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郊外的谋杀
1941年夏,当德国国防军正在向莫斯科挺进的时候,阿道夫.希特勒却正在为其他的事情忧心忡忡,其中主要的忧虑来自于捷克的指定保护国波希米亚-摩拉维亚。对于希特勒来说,捍卫他在这个国家的统治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因为除了德国本土以外,波希米亚是德国军事工业的中心。自德国于1939年吞并捷克斯洛伐克以来,这个国家的兵工厂已经向德军提供了数不清的军火,成为德国军事机器的一个有效组成部分。
然而,就在这么一个国家,由共产党领导的反德活动一天也没有停止过,群众性的游行、示威、罢工和秘密破坏活动也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扩展。
元首的担心并不是秘密,他身边的近臣们一直在猜测着元首的心思,想方设法取悦于这位阴晴难测的独裁者,然而,对这个问题,他们并没有多少办法,因为在对付抵抗运动方面,他们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可依然收效甚微。因此,对元首的担心,他们只能是爱莫能助。
但是另一个人却不怎么看。他认为,从维系帝国的安全出发,波希米亚-摩拉维亚的共产党活动必须扼杀,如果任其蔓延,那么,帝国的统治将毁于一旦,后果不堪设想。因此,他竭力主张加强对这个保护国的控制,把对帝国的威胁消弭于萌芽状态。
这位名叫莱因哈德.海德里希的先生之所以如此关注着波希米亚问题,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理由,那就是,他对成为这个地区的统治者有着浓厚的兴趣,而目前,坐在"代理总督"位置上的却是另外一个人:康斯坦丁.冯.诺伊拉特男爵。众所周知,希特勒认为诺伊拉特太软弱了。海德里希希望取而代之,进一步扩大他那早已令人生畏的权力。
制定一个陷害诺伊拉特的计划,对海德里希来讲并不困难。实际上,诺伊拉特以谴责盖世太保的工作方法而名声远扬。盖世太保大规模地逮捕和不加鉴别就给人以惩罚,诺伊拉特则赞成以"证据"为依据和先审后定罪的"传统"做法。在盖世太保横行的国度,这位总督先生竟然敢与它作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而且,诺伊拉特的做法也不为希特勒所喜。希特勒认为,诺伊拉特缺少义务感,因此,在战争爆发的前一年,他将诺伊拉特从内阁中踢了出来。
该是让诺伊拉特离开的时候了。1941年,在腊斯登堡东普鲁士森林深处的元首官邸,帝国的头头脑脑们召开了一次会议。会上,保安警察和党卫军保安局驻布拉格司令卡尔.博姆拿出了厚厚一沓书面材料,阐述了抵抗运动在保护国内的活动,以及诺伊拉特是如何玩忽职守,镇压不力。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容不得诺伊拉特辩解。希特勒立即告诉诺伊拉特,他必须下台,其职务由莱因哈德.海德里希继任。对此,海德里希欣喜若狂。
1941年9月27日,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这个高挑身材、身着党卫军上将制服的撒克逊人雄赳赳地抵达布拉格。海德里希让德军抵达布拉格时举行隆重的仪式。帝国的新闻记者们一路尾随着全副武装的队伍来到作为海德里希司令部的古老的拉德卡尼城堡的院内。
尽管这位"代理总督"小心翼翼地使他在拉德卡尼的第一次露面看上去是那么回事,但是,捷克人不久就明白了:海德里希的到来绝不仅仅是一种人事上的变动。他的讲话被录了下来,封存在保险柜里,事隔20年后,捷克人才将之公布于众。海德里希和蔼可亲地说道:"先生们,党员同志们:三天前,遵照元首的指示,我义不容辞地接替了帝国部长及病中的帝国总督--冯.诺伊拉特的职位并负责这里的事务。"
