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岁的江阳阳是个天资聪颖、文静漂亮的女孩。然而，2006年1月15日，这个品学兼优的初一学生服毒自杀了！一个含苞欲放的孩子为何轻率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她那短短的遗书，揭示了孩子内心难以承受的屈辱，也让两个家庭间的租妻丑闻暴露无遗。

　　时至今日，知道此事的人们无不谴责这件事背后的始作俑者。

　　逃离贫困大都市里立下脚跟

　　江阳阳出生在江西西部宜春市的一个小镇。小镇地处九岭山脉腹地，位置偏远，交通闭塞。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镇里引进客商创办了刨花板厂。客商程继邦是南昌的建材老板，他委托弟弟程立邦来当厂长。程立邦在镇上招了40名工人，江旺中和刘燕就是首批进厂的。由于他们都有高中文化，厂里送他们到南昌技术培训一个月。回厂后，他们成了业务骨干。不久，在好心人撮合下，忠实憨厚的江旺中与开朗美貌的刘燕结为夫妻。第二年，女儿江阳阳出生了。

　　江旺中是个不善言谈的人。阳阳的出生虽然给他带来欢乐，但他总是郁郁寡欢。刘燕知道他的心事：他还想要个儿子！刘燕说：“生育容易养育难，我要真的再生一胎，你养得起吗？”江旺中说：“放心吧，我能养得起！”就这样，他们不顾计划生育政策决定生育第二胎。

　　其时，刨花板厂效益不错，江旺中夫妇每月收入有一千多元，除了应付日常开支，每月还能存个千把元。刘燕想，照这样下去，五六年后，他们的存款足以在小镇盖一栋小楼房，从而告别那栋住了几代人的古屋。

　　然而，事情并没有朝刘燕想象的方向发展。

　　1994年夏天，江旺中酒后骑摩托摔伤下巴，花去一万多元整容，嘴角还是歪歪的。第二年，刨花板厂因为对森林资源造成破坏被林业部门勒令关闭，江旺中一家的收入中断了！随后，已悄悄怀胎的刘燕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兴奋不已的江旺中把儿子取名为江想、江成，意为心想事成。高兴过后，苦恼接踵而至：刘燕缺奶水，两个儿子经常患病住院，加上计生部门的一大笔罚款，不到两年，江旺中手中的三万多元存款用得精光，还欠下一些外债。刘燕后悔了：“都怪你！我们这个家恐怕永远不得翻身了！”江旺中劝慰道：“困难是暂时的，挺一挺就过去了。”

　　说虽这么说，但一个五口之家没有收入如何“挺”得住？！江旺中非常着急，又到处碰壁。这时，刘燕提醒他：“你去南昌找程厂长帮忙吧，我们的交情还不错的呀，说不定他能帮你找份挣钱的事做。”“这倒是个好主意！”江旺中说，“只是我这歪嘴出门不方便，不如你去吧。”

　　刘燕是个好强的女子，为了这个家，她独自来到南昌，找到程立邦。程已改行跑运输，他极力推荐江旺中夫妻到哥哥程继邦的建材公司做搬运工。试用一周后，公司同他们签订了用工合同，工资底薪为每人每月800元。

　　这种收入在省城属于低薪族，但刘燕感到很满足。毕竟很久没有工作了，她庆幸自己得到了贵人相助。夫妻俩拼命工作，平时四个人的活他们两人包下了，乐得公司主管整日笑眯眯的。

　　这一日，主管把江旺中夫妇的情况向程继邦总经理汇报了。程总很感兴趣，当即到装载车间看望了他们。见他们夫妻累得汗流浃背，程总吩咐主管马上买来一把强力电扇。刘燕对程总的关怀不断致谢。程总说，应该应该。又问：“你们的孩子多大了？在家里有人照看吗？上学了吗？”说到孩子，刘燕的眼睛潮湿了。她说孩子在老家由父母照管，女儿阳阳快6岁了还没有上学。“把他们接到南昌来吧，免得工作时分心，有什么困难找我！”程继邦恳切的话语，又让夫妻俩感动不已。

