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晓丽这是部乍一酝酿就备受关注,并在多方期待中随各种花边新闻不断升温的跨国大片。它至少有四个热点供人们在影片尚未公映时反复咀嚼:阿瑟·高登的原著小说曾连续两年位居《纽约时报》畅销小说的排行榜,有400多万册英文原著的销售量和32种文字的翻译作品问世;斯皮尔伯格首先签约又最终退出的导演风波;三个中国当红女星演绎日本悠远风情,片场英语、汉语、日语搅成一团;更使普通观众感兴趣的是,艺伎和艺妓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渊源纠葛。 甚至网上一度以假冒的情色剧照为由头,攻击章子怡出演日本艺伎是一种卖国行为,随着影片在诸多电影节的获奖提名,一场有关中西文化、男欢女爱、历史恩怨的幕布追忆,将借助西方的语言和金钱带我们一起领略东瀛烟花岁月的爱恨情仇。
艺伎,是一群神秘的女子。她们既美艳柔情又知书识礼,既能歌善舞会弹奏传统乐器三味线,又精于书法、茶道和插花。她们是日本文化精致而暧昧的一个注脚。尽管这是由一个从来没有见过艺伎的美国人根据想像编撰出的艺伎回忆录,但我们不必像日本人那样对艺伎文化的真实与否耿耿于怀,我们感兴趣的是一个生长于渔村的小女孩经历了怎样的屈辱苦难,又领受了怎样的恩泽宠爱,她的异于常人的年华如何在歌舞升平、风花雪月和历史变故中老去。《艺伎回忆录》中的男女情爱纠葛远不如女人之间的嫉妒陷害、保护怜爱来得刻骨动人。就像当年张艺谋的《大红灯笼高高挂》中的妻妾争斗,西方视域中的东方女人总是倘徉在古老的街道和小巷、夜晚灯笼的海洋,背景是浓烈绚烂的华美舞台上抑或凄美的雪花,唱一曲“何日君再来”式的挽歌。她们的温婉中透着执著,狠辣中满含悲凉,一颦一笑、一歌一舞恰是樱花委地,纵然结下同心,却原来寂寞烟花不堪剪。这令西方为之迷恋的东方风情,不乏情欲交易的冷酷悲哀,倒也饱含艺术的精致和情色的动人。
《艺伎回忆录》里的日本风情显然经过好莱坞的浓墨重彩,刻意经营的箫声鼓点和繁复的隐喻式舞蹈,打造了尽管失真却颇为惊艳的视觉效果。虽然有人诟病章子怡的艺伎造型和并不流利英语的荒唐错位,但是好莱坞有理由花重金演绎他们心目中的木屐、和服。曾以《芝加哥》一片广受好评的好莱坞导演马歇尔曾经说过,他无法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用电影手法真实再现阿瑟·高顿对于艺伎世界细腻丰富的记述,他只对女性间的明争暗斗和小百合“灰姑娘”似的爱情童话感兴趣,认为小百合在迷乱的艺伎世界中始终抵抗着约束,为了理想和希望永不放弃的情感历程是原著小说中最精彩的部分。小百合的一生漾在爱情、亲情、友情的浪花中,也挣扎于仇恨、残忍和凌辱的漩涡里,父母的双亡、姐姐的不幸、“妈妈”的冷酷、初桃扭曲的敌意、南瓜的陷害,这一切成就了小百合隐忍执拗的上进梦想,而“佛陀”一样圣洁的会长在她少女时所给予的温存印在一方手帕和硬币上,成为小百合有尊严和幸福感活下去的恒久勇气,“我想,我大概明白为什么初桃会这么狠心,奶奶又会这么吝啬。就连南瓜,她快三十岁了,许多年来脸上一直有种失望的神色。我没有变成那样,唯一的原因是我还有希望。”更为幸运的是,典雅睿智的头牌艺伎豆叶成了小百合结拜的姐姐,她本为打败初桃而栽培小百合,却在岁月的流逝和小百合的天赋里渐生惺惺相惜之意,她策划了小百合的惊艳之舞,也安排了小百合天价的初夜交易,是她引领小百合深谙艺伎的得失之道,觉悟艺伎生涯的繁华与悲凉。初桃、豆叶、小百合,三个风采迥异的声色女子,静静诉说尚未褪尽的古老东方的情感宿命。
当主人公苍老平静的画外音缓缓响起,一种俱往矣式的电影基调就已确定,它要求你沉静下来去打量一个不寻常女人的一生故事,风风雨雨,总算云开月明。在那些你需要查阅资料才能搞懂的道具和术语之间,你似乎突然觉得,“生活是无常的、神秘的。”但有些命运终在你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