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涌

　　美国来信

　　如今，布什的反恐战略随着伊战被一点点地解构，切尼那种在层层保密中的阴冷，就开始让美国人自己也感到害怕了。

　　上周末，美国副总统切尼在得州打猎，瞄准鹌鹑却误中朋友，受害者是78岁的律师HarryWhittington，得州共和党的一大“地头蛇”。

　　这种事情虽然罕见，但在猎场也时有发生。切尼使用的是散弹，说白了就是一堆小铁珠子，出了弹膛后放射开来，和真正的子弹不同。

　　受害者有78岁高龄，但尚无生命危险。这一事故，本是一个政治花边新闻。但几天之内，媒体添油加醋，演成政治风暴，颇为可观。

　　让切尼难堪的是，第一，他原来是非法打猎。虽然他是老猎手，但在得州打猎，需要领取一个7美元的印章作为许可证，他不走这个程序，而且每年打一次猎，每年破坏一次法律。第二，事发后，24小时后媒体才获知，公众愤然：如此国家大事，怎么老百姓这么晚才知道？

　　不过，这上面两点，还属于小节。毕竟这是个私人猎场的“私事”，副总统也得有点儿隐私。最麻烦的，是美国喜剧产业借此大做文章，掀起一场笑话产业的竞争，切尼成为全国的笑柄。更有人把这些笑话当真，使政治笑话渐渐变成了政治危机。

　　美国人为什么把笑话当真？这其实正体现了美国当下的社会政治心理。如今布什政府陷于伊战不能自拔，出师无名，情报门的事情还没有了结，切尼的高级助手在特工门泄密案中有罪辞职，并证明当时泄密是有上面授权的，要求切尼辞职的呼声渐起。在这种情况下，政治笑话就变成了政治风暴了。

　　不妨看看几则玩笑。

　　CBS的晚间笑星DavidLetterman2月13日晚出场的第一句话是：有好消息！我们终于发现了大规模杀伤武器。那就是切尼！《波士顿环球报》14日的漫画则画着切尼在事故后推卸责任：“我的情报错了。”另有媒体开玩笑：拉登没有打到，竟打到一个78岁的律师！

　　网上则更加热闹。有人把那不幸的律师的照片和鹌鹑摆在一起，要求猎手认真分辨两者的区别。有的网站设计了和切尼打猎的网上游戏。甚至还有网上赌博，赌切尼下一个要射击的是谁，结果布什名列前茅。

　　本来，枪是共和党的竞选招牌。捍卫持枪权，在最近的总统选举中成了胜点，逼着克里在2004年大选时还全副武装演了一次打猎秀。

　　而布什政府在国际上兴兵，形象就是一个持枪四处射击的牛仔。但是，反恐抓拉登抓不到，抓了一个萨达姆，惟一能交代的理由是：反正萨达姆也是坏蛋。可是美国为此死了两千多人，伊拉克在财政上又成了个无底洞，抓这个坏蛋未免代价太大。同时，伊战的情报门与特工门搅在一起，更使人们相信白宫在不择手段发动战争。

　　更微妙的是，当年发动伊战，是在民意的支持下发动的。虽然布什政府有误导公众之责，老百姓自己也无法将责任撇清。毕竟大家到了2004年还在投布什的票。现在撤回对布什的支持，要求从伊拉克撤军，既不负责任，又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选了这样一个总统，惹下的麻烦，还得自己埋单。在这种痛楚和焦虑下，切尼打猎事故来得正是时候。

　　大家正好一笑解千愁。

　　不过，这种笑，是反省式的笑。笑得越多，布什政府就越成了笑料。特别是切尼，生性喜欢保密，和媒体关系甚坏，这次媒体有了报复他的机会。更重要的是，切尼的形象阴冷凶狠，一般情况下不会讨人喜欢。但“9·11”后，世界就是个阴冷凶狠的世界，美国人觉得要有这么一号铁腕执掌权力才踏实。在许多人眼中，切尼就是白宫的主心骨。

　　如今，布什的反恐战略随着伊战被一点点地解构，切尼那种在层层保密中的阴冷，就开始让美国人自己也感到害怕了。所以，这个政治闹剧的潜台辞是：我们跟着一个连鹌鹑和78岁的律师也分不清的将军出征作战。这样盲人骑瞎马，会打出个什么结果呢？

　　作者：萨福克大学历史系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