病，王盛感受到了成都的温暖。昨（24）日，王盛踏上了回家的路：“家里人都想看看儿子，春节以后，我要带他去北京。相信北京和成都一样，会有很多好心人帮助我和儿子。”

　　手术以后

　　儿子没有笑容没有眼泪

　　去年3月，丁丁因怀疑畸胎瘤入院，手术之后，曾经和王盛一起在医院食堂喝粥吃馒头的儿子，再也没有叫过一声“爸爸”，再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再未露出一丝笑容。去大脑强直状态，让丁丁无时无刻都如同一张反弓，不停地向后绷紧，29岁的王盛声音一直低到听不见：“在成都的这些日子，是我这一生走得最漫长的路！”

　　丁丁是个漂亮的小男孩，医院里很多人都记得这个孩子入院之初的模样：“眼睛大大的，睫毛老长老长，脸蛋红扑扑的，跟他爸爸一起吃饭特别乖。”唯一觉得丁丁不乖的人是医院里的护士：“只要是护士叫他，他肯定不答应。”王盛怪儿子没礼貌，丁丁悄悄地跟爸爸说：“不要答应她们，她们要给我打针吃药，我不打针不吃药。”

　　女儿电话

　　不治好弟弟就不准回家

　　丁丁很聪明，9个月时已经会叫爸爸妈妈，一点点小事就会引得他格格大笑：“以前家里事情多，丁丁就跟姐姐玩，哪怕比姐姐快一步他也会笑很长时间。”如今的儿子，除了睁着没有思想的双眼外，不能说话不认识任何人，大小便完全失禁。女儿每次打电话给王盛，都会说同样一句话：“爸爸，你不把弟弟治好就不准带他回家。”王盛的头垂得很低很低，几乎要嵌到胸膛里：“我没办法给女儿交待，其实，我的精神也极度崩溃，我也几乎承受不起这种打击。在医院里，我觉得自己走过了整个人生最漫长的路，一个人想起女儿的话，很想哭一场，可是……”

　　王盛的家境并不富裕，儿子在成都治病之前，他走进10户亲朋好友的家门借到4万余元，而儿子出院时，在医院减免部分医疗费的情况下，这笔钱所剩无几。而求医的路会更加漫长：“我大概能估计到这条路很漫长，但我走出第一步就有第二步，直到山穷水尽没办法。”

　　医学无救

　　儿子在我生命依旧重要

　　王盛以前在家未做过家务，因为如今儿子只能吃流汁，他学会了熬极软的粥。每天，他会到医院附近的小旅馆里升起火，将肉细细剁作末，将菜叶细细切碎，和着米慢慢地熬，直到清清的粥香弥漫在整个旅馆：“丁丁只有最简单的吞咽反应，他不会咀嚼，每顿饭都要吃差不多一个小时。”

　　由于自己和妻子的父母都在2003年过世，妻子要照顾6岁的女儿，无法抽开身出门打工挣钱。王盛对未来有无尽的恐慌：“丁丁是条命，只要医学上没有说无法治了，我都不会放弃。钱的问题，只能借，我不知道还能借到多少，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尽头！但不管怎么样，我不可能结束他的生命，妻子肯定听我的，我们会一辈子好好善待他，不管他将来是什么样子。”

　　温情暖心

　　每一天每个人都安慰他

　　虽然儿子的未来如同黑洞一样不可预知，第一次来到成都的王盛仍然心存感激：“以前，我认为像成都这样的大城市没有好人，但这次丁丁生病，关心他的人太多太多，成都是个好人很多的城市。”

　　王盛初到成都，怀着十分的戒备防范着周围人，传说中都市人的冷漠让他有着本能的害怕：“儿子手术那段时间，我真是度日如年。儿子手术之后，变成这种状态，我才发现，周围有很多人在关心他。”可爱的丁丁不能跑不能跳不能说话了，病友、医生、护士，甚至医院的电梯工，菜市场的小贩，每一天，每一个人看到王盛都会问他：“娃娃好点没？”有时候，会有人拿出30元、50元塞给王盛：“给娃娃买点东西。”都是萍水相逢，这点滴的温暖让王盛措手不及：“虽然很多人只是在语言上安抚，但这种时候，我觉得他们就像我的亲人。”

　　丁丁在王盛的怀里仍然如一张反弓一样挣扎，嘴里发出现今唯一会发的“嗯呀”声，王盛轻轻抚着儿子的脸蛋：“我想带儿子去北京海军总医院，我没有去过，但成都人都这么好，我相信在北京一样会遇到好人。”

　　离开的时候，本报摄影记者将100元钱塞进王盛手里，王盛再三推脱：“我……我……”当采访车离去的时候，王盛在冬日的寒风中渐成剪影，回报社路上，我们车上没有一个人说话。

　　早报记者吴楚瞳摄影李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