　　半个月后，程继邦帮他们租下一套三室一厅的旧房子。他们把三个孩子接到南昌，女儿阳阳上了小学，两个儿子进了托儿所。

　　贪图钱财“租妻”协议秘密履行

　　江旺中夫妇知道，单个劳力在省城找份工作都不容易，何况夫妻两个。他们认定程继邦是他们摆脱贫困的大恩人，所以，他们把工作干得更卖力、更用心。有时深夜来了客户，他们二话不说就起床装货。在凛冽的寒风中，他们往往一干就是通宵。

　　不久，主管传话，要刘燕去程总办公室领取季度奖。来到总经理办公室，程继邦递给她一个大信封，信封上写着：奖金3000元。刘燕打听过，职工每季度奖金一般都是300元，按这个标准，他们夫妇的奖金该是600元，怎么程总给这么多？程继邦离开老板桌，坐到刘燕对面的沙发上，炽热的目光在刘燕全身上下扫描了几个来回，告诉她，办公室缺个勤杂工，他想安排她，工资待遇不变，他要刘燕同丈夫商量后给他答复。

　　刘燕把这个消息告诉丈夫，江旺中说，去呀！干点轻松的活，就有精力照顾孩子了，阳阳的学习成绩不能不管啊！刘燕想想有道理，很快回复了程继邦。

　　上班第一天，程继邦吩咐了刘燕要做的工作：收发文件，接待来客，打扫卫生。刘燕像只快乐的燕子，在程继邦的办公室里飞来飞去。程说：“你的工作做得很好，只是有一点我不太满意，知道吗？”刘燕不安地摇摇头。程继邦说：“你是企业的白领了，怎能穿得这么土气？知道吗，很多时候，你就代表公司的形象！”刘燕看自己穿的竟是装货时的牛仔服，颇为尴尬。“把牛仔服脱了，换上我为你准备的新衣吧！”程继邦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吻说。刘燕愣了片刻，拎上新衣进了套间。

　　几分钟后，程继邦用钥匙打开套间的门……随后，程继邦对穿上新衣的刘燕赞不绝口，还塞给她两千元钱，要她多买几套新衣服。

　　当晚，刘燕一宿没睡着：虽然程继邦对她好，但她毕竟背叛了丈夫啊！她既担心程总会对她纠缠不休，又担心这事被丈夫发现。

　　但在舒适的工作和金钱的诱惑下，刘燕屈服了，并渐渐变得坦然。

　　接触一多，程总的家底也让刘燕摸透了。程家有一对儿女，均已成家。儿子在美国，女儿在深圳。程妻秦贤英在三年前的一次车祸中变成植物人，常年卧病在床。她除了能吃能拉什么也不知道。程继邦花高薪请了个保姆在家伺候。家有病妻成了他挥之不去的一块心病。

　　2000年冬天，保姆因家事请了一个月假，程继邦临时找不到合适人选，只好请刘燕帮忙。刘燕爽快地答应了。来到程家，工作比办公室繁琐一些，但比在装载车间还是轻松得多。做了四五天，刘燕就适应了。程继邦见刘燕比保姆做得好多了，又萌发了请她接替做保姆的念头。

　　一天晚饭后，程继邦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刘燕说，我们外出打工，无非是要挣点钱，只要收入不减，我愿意干！程继邦许诺：不仅不减，反而每月加300元。就这样，刘燕成了程家的保姆。半年后，程继邦觉得自己离不开刘燕了，要刘燕嫁给他。刘燕说，你是有头有脸的老板，你不怕背上“遗弃病妻”的骂名吗？这话点中了程继邦的死穴。他既想得到刘燕，又不愿背上骂名，于是生出一个“租妻”的想法。征询刘燕的意见时，她说，这是你们男人的事，我不管。

　　刘燕的默许让程继邦鼓起勇气找江旺中谈判。几经协商，一个荒唐的“租妻协议”出台了：1.程继邦向江旺中租刘燕为妻，租期五年，每年租费1万元(不含刘的应得工资)；2.刘燕每天白天到程家工作，由程支配，晚饭后回家，归江所有；3.程继邦给江旺中调换轻松的工种，以方便照顾儿女的学习。

