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黄毛旺

　　无论是年前年后，找保姆难都会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各大媒体在报道上便有了“保姆荒”一说。今年尤甚。

　　其实，何止家政服务，餐饮、快递、物业乃至卖菜、理发、维修等，几乎处处都缺人手。

　　这样一支城市生活须臾不可离开的重要力量，怎么一到节日就留不住呢？因为他们在城里没有户籍，没有房子，没有一个家。逢年过节阖家团聚，他们当然要回去。

　　不过，如果我们再深入探究下去，问题又不只是这么简单。保姆无故遭主人辱骂毒打

　　保姆大多数是从农村来的，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都渴望能有一个停脚歇息的地方。打工女李晓香（化名）就是这群人中的一个。但让她感到气愤的是，自己在做保姆时却无故被主人辱骂和毒打。

　　据李女士介绍，不久前，她经一家政服务公司介绍找到一份保姆的工作，主人的家在长沙市雨花区韶山南路银华旺和超市附近的一栋新楼内。年轻的女主人姓刘，家里有两个老人和一个刚出生7个月的小孩需要照顾。

　　一天，刘女士外出了，家里只留下刘女士的母亲黄某和孩子。下午3时许，黄某说要给孩子洗澡，李女士就给孩子脱衣服。在解肚兜的时候，可能是因为肚兜绑得太紧，李女士一下子没能解开。黄某见状就骂她是猪，还一边埋怨说做保姆不能这样子。双方随即吵了起来。

　　李女士哭诉说，当时可能是主人的心情不好，随手就打了她几下，她一直不敢还手，只是跟对方说：“骂就骂，不要打人。”可对方更加大胆，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抓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用脚踢，还抓伤了她的脸。她说，原以为在城里能安安心心地做保姆工作，没有想到，工资不高不说，还招来辱骂和毒打。如果自己的权益这样被侵犯，谁会愿意做保姆啊！

　　同样被侵犯权益的还有林女士。她在索要做保姆的加班费时，却被主人辞退。

　　林女士是安徽人，今年35岁，做保姆近3年了。去年12月，她“跳槽”到长沙市书院路李先生家做保姆，负责照看李先生3岁的儿子。当初说好一月工资450元，吃住在雇主家。林女士以前也帮雇主照看过孩子，所以这个3岁的小孩虽然有点调皮，但林女士带起来也还得心应手，雇主对她很是满意。

　　去年元旦期间，李先生夫妇去新马泰游玩，把孩子留下来交给林女士照看。原先林女士只要带个白天就可以了，晚上孩子和妈妈一起睡，但现在白天晚上都要照顾，很是吃力。而元月3日正好是林女士父亲的50大寿，作为女儿却抽不开身，很是伤心。

　　等李先生夫妇回来后，林女士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元旦带孩子，能不能给点加班费？”

　　李先生听后马上发火说：“干这点活还要加班费，那我是不是还得收你的伙食费？”不久，李先生找了个借口，把林女士开除了。

　　“难道我的要求提错了吗？工人在节假日上班，都有加班费，难道保姆就低人一等吗？”林女士说。做个放心保姆，好难

　　有不少人认为，现在请一个让人放心的保姆难。不过，也有许多保姆认为，现在做保姆也很难，要做到让雇主放心更是难上加难。

　　30多岁的陈女士尽管才做了三年保姆，却已换过很多雇主。她说，一些雇主防保姆胜过防贼，有几次她就是不堪忍受雇主的多疑而辞职。她说，这些多疑的雇主，每次看到她出门，总拿审视的眼光看她，且再三盘问。有时回一趟老家，提个袋、背个包什么的，竟被雇主翻个底朝天。好几次她正在搞卫生，主人突然回家查看，好像她随时都可能将值钱的东西卷走，她感到自己受到极大侮辱。

　　来自常德的保姆张大婶向记者讲了这样一件事：一次，男主人的金戒指忽然不见了，全家人翻箱倒柜寻找一番，仍未见踪影，最后，大家一致将目光集中到她身上，硬叫她赔。可事后却意外地发现，原来是雇主的3岁儿子将戒指扔在垃圾桶里了。

　　“一些雇主以为自己出了钱就了不起，认为保姆低人一等，处处表现对保姆的歧视。”40多岁的王女士做了10多年保姆，她说，“一些雇主根本不尊重人，经常当着客人的面对我指手画脚、大声训斥。有家女主人为体现保姆与雇主的不同地位，专门为我准备了一个低矮的椅子，要求我吃饭、看电视只能坐这张‘佣人椅’；家里来了客人打麻将，我将桌椅摆好、备好茶，还必须站在旁边侍候。”安徽农村来的刘老太则告诉记者，她所服务的对象全家人都拿鄙视的眼光看她，10多岁的小女孩更是不准她上饭桌，要等他们全家吃完后才捡些剩下的饭菜吃。

