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新闻频道《新闻会客厅》播出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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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会客厅》周五特别节目《决策者说》播出时间:
周五晚20:20--21:00
新闻会客厅 会见新闻当事人,敬请收看
主持人:各位好,欢迎收看今天的《新闻会客厅》。 有这样一个人,他这一生没有成家,没有自己的孩子,但是他是四百多个小孩的父亲,所有的孩子跟他素不相识,他们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流浪儿童,他没有工作,在最困难的时候,他甚至需要去捡破烂、卖废铁来养活这些孩子,今天的节目我们要认识的就是郑承镇老人,欢迎您郑大叔。
郑承镇:你好。
主持人:郑大叔其实来上我们的节目的时候还有顾虑,觉得一个人从济南来北京,把孩子们扔在家里不放心,您出来的时候有人照顾他们吗?
郑承镇:有人照顾。
主持人:谁照顾?
郑承镇:济南天桥区仁丰煤电经理,八年了,免费供应我们煤烧,我们成了好朋友了,和他们都成朋友了,他喊我哥哥,我喊他弟弟,我说我要到北京做节目,孩子需要照顾,他说你走,叫他们都上摊点来,我给他们做饭。
主持人:您从1987年到现在快20年的时间,收养了400多个孩子,这四百多个小孩你现在还能记得名字吗?
郑承镇:孩子呆时间长了的我能记住,短的就记不住了,尤其送到家以后,因为现在有的孩子,我救助的孩子,有一个孩子九年了。
主持人:有没有回来看您的时候您都不认识?
郑承镇:有一个人来看我,我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个子长了,模样变了,他到门口这儿喊我一声爸爸,你不认识我啦,我是小强强,哎呀,我才认得,我说你别怪我。
这就是老郑的家,这些狼吞虎咽的孩子们就是老郑的家庭成员,这个孩子已经和老郑生活了三年,这个孩子刚刚被老郑从火车站领回来三天,目前,在老郑家有六个孩子,像这样一个又一个来来往往的流浪儿,构成了这个特殊的家庭。
郑承镇收留流浪儿是从1987年开始的,此前一次偶然,郑承镇违反了单位的财务纪律,给单位造成经济损失,被判了四年监禁。1987年他刑满被释放后。不仅丢了饭碗,还受到歧视。本想开始新生活的他,一度变得极为消沉。就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一个孩子。
主持人:您当时见那个小孩在什么地方见的?
郑承镇:我还记得,在火车站,碰见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和要饭似的,后来我说你跟我行吗?他说行,他跟了我,为什么让他跟着你呢?给我当个伴,因为我受到歧视以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出来以后受到社会歧视,走到马路上看熟人,咱都没脸见人,咱躲着走。
主持人:你那时候领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你那时候想得长远吗?说自己要跟他是什么关系,将来怎么办。
郑承镇:也没有一个长远,我说家也不远,把你送回家,他说我不回去,我说你不回去怎么办,你要是不愿回去不要紧,你给我写一封信,我回去一趟,我跟你家说一声,你在我这里,你家也放心,你在我这儿待着,你也踏实了。他给他父母写了一封信,我按这个地址送去了。
主持人:你那时候心里是把这个小孩当成是你的什么人?
郑承镇:我就当个伴,一个朋友,当个伴。
从此,40岁的郑承镇有了一个小小的朋友。但是慢慢的,老郑发现在济南的很多地方,特别是在火车站,有着许许多多流浪的孩子,他们生活没有着落,吃不饱穿不暖。这些可怜的孩子激起了老郑的恻隐之心,他开始去火车站和汽车站寻找这些流浪的孩子,为了能找到他们,老郑常常在半夜三四点还在火车站附近溜达。
采访民警:郑大叔我们都认识,每天都能见到他来火车站,有时候我们看到有流浪儿,就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接。
在发现流浪的孩子之后,老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让孩子们相信他。
主持人:他们跟您素不相识地,凭什么相信您呢?
郑承镇:当时他没钱,没吃的,想睡觉,睡在车站挺冷,他很愿意去我那个地方,一说就相信。
主持人:您去您怎么跟他说?
郑承镇:从前好说,从前我用两张报纸就把孩子引来了。
主持人:什么报纸?
郑承镇:不管什么报纸,我拿两张报纸。
主持人:这怎么行呢?
郑承镇:原先在火车站,孩子出来以后很干净,他想往地下坐,地下很脏,他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我说来,小伙子,给你一张报纸,咱找个地方坐坐。就给他一个,我说你跟我去吧,我是济南的,我说我还没回家。
主持人:他能相信你吗?
