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正街74号,留给我的记忆是模糊又清晰的。
大概是十岁以前,我经常到县正街74号,因为那里住了我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和堂哥堂弟们。
这栋老式的二层楼还是爷爷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初自已一砖一瓦建成的。
爷爷是个建筑工,他这一生给自己建了两栋房子,听父亲说,那时的长沙城还很荒凉,爷爷曾经在八角亭那儿建过一栋很大很漂亮的房子,当奶奶和父亲正兴奋地筹备着搬新家的那天晚上,我爷爷“一只碗把那房子给揭了。”这是父亲的原话,父亲说那天晚上,爷爷在家里捶胸顿足,并以断指发誓再也不赌博了。从此父亲一家子就开始蜗居在县正街的这栋两层楼里。
在这栋楼里,父亲娶了母亲,生下了姐姐,叔叔娶了婶婶添了哥哥。
后来,这栋两层楼的周围也搭起了一座座房子,进进出出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再后来,这栋两层楼所在小巷就叫新建巷,所在的街道就在县正街,于是,在这栋两层楼的门框上挂起了一个门牌号:县正街74号。
父亲和母亲带着姐姐是在1972年搬到乡下去的。依稀记得姐姐每次带我进城时,都揣着父亲给我们留的纸条,上面赫然写着:县正街74号。虽然姐姐说她记得,但父亲总不放心,说是留个纸条以防万一。
那时的楼下是一个小院,院子里长着一棵腰板粗的大树,树干蜿蜒地伸展到街道上,枝繁叶茂。楼上有一个20多平方米的阳台,阳台上摆满了花盆,有紫罗兰、石榴、指甲花、海棠花……最多的是太阳花,爷爷说它好养,只要喷点水就长得旺盛,花也星星点点的颜色各异,好看。小的时候我最喜欢要爷爷抱着我站在阳台上,这样就可以远远地看到天心阁的两层阁楼了,还有隐约的城墙。渐渐地,我长大了,长高了,可“天心阁”却看不见了,爷爷老是锁着眉头对我说:“走,爷爷带你去天心阁看阁楼去,唉,都是那对面新建的大楼给挡住了。”
如今,再次走近县正街74号,我不禁心底一阵阵酸楚。物是人非,往事如烟。我的爷爷和我们已阴阳相隔,房子的主人也早就几经易换了,院子变成了两个小门面,楼上的阳台也建起了房子,露出两只小小的窗户。以前朝街道的大门也搬到了东侧,只是变得窄窄的,上面依然挂着我熟悉的“县正街74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