　　保姆们说，自己也是靠劳动挣钱，也想将工作做好，但在这种充满歧视的环境中工作，自己很难干好工作，更谈不上令雇主放心了。

　　辛辛苦苦劳动却换不回应有的报酬，同样是很多保姆共同的经历。20多岁的保姆芳芳向记者讲了自己被雇主克扣工资的经历：平时干活，雇主老看她不顺眼，一刻也见不得她停下来，明明刚拖的地板、擦洗过的家具，对方总说不干净。小孩将玩具弄坏了，又怪罪于她。一天，孩子哭闹，女主人说她没看好，经检查，发现是生病了，女主人竟破口大骂并将她赶出家门，20多天的工资分文未给。后来她多次上门讨工钱，方从邻居家得知，这家的保姆没一个干得了一个月的，全都没拿工资就走人了。

　　另一保姆向记者诉说，她受聘的雇主说好每月由保姆掌管600元生活费，后一减再减，保姆只好降低伙食开销，户主却说她贪污了费用，便扣了一部分工资。冬天我一周洗一次澡，雇主竟说“没出门，洗得这么勤干吗？不会节约水。”于是又以此为由克扣工资。

　　此外，据一些年轻保姆介绍，近年来，发生在她们身上的“性骚扰”越来越多。一个外貌俏丽的女孩向记者坦言，她和同伴皆遭遇过少数男主人的种种威逼利诱。

　　像这类被侵犯权益的现象，在保姆身上屡见不鲜。据长沙市家政协会的工作人员介绍，在雇主相对封闭的家庭环境中，雇主一般享有绝对的权力，这就造成了保姆经常受到侵犯。现在，大多数保姆都不同程度地被侵犯过权益，保姆受到雇主的侵权包括：带有人身攻击性质的辱骂、殴打、性骚扰、不允许保姆出家门等，有的雇主还强迫保姆称呼自己的子女为“少爷”、“小姐”。保姆的权益没“法”管

　　自身的合法权益经常被侵犯，这一行业的工资又不高，因此，在遭受了多次侵犯权益的事实后，许多人不再从事保姆工作了。“保姆荒”，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如何保护保姆这一弱势群体的合法权益，以避免侵权现象的重演？

　　长沙市妇联一位负责人表示，雇主对保姆的虐待包括行为上的打骂和人格上的侮辱。究其原因，从雇主的角度，是没有意识到保姆也是一种职业，有独立的人格，而是受传统思想影响，将其看作下人。从保姆的角度，是缺乏自我保护意识，在受到伤害时不懂得维护自己的权益，而是将自己置于一种卑微的地位，过于“忍耐”。此外，保姆市场还不规范，保姆管理尚是一个空白点，缺乏制度上的保障。

　　记者在省劳动和社会保障厅劳动监察处采访时，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保姆的权益维护不属于劳动法的范围，劳动法协调的是劳动者与用人单位的关系，而保姆与雇主是劳动者与自然人的关系。因此，保姆只能找妇联与雇主协商处理，或者到法院起诉。他表示，劳动部门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没有形成法律。现在不知道哪一个部门可以提出来，为她们立法。

　　他认为，现在保姆市场缺乏统一行业标准和监管保障。大多数家政公司在其工作性质上只相当于劳务中介机构，把保姆推销出去了事。既谈不上对服务人员的前期考核，更谈不上后期管理，致使保姆偷盗客户财物、虐待客户等现象时有发生。由于家政公司与客户之间的权利义务关系没有法律规定，导致大多数家政公司私设“家法”，自行制定单方面的免责条款来规避法律责任，使客户合法权益得不到保障。另一方面，越来越庞大的保姆队伍在为城市做出贡献的同时，却很难得到相应的劳动和社会保障。

　　一个尴尬的事实是，不仅劳动法，我国目前劳动和社会保障方面的各项法律法规主要都是针对签订劳动合同后形成的劳动关系，比如工伤保险等，但保姆和雇主之间一般是口头协议，即使签订了合同也属于劳务合同，双方没有劳动关系。保姆的劳动和社会保障在法律上还没有依据。对于保姆在雇主家生病、受伤等情况，目前还只有按民法的有关原则处理。同时，大部分家政公司、保姆、雇主三者之间都没有签订劳动合同。合同的缺失，使得保姆很难通过规范化管理维护自身的人身权益和劳动权益。

　　如何解决这一问题？省社会科学院社会学所的负责人表示，首先雇主对保姆的观念要改变，不是一种奴仆关系，而是一种平等的雇佣劳动关系，应尊重其劳动和人格。其次，配套的社会保障制度要跟上，目前保姆市场还不规范，已经显现出诸如工资制度、工伤制度等方面的问题。再次，从道德层面应建立雇主与保姆之间的亲情关系，应相互信任，在货币等价交换的基础上应增加一些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