郑承镇:相信,1987年的时候是很相信的,一说就走,有的时候我说明天你跟我走,天亮了你跟我上我那儿。他说别等天亮了,今天我就跟你走,我说没汽车了,没公交车了,咱走得走一个小时,我得上看门那儿去。
主持人:有没有不相信你的人?
郑承镇:现在的小孩不行了,现在的孩子碰上我,拿着登过我的报道的报纸他也不相信,我不认字。
主持人:你是说有你这个事迹的报纸。
郑承镇:我的报纸我拿着,有我的照片,我说你看,我不是坏人,我不识字。
郑承镇:他就不走,他说有钱,他也不理你,一看有相片,说看不清楚,不看,走吧走吧,这会儿他不去。
主持人:您这样说灰心不灰心?
郑承镇:我还是等他花完钱再说,等他都把钱花没的时候,总有一天花完的时候,我发现有一次三个孩子,一看背着书包,就是说哪儿来的,衣裳穿得挺干净,穿着拖鞋,脚挺脏,我说你是哪儿来的,徐州来的,我说渴吗,你喝点水吧,我在这儿住着,我就叫去了。他说看电视,我就把电视打开,坐这儿看会儿电视。他身上有四万块钱,三个小孩身上有四万块钱,带了四万,他说不行,他不想在这儿,他说我去买点什么,一会儿又叫一个,一会儿那个又跟着走了,我怎么喊也喊不住,越拽他越害怕,越拉他,他越寻思我就是为他这个钱,他就打了个的,给司机一百块钱,别找了,快跑,越快越好,就走了,我也没记住车号。
主持人:后来他们有下落吗?
郑承镇:没有下落,一直没找着那三个孩子。这个事儿一直放不下,这个司机如果说有良心,肯定能放过他们,如果没良心,他很可能拉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对这三个小孩下手了,能把钱全部拿走。
主持人:您这四百多个孩子,您这20年都去过多少趟火车站?
郑承镇:没有数,火车站、汽车站没有数。
在寻找到流浪的孩子并把孩子们带回家之后,老郑的生活开始出现了问题。
郑承镇一直和姐姐住在一起,由于姐姐家的条件也很有限,郑承镇只有把孩子们放在楼上的鸟笼子将就一下,后来郑承镇找到了一份看大门的工作,每天晚上他就把孩子偷偷藏在值班室。
采访郑承镇:让他睡这个地儿,领导看不见。
不久以后,老郑的奇怪做法被发现,这份工作也没了。最后,老郑终于在一个大杂院安了家。虽然只是一个不到20平米的小房子,但毕竟是有家可归了,郑承镇开始带更多的流浪孩子回家。
主持人:我听说最多的时候住了13个小孩,你怎么住?
郑承镇:挤一点,我的床上下能睡六个。
主持人:这算六个,还有呢?
郑承镇:还有两个上下床。
主持人:您住哪儿?
郑承镇:我和孩子挤到一起。
主持人:我看您片子里的小孩都是半大不小的小伙子了,这个时候就是长身体的时候,吃饭饭量都挺大的,吃饭是个问题吗?
郑承镇:从前是个问题,我们最穷的时候,孩子还小,天天提着大包,背着书包上火车站捡矿泉水瓶子,一天三趟,早晨一趟、中午一趟、晚上一趟,他们都去捡。有时候人家看见还没收,不让捡,那时候挺难受的。
主持人:这点钱能吃饱肚子吗?
郑承镇:基本上能吃饱肚子,也能吃点菜都可以。
主持人:我看您的意思,把这些孩子领回来吃饭还不是最难的事儿。
郑承镇:对。
主持人:最难的是什么?
郑承镇:教育,因为这些孩子思想现在很复杂,教育是个大问题。
主持人:你是担心他们什么?
郑承镇:担心他们犯罪,别和我过去走错的一样。因为外头好人多,坏人少,就是这几个坏人就能搅得这么乱,他能拉出一批孩子,他能拉出一批未成年人。
主持人:那些小孩,您刚才说最担心他们的教育问题,比如说一般这样的孩子回来之后,你碰到的最大问题是什么?
郑承镇: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说实话,最大的问题就是害怕偷我。
主持人:被偷过吗?
郑承镇:偷过,我原先卖瓶子,光瓶子卖了160多,将近170块钱,中午睡午觉,在裤兜里给掏走了。
主持人:人呢?
郑承镇:人跑了。人跑了以后,现在说一百算不了什么,在那种情况下,最难的时候,一百不是小数目。
主持人:那都是血汗钱。
郑承镇:血汗钱。
主持人:您说一百多块钱被刚捡回来的孩子拿走了,您当时伤不伤心?