但是,海德里希的这种"和蔼可亲"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不久之后,他的听众就不再惊诧于他所要采取的行动了。也就是从那时起,保护国内的一切事务均掌握在海德里希的手中。
他采取的第一个行动就是对付犹太人。原来的要塞特里津城(后来被称之为特瑞金斯塔特)坐落在波希米亚草原和丘陵间一片略显倾斜的平原上,海德里希在那里建立了一个犹太人居留区,并把这个居留区命名为一个专门照顾犹太老年人的"模范居留区"。刚开始的时候,犹太人并不了解这一地区的真实用途,后来,他们才知道,海德里希是把它作为将犹太人运往死亡集中营的中转站。
"安置"好犹太人后,海德里希就将注意力转移到捷克人身上。他所采取的政策就是严厉镇压,虽然对参与破坏活动而被当场逮捕的任何人不加宽恕和怜悯是海德里希一贯的信条,但是,这种严酷政策不久便莫名其妙地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变。对于工人们来说,生活好像变得轻松了许多,新总督对他们进行了大肆赞扬和吹捧,他甚至还在拉德卡尼接见了一个来访的劳工代表团。海德里希告诉工人们,只要他们效忠帝国,就可以得到奖赏;生产军工产品的工人们可以拿到增加的食品补贴。为了表明他的诚意,海德里希还宣布,把从事军工生产的工人定量配给的脂肪油增加到400克。
然而,对反德活动,海德里希正张网以待:地下组织的叛徒和盖世太保一起,已经渗入到布拉格很多地下抵抗组织的"安全之家"内部。此外,盖世太保还拥有一项保护性拘留的权力,即有权随便拘留任何人。与此同时,屠杀伴随着"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仍在无情地继续。黑市商人连同反德分子也遭逮捕和枪杀。傀儡政府的宣传工具醒目地刊登着这样的标题:"14个黑市商人被绞死,有德国人,也有捷克人。"海德里希甚至还鼓动盖世太保去调查那些涉嫌私下交易、中饱私囊的德国人。
就在海德里希图谋在捷克斯洛伐克建立自己的私人领地的时候,远在英格兰的捷克斯洛伐克流亡政府和英国特别行动执行局的特工们正在完善一项计划,准备从肉体上消灭海德里希。在捷克斯洛伐克流亡政府看来,海德里希的"怀柔"政策正在取得一种欺骗性的效果,它有可能使捷克斯洛伐克人相信,德国的保护并不像他们想像的那样难受。久而久之,捷克斯洛伐克极有可能真的被德国化了。因此,从抵抗事业着想,必须除掉海德里希。
这个主张得到了英国特别行动执行局的爱德华.格宾斯的同意。格宾斯认为,一旦刺杀成功,德国人将会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报复行动。但即便如此,也还是很值得冒这个险,因为这将会重新燃起捷克人对祖国的仇恨。
1941年12月28日和29日,特别行动执行局分两次把两个在特别行动执行局接受过训练的捷克人詹.库比斯和约瑟夫.盖比西克,空降到捷克斯洛伐克上空。在那里,他们将与捷克的地下抵抗组织取得联系,伺机暗杀海德里希。这个行动的代号叫"类人猿"。
海德里希对自己的铁腕手段所取得的效果很是满意。他住在离布拉格不远的一座乡间别墅里,经常在布拉格周围旅行,享受着新鲜的空气和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不相信捷克还有人敢向他下手。他认为,只要自己和司机带上手枪,就万事大吉了。因此,他经常单人独骑,乘坐无护卫、也没有防弹装置的奔驰轿车在布拉格周围旅行,视察自己管辖下的神圣领地。他对自己的司机克莱因特别满意。这位身材高大的司机忠心耿耿,只要看一看他的块头,杀手就不敢靠近。柏林曾提醒他,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但海德里希置若罔闻。希特勒的军械部长阿尔伯特.施佩尔说:"这种不健全的防卫措施引起了柏林极端的不安,因为由反德抵抗组织成员策划的刺杀行动随时可能发生。海德里希的骄横和自负使他没有理睬对他的警告,而现在证明这一错误的态度是致命的。"
