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达巍

　　在最近几个月布什政府对美国大战略的反思与谋划当中，“长期战争”（longwar）成为一个引人瞩目的关键词。1月31日布什在《国情咨文》中说：“我们这一代人正在与顽固的敌人进行一场长期战争。”2月4日，拉姆斯菲尔德在慕尼黑安全政策会议上表示：“就像冷战一样，未来的斗争将是一场长期战争。”而2月6日五角大楼提交给美国国会的《四年防务评估》第一句话就是：“美国是正在打一场长期战争的国家，”开门见山地定义了美国防务政策的战略前提。

　　“9·11”以后，布什政府和美国一些战略家不断把“反恐战争”与二战、冷战相提并论，试图告诉人们，美国和世界已经进入一个与上述两个时代类似的历史时期。现在美国官方将这个时代冠以新的称呼———长期战争，不仅超越了2001年以来一致使用的“反恐战争”，也超越了2005年以来常常见诸报端的“反对暴力极端主义的斗争”。

　　超越并不仅在词汇层面，“长期战争”包括了美国安全战略多层次的目标。

　　第一个层次是阿富汗和伊拉克两个真正的战场。在伊拉克成为恐怖分子磁石的情况下，这个国家是美国反恐中可见的主战场。但与过去的战争相比，对手不再是民族国家，流血也常常不发生在战场，而在民众密集的市场、饭店、清真寺。没有对手，没有战场，也没有标志性的胜利。

　　第二个层次是在其他国家的反恐斗争。这里面有军事斗争和准军事斗争，也有金融、外交等领域的非军事斗争。美国情报人员、特种部队在一些国家行动，与过去不同的是，他们要进入那些并未与美军交战的国家展开行动，比如巴基斯坦、也门、菲律宾。

　　第三个层次则超越了反恐，进入意识形态领域。要根除恐怖主义，就要消除孳生恐怖主义的政治制度。这一说法虽然在2002年《国家安全战略》中就已经明确，但是直到近年大中东民主计划、千禧年账户、布什二任推进自由民主、海啸援助等部署，才真正开始落实。在这个层次，不得不提到布什政府最近爱用的另一个词汇“战略十字路口”。处于战略十字路口的国家和地区，就是对美国而言需要加以“改造”的国家和地区。这些对象不是美国的现实威胁，但未来既有可能为美国提供机遇，又有可能给美国带来挑战。中国、俄罗斯、印度，是三个站在“十字路口”的国家；中东、中亚、拉美这些广袤地区在《四年防务评估》中均被列为处于战略十字路口的地区。对这些国家和地区，美国一方面需要通过吓阻防止挑战者从中产生，另一方面则要以“自由民主”加以“改造”。

　　显然，“长期战争”是一个包罗万象的战略概念，它把美国近年来常常提到的一些看法都囊括其中，相当有趣。

　　“长期战争”的说法让我们更能从一个整体来理解美国的对外战略，比如可以把反恐和防止大国挑战放在一个“筐”里，让我们理解各个目标的轻重缓急。简单地说，投入全力稳住伊拉克形势；拉住世界多数国家开展反恐合作；对关键地区的中小国家诱压结合“民主改造”；对中俄等大国倚重的同时深度影响、强势塑造其未来走向。

　　这种调整绝非仅仅停留在语言层面。实际上，通过“长期战争”的说法，我们也能更好地理解过去几年发生的事情。由于“长期战争”不同于传统战争，因此战争方式也不再是过去国与国战争的方式，而是小规模的、灵活的、深度介入的“作战”方式。由此，我们才好理解美国军力部署为何调整，军队为何强调小、快、灵，为何强调“进入能力”，我们也才好理解美国国务院为何要推动转型外交，为何要让外交官深入到首都以外的其他地区去，为何要增加在中国、印度等地的外交官。

　　“长期战争”的理念如果贯彻布什余下的任期，甚至延续下去，其影响将是深远的。如果五角大楼真的像美国国防部官员说的那样，把三分之一的资源投入反恐、平暴、应付游击战、战后重建等非常规挑战，三分之一的资源投入高科技武器研发部署，以应对新兴大国的技术挑战，那么我们面对的将是一支完全不同的美军。如果美国国务院真的像转型外交要求的那样，在我们的省会级城市开设代表处，并且让外交官像传教士那样活动，那将意味着什么？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及早思考的。东方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