郑承镇:怎么能不伤心,气得你上哪儿追去,济南市这么大,大海捞针,找都找不着他。
主持人:您是心疼钱还是着急?
郑承镇:他今天敢偷我,明天他敢偷别人,不过这个孩子来来回回,总是改不了这个毛病,他从我家偷了回老家,到老家偷了再回来,回来再偷,来回三番五次。
主持人:后来回到您这儿您还接受他?
郑承镇:我接受他。
主持人:您怎么还会接受呢?
郑承镇:因为我觉得到第二次偷了再回来,他做思想斗争了,你说他不害怕?他也害怕,他做了思想斗争。
主持人:像这些孩子确实跟普通孩子不一样,他们到您这儿来,都是带着自己的生活习惯到您这儿来的,他们服您吗?
郑承镇:服。
主持人:你怎么让他们服你?
郑承镇:我有时候也是把我的一些经历说给他们听,我不能隐瞒他们,我把自己走的路讲给孩子们听。
主持人:但是会不会有孩子因为这个不尊敬您?
郑承镇:没有,我过去就犯过这样的错误,所以我不希望你们再走我的老路,希望你们走好路,好好学习,争取将来走上社会,为社会多做贡献,我也更希望你们向我学习,做一个好人。我说好人不是个人的称呼,而是让别人去说,你说你是好人不行,得大家伙说你是好人才行。
主持人:但是您能用什么办法呢?您并不是他的亲生父母,您对他也没有约束力,他甚至想走就可以走,所有的教育能起到真正的作用吗?
郑承镇:能,我觉得这个家庭环境造就他,因为这些孩子都挺好。
主持人:您把这个很多人不断流动的地方叫家庭吗?
郑承镇:家庭,一个大家庭,走一批来一批,我给孩子们说过,别看咱们合影的照片,今天我们在一块,几年以后你再想聚到一起,这就不可能了,我说你们珍惜这个机会,不能打架,因为都是亲兄弟嘛,你们像对待自己的亲弟弟、亲哥哥一样对待就行了。
主持人:您觉得你能给他们的是他们以前生活里缺少的什么东西?
郑承镇:因为这个家庭温暖,这在一个家和和睦睦的,不管吃的好与坏,但是家庭很和睦,这就是幸福。
如今老郑创造出了一个特殊而温暖的大家庭,但是老郑的成长却并无幸福可言。
很小的时候,郑承镇的母亲离开了人世,不久父亲也把他送给了别人。他的童年,也几乎是个流浪儿,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直到最后轻易地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采访郑承镇的姐姐:他在一家工厂做木工,一念之差,挪用单位的一张支票,倒买倒卖了几箱杂牌烟,赚了700元,被判了四年。那会儿不听话,我头都大了。
记者:后来弟弟带了流浪儿回家,你支持吗?
姐姐:当时带回来,这个床上睡了四个人。他喜欢啊,喜欢那些孩子,我也没办法。
记者:30年前他很调皮,30年后又变成好人,你高兴吗?
姐姐:我高兴啊,30岁以后,他也明白了一些道理,他是受过苦了,所以知道不容易。
主持人:好像片子里说您十几岁的时候父母就已经去世了,等于是你姐姐把您带大的。
郑承镇:因为我十岁的时候母亲没了,我父亲也很暴躁,我父亲打人太狠了,使皮带打,简直是一般的孩子受不了的,在那种情况下我小时候也没少挨父亲打,后来爸爸为了给我找后妈,就把我委托给我姐姐了,我大姐在1987年我出来不久就得尿毒症死亡了。
主持人:您十几岁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
郑承镇:我也是很调皮的孩子。那时候思想浮躁,也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外头,也不听家人劝,不听我姐姐劝,很不听话,我姐姐说,我不听,听不进去。
主持人:您觉得您后来的生活里这个事情跟童年的环境有没有关系?
郑承镇:也有关,我也流浪过,在济南火车站流浪过,我父亲的时候我才十五六岁,他活着以前,我也怕挨打,我也往外跑。
主持人:你后来在这些孩子身上看到你当年的样子了。
郑承镇:我觉得我也难受,我那时候我跑的时候,拿着粮票,还得吃地瓜面馒头,买地瓜面馒头吃,那是很难的。
主持人:我听你提起你救助的第一个孩子,你总是跟刚出狱时候的心情有很深的联系,是这样吗?
郑承镇:对。我出来以后,说实在的,很自卑,我有破罐子破摔的思想。在外面没有饭吃,在外面还不如进去,进去还有饭吃,我也找过监狱,我说是不是不要我,我进去算了。人家说没有这个政策。那时候有这么一种想法,后来从这两个孩子以后改变我的看法,不能这么做了。
主持人:这两个孩子改变了您什么呢?
