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贾大雷薛明

　　在道外区新闻电影院的地方戏小剧场门前，出租车司机老孙告诉记者：“从小年到正月十五，每天十点都来这里‘拉活’。别看这小剧场挺破，可天天爆满，散场时车都不是很好打。”老孙的话成了二人转小剧场异常火爆的明证，想在这里看场二人转表演，不管你买多少钱的票，都要提前电话预订。

　　在娱乐方式花样繁多、演出市场一片繁荣的今天，地方戏“二人转”卷土重来，甚至受众广泛，不得不令人惊叹小剧场二人转的魅力究竟来自哪里？

　　二人转小剧场最不缺笑声

　　其实作为二人转的发源地之一，哈尔滨的市民对二人转并不陌生。二人转也曾在城市中风行一时，但前几年，二人转在“黄色”还是“绿色”间似乎迷失了自己的发展方向。以赵本山为代表的二人转演员，似乎也成了小品的代言人。二人转一度走向低谷，并在短时间内在城市消失。但在最近一段时间，二人转重新杀回城市。新闻电影院的二人转小剧场，可谓是一票难求。只能容纳近三百人的剧场内，除正常座位需要提前电话预订外，很多时间剧场因为观众太多加座就达近两百个。来看二人转的观众，社会阶层、年龄、受教育程度各不相同，但都能在这里尽情欢笑，不少市民还特意带着外地的朋友共享地域色彩浓厚的民俗表演。剧场内虽然设施简陋、空间有限，甚至卫生条件欠佳，但这里最大的特点就是从来不缺少观众的掌声和笑声。进惯了高档场所的市民们，来这里可能就是为体验这种最草根的娱乐方式。

　　二人转为都市人所接受，也走过一段弯路。曾经有一段时间，正统的二人转表演几乎完全被各种各样的框框限制住了，从唱腔到舞美到中间的“说口”，编排得无微不至。演员们缺少即兴的发挥，与观众的互动也是以僵化的模式出现。传统套路的二人转带给人们的是僵化、呆板的面孔，这个土生土长的文化艺术形式逐渐失去了生存的土壤，在人们的视线里逐渐地消失了。更有一段时间，二人转甚至转入“半地下”的形势。在夜总会、洗浴中心里的二人转，常会给人满口“污言秽语”、场场“打情骂俏”的粗劣感觉。而小剧场里的演出改变了拘泥的状况，将二人转的特点重新发挥到极致，演员真正成为舞台的主人，有观众缘的演员在台上一呼百应，他们极强的引领观众情绪的能力得到了释放，现场效果不言而喻，这种互动也会弥补一部分演员演技上的不足。小剧场里的演员比很多正统演员更重视沟通和迎合。

　　在小剧场内表演的二人转演员对自己的定位更加准确。他们了解来这里的观众不是来追求艺术鉴赏和受意识形态教育的，观众们来这里听戏就为图个乐，就想痛痛快快地笑上一场。所以，他们只想着把气氛搞得够活跃、把场面搞得热闹，让观众会心地笑笑就是最大的成功。二人转演员王刚告诉记者，演员们知道在剧场内演出，就是公共文化娱乐场所表演也一定要有个度，一味地想通过低俗，甚至色情来表演是不可能吸引更广泛的观众群体的。就算有人喜欢听，那也是暂时的，没有生命力。二人转在东北起源，并流行了三百多年，长期以来深受东北群众喜爱，是有其自身优势和特点的。在民间流传着“宁舍一顿饭，不舍二人转”的说法，可见“二人转”的魅力所在。

　　小剧场缘何广受欢迎

　　很多人在未去小剧场看过二人转前，都曾对其火爆场面抱有怀疑心态。现在每周都有新电影、一年几场大型演唱会、回家打开电视机天天都有多种娱乐节目以供挑选。有人说，就连央视的春晚收视率都在下降，凭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不畏天寒地冻跑到小剧场里看并不新潮、时尚的二人转呢？二人转小剧场受市民喜爱的原因多种多样，记者在采访观众时找到了一些答案。

