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一个臭蛋用围标围起来,我确定了,我告诉你说它是臭蛋”
南方周末:你说你继承的是胡适的皮肉,殷海光的骨质,你认为你可以站到胡适和殷海光之间吗?
李敖:我没站在他们之间,我站在他们前边。 他们在我看来都是落伍的人。他们在那个时代才可以那样玩,换一个时代就玩不转。
胡适的时代是知识分子受宠的时代,他们那样玩只是不出格地玩法。殷海光也是一样,他只是比胡适更犀利一点。
我说我站在他们前边,是因为在这个时代,知识分子已经没有尊严,没有力量,而我还可以有尊严地活着,我有力量可以骂人,可以打狗,可以打过街老鼠,我敢这样做,也能这样做。这还不够吗?
南方周末:电视节目《李敖有话说》使你获得了话语权力,你可以任意臧否他人,被你批评最多的就是鲁迅,你在节目中说“想进步,就别学鲁迅”,鲁迅真的不能入你的眼吗?
李敖:我讲过,鲁迅的问题是不能适应这个时代。他在他处的那个时代有阶段性的成就,有一定的意义,现在不能再拿来用了。就像你现在看黄色小说,你就不能用《金瓶梅》的眼光看。如果你现在写黄色小说,用《金瓶梅》的方式谈情说爱,大家看了会好笑,会感觉酸腐。你用文言文来写现在年轻人的爱情就是不合适嘛。
南方周末:鲁迅被大陆社会视为“国魂”,知识界把他看成是民族思想的启蒙者。
李敖:没有错,鲁迅开始是好的,他的启蒙的意义,他的愤世嫉俗是好的,对一个专制的麻木不仁政府的愤怒是好的,可是你不能总是愤怒。鲁迅从头至尾都是愤怒的,他没有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愤怒的感觉是一种很粗浅的感觉嘛,重要的是你要能够解决
问题,不能光是在那里忧愤。鲁迅从来没有提出过解决问题的方法,他没有这个思想,也没有这个力量。作为一个思想家,鲁迅还不够格,就是说,他的思想是单一的。
南方周末:鲁迅作为一个文学家,真的没有什么文字能入你的眼吗?
李敖:鲁迅当然有他的优点,可是我们必须说,那个优点限于那一部分,谈《中国小说史略》,那是优点,说《阿Q
正传》,那是他优点,或者《呐喊》里面几篇文章,是他优点,我们该承认照样承认。可是不属于他的,被过分肯定的、过分赞美的、过分宣传的,我认为我们今天,应该做一个清算。
南方周末:你有没有想过,这会不会是因为你对鲁迅的解读不够全面,不够深入?
李敖:吃到臭鸡蛋的时候,你只要把鸡蛋打开就知道,你非要把臭鸡蛋全部吃掉以后才有资格说它是臭鸡蛋吗?我有那么笨吗?我对鲁迅的解读当然全面,我等于勘探,在地下打几个洞下去,就可以知道我勘探的地形是什么样的,它的地质、地貌你勘探以后就清楚了。在秦始皇的墓地打几个洞下去就知道它的范围和边界,我们可以用围标一样把它围住。我们对待思想也是,用围标一围就围住了,还要怎么全面?这就是全面。我把一个臭蛋用围标围起来,我确定了,我告诉你说它是臭蛋,它就是臭蛋。臭蛋你怎么救它呢,没办法救。
南方周末:你这样的论断在大陆可能会招来骂声一片。
李敖:当然。所有臭蛋都会反对我。
南方周末:你能客观地评价自己吗?你骂人无数,可从不骂自己。
李敖:除了那8个字我还能有什么评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笑)我要不说这8个字就是说谎了。
南方周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是你的佯狂,还是你真这么认为?
李敖:我真的这么认为。我只是在用佯狂的办法表达,或者别人认为我佯狂。实际上我说出的是一个事实。我要不说这8个字就是说谎。
南方周末:你在北大、清华、复旦大学的演讲被人讥讽为“机会主义”,你自己怎么看?
李敖:我讲话,赞成什么,反对什么,我敢说绝对是独来独往,我不受人左右。可是我再讲一遍,人说话要有技巧,不注意技巧是不好的。我讲话该凶的时候凶,该温和的时候温和,该开玩笑的时候我会开玩笑。我到大陆,有人在打我的主意,我李敖是他们玩的吗?(笑)
陆游有一首诗,“尊前作句莫相笑,我死诸君思此狂”,他的意思是说,在你们面前我和你们开玩笑,我死了以后你们想我想得发疯。我李敖也是,等我死后,你们会想我想得发疯。来源: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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