1942年5月27日上午10点半,海德里希又乘坐敞篷的奔驰轿车,行驶在布拉格的大街上。汽车挡板上插着党卫军军旗和帝国总督旗,煞是威风。在V-霍尔索维斯大街通往特雷扎桥的街道转弯处,汽车降低了速度。
海德里希不知道,就在他出发前1个小时,詹.库比斯和约瑟夫.盖比西克已经提前赶到了那里。那一天的早上9点30分,库比斯和盖比西克就穿着雨衣,衣内藏着冲锋枪和一些手榴弹,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2个枪手,他们在拐弯处分开站着,盖比西克的女朋友雷拉.法费克有一辆汽车,按计划,她应该开车驶在海德里希汽车的前面,如果海德里希没有警卫,她就戴上一顶帽子。库比斯和盖比西克则站在弯道附近的篱笆中,待海德里希乘坐的梅赛德斯牌汽车驶近时,就用镜子打出信号,等到海德里希进入弯道,盖比西克就用冲锋枪打死海德里希和司机,库比斯则抢走海德里希的公文包。
10点31分,雷拉.法费克戴着帽子,开车拐过弯来,几秒钟后,她发出了信号,盖比西克跳上公路,瞄准弯道,海德里希的梅赛德斯驶入视线。当海德里希的汽车与盖比西克保持水平方向时,盖比西克端起了冲锋枪,瞄准了海德里希。这时,库比斯大叫一声:"开火!"盖比西克扣动了扳机。
可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盖比西克扣动了扳机,可子弹却没有出膛,枪栓里夹进了青草,使枪机卡了壳。
海德里希一直目视前方,他看到了两个图谋不轨的刺客。竟然有人敢向他行刺!他命令司机克莱因停车。这是一个致命的失误。如果当时车子直开过去,那么,库比斯和盖比西克只能干瞪眼。
克莱因猛地停住了车,"奔驰"轿车"嘎吱"一声,歪歪扭扭地从库比斯身边滑了过去。库比斯抓住良机,从雨衣里掏出炸弹,扔向驾驶台。
一声巨响,炸弹爆炸了。特别行动执行局的爆炸专家们苦心研制的炸弹威力极大,尽管炸弹没有落在目标身上,但"奔驰"车还是燃起大火,所有的玻璃都被炸得粉碎。当浓烟散尽之后,奔驰车已经一动不动了。
海德里希受伤了,伤势极为严重。但是,他和克莱因都从车上跳了下来,掏出手枪,向刺客追了过去。健壮的克莱因没有受伤,却过于笨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杀手跑掉了,而海德里希在追了几步之后,终因伤势过重,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然后像醉汉那样开始跌跌撞撞,手紧按着右胯,样子十分痛苦。
他被火速送往布尔科瓦医院,接受手术治疗。医生从他的体内取出了所有的弹片,但是,他的伤势实在是过于严重,一根肋骨断了,胸膜破了,汽车和炸弹的碎片扎入了脾脏,伤口感染已经不可避免。他一直高烧不退,病情越发恶化,医生束手无策。
海德里希在痛苦中挣扎了一个星期,6月4日,在见过自己的保护人希姆莱之后,这个魔头终于死去。医院一个不知名的工作人员在住院登记簿上"莱茵哈德.怀里斯坦.尤金.海德里希"的名字一侧写下了几个字:"死因:伤口感染"。
一个具有铁石心肠的魔鬼
被谋杀的莱茵哈德.海德里希是德国驻波希米亚-摩拉维亚保护国代理总督,希特勒的宠臣,希姆莱的亲信,党卫军保安局局长。在第三帝国,这是一个仅次于希特勒、希姆莱、戈林的第四号人物,真可谓权倾朝野,名重一时。
1904年3月7日,在莱比锡附近的哈雷,音乐专科学校校长布鲁诺.海德里希正在书房里焦躁地走来走去。产房里,他的妻子正喊得呼天抢地。
他忧心忡忡,已经折腾了几个时辰,为什么这孩子还不出来,是贪图黑暗,是害怕光明,还是太懒,不愿在出生时用那么一丁点力气?直到乌云遮住阳光,天空变得一片阴霾时,老海德里希才盼来了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母子平安,老海德里希不禁松了一口气。
新生儿取名为莱茵哈德.怀里斯坦.尤金.海德里希。老海德里希对这个孩子甚为钟爱,他亲自教儿子弹琴演唱,以熏陶其审美情趣;他也给儿子讲音乐家的正直人生和刚毅不阿的品格。老海德里希经常讲道:拿破仑占领维也纳后,派兵保卫音乐家海顿的住宅,而海顿在屋里弹出的却是奥地利国歌!他希望儿子在音乐方面有所建树,并不忘人的美德和善良。