　　在政府机关工作的王鑫是受同学之邀一起去的小剧场，去之前他并未对演出抱有多大兴趣，可看毕却满心欢喜。他告诉记者，其实小剧场二人转的火爆是对主流娱乐方式的一种反讽。他认为，现在很多文艺演出质次价高，门票动辄成百上千，可是“大腕”在台上敷衍了事、草草收场；所谓电影“大片”宣传炒作的厉害，票价高昂，可是作品的质量却差强人意；电视中的娱乐节目，要么是模式固定，要么是内容苍白，在这些传统主流的娱乐方式中人们已经很难找到真正的乐趣所在，想痛痛快快地大笑一场还真成了件难事。小剧场内的二人转与这些娱乐方式形成了鲜明对比，这里没什么明星、没什么过度的渲染，更没有那些说教式或港台腔的主持人，一切都是自然平和的表演，而且很多笑料来自于民间和生活中只有老百姓才能解读的东西。总之，在这里花二三十元看场演出，觉得值。

　　私营业主于岩觉得小剧场的演出给人以亲切感，感觉得自己就也是整个演出中的一分子。他说，我喜欢看这里的演出，就是觉得这里的一切都让人有主人翁的感觉，就像这演出是专门为我表演的一样。这里的演员真是一分钱一分活，他们的表演很卖力，不做作。以前也看过许多现场演出，但总觉得那些演员把自己和观众区分的很清晰，有种高高在上、施舍于人的感觉。而在小剧场不一样，感觉这些演员就像身边的亲戚朋友一样，台上台下甚至可以你一句，我一句的。这让人觉得舒服自然，所以心里也觉得挺敞亮。这种热闹劲，是在很多大剧场的正规演出中所没有的。而且这些演员了解观众，知道观众想听什么，能听懂什么，会为什么而发笑，这就不容易。

　　还有许多观众是冲着二人转的新鲜劲来的。二人转虽然在东北地区有着悠久的历史，但对城市的许多年轻人还真是新鲜玩意。在私企工作的白领孙娜小姐就是因为看了《马大帅》里的二人转表演才来到小剧场的。她说，“以前不听二人转，觉得这东西又土又闹的。这回一听，还真挺有意思，热热闹闹的挺有活力。”

　　二人转火爆：被夸大的娱乐方式？

　　据了解，最初二人转的主要演出地点是在农村，近些年才开始越来越多地在城市剧场演出。二人转的表演手段大致可分为三种：一种是二人化装成一丑一旦的对唱形式，边说边唱，边唱边舞，这是名副其实的“二人转”；一种是一人且唱且舞，称为“单出头”；一种是演员以各种角色出现在舞台上唱戏，这种形式称“拉场戏”。对于演员的表现手法，有“四功一绝”之说。“四功”即唱、说、做、舞；“一绝”指用手绢、扇子、大板子、手玉子等道具的特技动作。四功“唱”为首，讲究味、字、句、板、调、劲；“说”指说口，以插科打诨为主；“做”讲究以虚代实；而“舞”主要指“三场舞”。二人转的“一绝”，以手绢花和扇花较为常见，这部分与东北大秧歌相似；持大板子和手玉子的舞者倒是别具一格，能舞出“风摆柳”，“仙人摘豆”，“金龙盘玉柱”，“缠头裹脑”等高难动作。

　　“二人转”在小剧场里的异常火爆，似乎掩盖了一些自身发展中存在的问题。比如，现在演出的“二人转专场”，很少演唱二人转传统大戏。一些演出中出现了“二人转专场”不唱二人转，以演员在台上插科打诨的说口表演为主的怪现象。再有，几乎所有的二人转演员都是在各地流动演出。许多二人转演员自身文化水平有限，专业技能也不是很强。许多演员忙于赶场表演，几乎没有时间排练新节目。二人转作品的创新之作也不是很多。这不得不让很多关心、喜爱二人转的有识之士担心，目前火爆的小剧场二人转演出，会不会是这门古老艺术的回光返照。

　　针对这种看法，哈尔滨师范大学著名民俗学专家郭教授说，首先，要公正地对待民间艺术，不能过分苛求。我们对二人转的定位要准确，它本身就是一种俗文化，是植根于民间的受到东北广大最基层群众喜欢的艺术形式。过去在东北山村，漫漫长夜，半年风雪，二人转是农民们主要的文化娱乐活动。作为一种民间艺术形式，它吸收人间百态，并且经过消化之后再呈献给观众。可以肯定地说，二人转作为一种艺术形式是非常有生命力和地方色彩的，是东北地区民间艺术的一朵奇葩。现在，我们可以看到二人转演出，虽然正在得到更广泛的认可和关注，但同时也发现二人转正朝小品化方向转变。这种局面将会让这种艺术形式，没有了根基。一味地追求观众口味和市场认可，可能让二人转在几年后失去其原始独特的艺术表现形式。至于小剧场里的二人转会不会一直火下去？只能交给时间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