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迅雷
哈佛校长辞职了,这不是个小事,因为哈佛大学是世界最顶尖的大学。在度过了5年的动荡任期,并经历了沸沸扬扬的教员反对校长的事件后,劳伦斯·萨默斯终于宣布辞去哈佛大学校长一职。萨默斯上任以来,因其作风强硬和言论惊人惹出不少麻烦,更成为哈佛370年校史上第一个被通过“不信任案”的校长。
萨默斯这个同学,心理学显然学得不太好。他在知识分子堆里,却使用了“高官管理法”,算起来恐怕是克林顿害了他的。这个年纪轻轻现年才51岁的萨默斯,这个在哈佛大学里算得上著名的经济学教授,曾经在克林顿时期的美国政府中担任过财政部长,做过财政部长的高官,还真不知道如何管好一堆知识分子。自打2001年走马上任,成为哈佛大学第27任校长之后,他很快就以管理方式粗犷、讲话直言不讳而“著称”了。“萨掌门”这下更著名了,他是创了纪录的:370年来首一个遭“弹劾”、150年来最“短命”的哈佛校长。
据说,萨默斯在担任财政部长期间是一个颇为“沉默”的人,如今却“亲自”证明了当校长比当财长困难。难怪克林顿经常在电话中对萨默斯说:“早安,校长!你今天又得罪了谁?”管哈佛难于当财长,这给我们以什么启示呢?有一点是很清楚的,在成熟的治理体制中,权力是受有效制约的,权力和权力中人是简单而稳定的。但管一个大学,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因为人家的大学是独立的,校长治校是比较自由的,你越有自由裁量权,那对你的要求就越高,没有良好的驾御能力,以为做过财政部长的高官就能管好独立的大学,怕是想错了。
与财长不同,大学校长通常受到的是“软约束”,那就是来自教师和学生的约束。“软约束”通常来自民意。去年3月,哈佛大学的核心学院———文理学院的教职员工以218票对185票通过了对萨默斯的不信任案,这在哈佛大学370年的历史上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今年年初,教员掀起二次“弹劾”,虽然这种“不信任案”只具象征意义,并不能直接解除校长的职务,但它就是真正的“软约束”。来自民意的“软约束”,其实是另一种形态的“教授治校”。当民意“软约束”到达有权将他解职的“7人理事会”时,萨校长大致也就“没戏”了,自己主动宣布辞职,倒是最好的台阶。
哈佛经历这样的“不稳定”,最终能带来什么呢?那当然是带来好的校长与新的稳定。大学校长不好当的学校,才有望是好的学校。大学校长好当还是不好当,还真是个问题。好当的校长,只要让任命他的几个人满意就可以了;不好当的校长,要让他管理培养的广大教师学生满意。萨默斯校长就坐上了这不好当的位置。如果一个校长当上去,不管治理水平治理能力怎么样,都能够坐稳了校长位置,都稳当当地享受部长副部长之类的级别待遇,那么,这样的大学肯定是板结的,而且注定是没指望成为世界一流大学的。
新近刚刚读到一本《八位大学校长》的书(长江文艺出版社2006年1月第1版),介绍的蒋梦麟、胡适、梅贻琦、张伯苓、竺可桢、罗家伦等八位大学校长,他们都是中国现代大学制度的先行者、奠基人。正如作者智效民所说的:“他们都有在美国留学的经历(张伯苓虽未留学美国,但曾获得哥伦比亚大学荣誉博士学位),又是中国第一代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杰出代表。他们曾在北大、清华、南开等著名大学担任校长,为坚持学术自由、教育独立、教授治校和学生自治,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只是由于历史的原因,中国的现代学术传统和现代教育制度被中断了。学统的中断和制度的断裂,让后人走了很多弯路。”那个时代的大学校长,与今日的哈佛校长异曲同工。
哈佛校长萨默斯辞职了,我傻呵呵且乐呵呵地祝贺一把,祝贺他有幸生活工作在这样一个环境里,祝贺他在休假一年后将回到哈佛经济、公共政策和国际事务教授的岗位上。同样,更要祝贺哈佛的教员,祝贺他们拥有对校长的“软约束”,祝贺他们能够一点也没有软骨地发起“不信任投票”,祝贺他们能够在文明与和平中把一个当过财政部长的校长赶下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