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德国战败投降,战胜国强加于德国头上的《凡尔赛和约》为德国的极端民族主义的滋生提供了肥沃的土壤。撕毁《凡尔赛和约》成了德意志民族的共识。年轻的海德里希从人们的口中听惯了一个词汇:"叛国者"。谁是叛国者?是犹太人,是共产党。他们在背后刺了第二帝国一刀,德军这才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失败了,威廉二世这才不得不退位。
他翻出了家中的军装,皮带和一顶头盔,戴上了自由军的徽章,准备同共产党决一死战。在街头巷战结束后,15岁的海德里希参加了哈雷地区的德国国家青年团,由于不满这个组织的软弱,16岁时他又加入德国人民攻守同盟,很快就成为哈雷自由团的志愿联络员。一心渴望出人头地的海德里希不愿受小人物的摆布,决心单独闯荡江湖,干出一番事业。1921年,他与另一个人组建了德国人民青年队。
然而街头政治仅仅是一个年轻人的一时冲动,对一个没有收入的青年来说,实现政治愿望的最好途径是当兵。抱着这种想法,1922年海德里希报名参加了海军。这个才18岁的小伙子,长着一头浅浅的金发,浅蓝色的眼睛之间的距离很近,鹰钩鼻子在他那瘦长的脸上甚是显眼。他的声调很高,笑起来像羊叫,所以得了个外号"公山羊"。那时他既不抽烟,也不喝酒。对他来说,最贵重的东西就是他的提琴。这是他父亲给他的礼物,也是他从父亲那里接手的最珍贵的遗产。他拉的曲调圆润、神妙,指法优美。一天晚上,他的上司、当时还在军舰上任大副、后来出任德军谍报局局长的卡纳里斯的妻子在音乐会上听到了他的演奏,邀请他来家里举行小型室内音乐会。只要想起他后期的所作所为,你简直难以设想,这么一个杀人恶魔,怎么可能出自一个音乐世家,能把优美的小提琴拉得如此出神入化。
海德里希工作十分卖力,而且富有才干,遵守纪律,很快就引起了上司的注意。1924年,当兵两年的他成为见习士官,1926年又升为少尉,再隔两年成为中尉。他是个能干的军官,也是一个出色的运动员。他的各个体育项目都达到了很高的水平,尤其是在击剑、游泳和划船方面。他的语言天赋也十分突出,英语、法语和俄语都说得不错。此外,他还是一个出色的战斗机驾驶员。这样的人才真是太难得了。
尽管如此,他在同伴中还是显得孤独,这大概是因为他爬得太快的缘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因此,同事们大多认为他太傲慢了,除了音乐,他对什么都是不屑一顾,当然,政治斗争除外。
他在波罗的海舰队情报处政治科工作。在这里,政治理想的热情、情报工作的刺激、狡猾的才干有机地结合在一起,使海德里希发生了一个重要的变化,初步形成了追求冒险,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性格。
他的事业刚刚起步,可是却沾上了一个拈花惹草的毛病。1929年,他在波罗的海舰队的旗舰上担任信号兵,遇到了一位19岁的美女莉娜.冯蒂尔德.冯.奥斯滕,这是一位小学校长的女儿,在一次出航时,她因翻船落水,海德里希救了她。翌年,两人订了婚。可就在同一时间,他又诱奸了印欧印染工业公司董事长的女儿。这家公司同德国海军有大笔的业务往来。她怀了孕,她父亲要求海德里希与她结婚,但海德里希却拒绝了,说他永远不能同这样一位水性杨花的女人结婚。这位父亲被激怒了。他找到了海军总司令埃里希.雷德尔上将。雷德尔找海德里希谈话,希望他能与那位姑娘结婚,但海德里希又拒绝了。雷德尔无法可想,只好让他到名誉法庭受审。法庭再一次给了他改正错误的机会,但他依然无动于衷,反而指责那个姑娘撒谎,说她的怀孕与他无关,言下之意是应有另外一个人对此事负责。他向法庭声明,即便结束他的海军生涯,他也不同她结婚。1931年4月,海德里希接到了退役的命令,上面写着"行为不端应予以免职"这样的字眼
军官荣誉法庭的审判和被海军开除令海德里希耿耿于怀,多年不忘。他发下毒誓:他日若飞黄腾达,定要血洗此辱!