　　三方签字后，协议秘密履行。

　　三年下来，他们竟和睦相处着。

　　不甘受辱花季少女含羞自杀

　　2004年春天，程继邦的妻子秦贤英病故。刘燕失去了留在程家的理由，问程继邦如何是好。程继邦说：“绊脚石没有了，我们堂堂正正地结婚，你不同意吗？”刘燕说：“我同意，只是我舍不得三个孩子！”随后，程继邦又找江旺中协商，劝他同妻子离婚。

　　江旺中想：你这老贼太贪心了，还想独霸我的妻！但他哪敢直言？他表示有条件地同意：给他一次性补偿转让费10万元；三个儿女归他抚养；他现在的工种和待遇不变；永远不想见到刘燕。他估计这四个苛刻的条件他们很难接受，谁知程继邦应诺了！刘燕除了对孩子的抚养权有异议，也基本同意。在程的再三协调下，江旺中同意江阳阳跟随刘燕生活。

　　恰在此时，程继邦的弟弟程立邦的长途货运公司因接连发生车祸损失惨重，他匆匆将公司转给别人，想到程继邦手下谋份职业。程继邦的建材公司生意一直很旺，尤其在广州的建筑市场销得好。他早就想去广州开个销售公司，却找不到可靠的人。如今弟弟加盟了，他决定把南昌的公司交给立邦管，自己带着刘燕和阳阳去广州创业——这也算是满足江旺中“永远不见刘燕”的那个要求吧。

　　程继邦做了20多年建材生意，可谓轻车熟路。来到广州，从选址到租房到开张，不到一个月就完成了。刘燕做他的助手，凭她的聪明能干，很快进入了角色。程继邦说，公司正常运作了，经理由你来当，你30出头，有培养前途，而我年近60，该歇歇了。

　　当了老板的刘燕感觉很好。她一心一意打理公司的事，管着十几号人，接送孩子和做家务就由程继邦代劳了。程继邦也是乐此不疲。他很喜欢阳阳，每天开着车接送她上学。阳阳在白云区一所中学读初一，刘燕同程继邦结婚后，她已改称程继邦爸爸了。

　　2005年底的一天，阳光灿烂。心情不错的程继邦喊上刘燕一道送阳阳。他们将阳阳的学习用品拎进教室，又跟阳阳的同学聊了会儿天。他们走后，有同学问她：你妈妈长得好漂亮！可是那个男的是你爷爷还是外公？“他是我爸爸呀！”阳阳不假思索地回答。有人听了狡黠一笑。阳阳并未在意。

　　两个星期后，因为一块橡皮的事，阳阳与一男生发生口角。那男生说：“你神气什么，大家都说你妈是二奶，你是二奶的女儿！”

　　这话深深刺痛了阳阳！

　　“你胡说！我妈妈不是二奶！不是！”

　　阳阳歇斯底里地喊着。透过泪眼，她看到的是一片嘲笑的目光。无助的阳阳由愤怒而绝望。仿佛一把世俗的利刃不住地剜着她滴血的心。阳阳想解释，却又无法解释清楚。她确实不明白这个家几年来怎么会变成这样！很多同学齐声指责参与嘲笑的几个男生不要胡猜乱说，又劝阳阳不要生气。阳阳擦着止不住的泪，一言不发。

　　回到家，阳阳喝下一瓶灭虫毒剂自杀了！短短的遗书是这样写的：“妈妈，我不想再活了，我受不了别人说你是二奶的侮辱！我的确有过两个爸爸，可这并非我的错啊……”

　　远在南昌的江旺中听到女儿的噩耗，直奔广州，要程继邦“还我女儿”；他将租妻丑闻公诸于众，祈求法律给程继邦治“夺妻”之罪。但法律之剑在道德法庭难显威力。最终，直接或间接导致这一悲剧发生的三位当事人，均受到社会舆论的一致谴责。(徐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