郑承镇:乡亲们都尊重我。
主持人:你怎么感觉到?
郑承镇:他们都说感觉我是好人,孩子遇到你是遇到好人了,遇到贵人了,都很尊重我。这个话听着从内心里高兴。
主持人:是一种被人尊重的感觉。
郑承镇:正需要尊重的时候,有人尊重了
主持人:但比如说您那时候已经有这种成就感了,您也可以停下来,为什么还要继续做下去呢?
郑承镇:我就觉得把它当事业干了。
主持人:您那时候做这件事情是为了什么?
郑承镇:离不开这些孩子了,这个走那个来。
主持人:您是说您需要他们了,他们能带给您什么呢?
郑承镇:我需要他们,需要他们给我温馨,来了以后,谈谈心里话,我觉得挺好。
主持人:其实你跟这些孩子也是互相依靠。
郑承镇:互相依靠。
主持人:每天最高兴的是什么时候?
郑承镇:看到孩子有成就的时候最高兴,看孩子结婚的时候高兴。有孩子给我来电报,说结婚了,叫我参加婚礼,高兴。
近20年,有近400个孩子被老郑收留过,除了让孩子们吃饱穿暖,明白事理,老郑还要联系送这些孩子回家。
记者:有的孩子被送走了,又有孩子被接进来,十几年过去了,郑大叔已经收留了近400个流浪儿,每当想起这些孩子,郑大叔都会翻出以往的照片,如数家珍。郑大叔,这么多照片,你都还记得照片上孩子的名字吗?
郑承镇:记得,你看这张照片,他来的时候还这么小,现在已经结婚了,结婚的时候还要我过去,要为我敬杯酒;这个照片,小两口今年过年还专门来看我了;这个孩子在天津打工,今年过年和我一起过的,女儿都已经9岁了……
虽然孩子都走了,但是毕竟还有照片可以看看,除了照片,郑大叔还给我们看了孩子们给他写过来的信
郑承镇:这都是前几年写的信,现在都可以电话联系了。
主持人:可是跟您这么亲,您这么舍不得他们,为什么还是要把他们送回去呢?
郑承镇:不送不行,人家一个孩子代表一个家庭,有父母,你知道父母多么着急,找不到孩子的心情,也很着急的。
主持人:担忧没有那种他走的时候您特别舍不得,特别伤心的?
郑承镇:伤心,有一个王志成跟了我八年,从小学到初三,现在一米七多了。他一走太突然了,因为一点感觉都没有,没有想到他走得这么突然。
主持人:他走的时候您送了吗?
郑承镇:送了。临走,抱着我,那个心情也是不好说,我想看看他。八年了,有个思想准备还好说,我一点思想准备没有,每次开家长会,我要去四个学校,去参加四个学校的家长会,代表家长参加,有什么考试卷子我都看,我得签我的名。
主持人:走了几年了?
郑承镇:去年才走,两个多月。
主持人:所以您知道我们也特别担心的,就是这么多年在您身边长大的孩子,慢慢他们都会走,都要走。
郑承镇:是。这些孩子不会永远留在我身边,都会走,他们走和这个走是不一样的,他们走上社会了,为社会做贡献了,他那个走和这个走是两码事,那个走,早晚要回到自己父母身边,大了他回到社会,没学坏,为社会做贡献。
主持人:但有人可能会问您付出这么多,回报是什么呢?
郑承镇:我不图什么回报,有一些人给我介绍老伴,我说有这些孩子挺温馨的,我不需要什么老伴。
主持人:我们一直也觉得这个问题很冒昧,但是您提到了,所以我们就问一问,这么多年,您一直就没有成过家,就跟这些孩子在一起,你不需要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家庭吗?
郑承镇:我也需要,我觉得找一个老伴帮我照顾照顾孩子,给孩子做做饭,洗洗衣服,这也是对我这个工作的支持,我也希望有一个。万一找一个当时说得好听,后来为了孩子两口子打架。
主持人:可是大叔您也快60岁了,人的身体不可能总是那么健康,总能照顾那么多人,有一天您也需要人照顾,那时候怎么办?
郑承镇:我觉得孩子不用多,有两个,有孝顺的,能照顾照顾我,我觉得很好。
后语:
老郑已经把收养流浪儿当作了自己的事业,这些曾经和老郑在一起生活过的孩子,在到了老郑这个年纪,一定不会忘记曾经有个人给了他们温暖和快乐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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