离开军队后,他无颜回家,开始在汉堡街头流落,风餐露宿,潦倒不堪。他成了德意志这个被遗弃民族中的被遗弃者,似乎被毁灭了。这个时候,他的救星出现了。他没有屈从压力,抛弃冯.奥斯滕,现在冯.奥斯滕来援助他了。奥斯滕足智多谋,也是一个狂热的民族主义者。当她还是一名学生的时候,她就加入了祖国党,而且在党内还小有影响。她说服海德里希去加入祖国党,并保证祖国会给他前途。
她安排未来的夫君去见海因里希.希姆莱。希姆莱正在组织党卫军,准备把它改组为新德意志帝国的近卫军,正是用人之际。两人于1931年6月14日在慕尼黑附近见了面。海德里希的才智给希姆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希姆莱说:"我准备为党卫军建立一个情报机构,我正在寻找一个合适的人来负责。如果你确信能担此重任,给你二十分钟,写下你将如何组织这个机构的计划。"
这当然难不倒海德里希。他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了自己的计划,里面还加上了自己的设想。1931年10月5日,在汉堡的祖国党总部接到了这样一份电报:
莱因哈德.海德里希,党员,汉堡,党证号码:544916,从今年10月起将编入党总部的名册,为党卫军领袖工作。
祖国德国一个新的情报机构产生了。
1931年夏天,海德里希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慕尼黑的棕色大楼。那里聚集着一帮党卫军军官。此时,他的手里只有希姆莱交给他的两个旧文件夹。海德里希要在党内清查密探和叛徒。为了使他的工作更有威慑力,他向所有党卫军机关发布了命令:"各分区都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设立情报处,负责本区的情报活动。党卫军各团也要立即设立情报处。"海德里希不久就认识到,在"棕色大楼"他这个新生儿是不会存活的,那里会走漏风声。于是,他带着3个部下搬了出来,并把他的档案、卷宗存放到一个万无一失的秘密地方。
党卫军保安处刚刚建立的时候,工作很不正规。它设在慕尼黑图根大街23号的一间公寓里。这间房子是从一个叫维多利亚.埃德里希的寡妇党员那儿租来的。要用打字机的时候,他们不得不去借,然后再还回去。大部分卷宗都装在雪茄箱子里。随着海德里希的不断升职,保安处的势力也在不断扩大。1931年12月24日,海德里希与莉娜.冯.奥斯滕举行了婚礼。
海德里希的地位在祖国党里迅速提高。1931年8月10日任分队长;1931年12月31日任中队长;1932年7月19日被正式任命为保安处处长;1932年7月29日晋升为大队长;1933年3月21日被提升为最高指挥官。据他的副手党卫军营长瓦尔特.施伦堡说,他所以获得晋升,是因为他"对其他人的道、人格、职业和政治上的弱点有惊人敏锐的洞察力……"
党卫军保安处最初的工作是在党卫军内部搜查告密者,为希姆莱那不断加厚的档案增添特殊情报。这类情报都用彩色的代码和索引标明。不久,保安处就变成了一个不择手段以达到目的的内部谍报组织。海德里希声称:"一个人必须尽可能多地了解别人",既要了解祖国成员的详细情况,也要了解敌人的情况,他的势力、爱好、弱点、习惯和丑闻。
1933年,希特勒被任命为德国总理,希姆莱成为慕尼黑警察局局长,海德里希也摇身一变,成为慕尼黑刑事警察六处的头目。1934年,希姆莱成为德国秘密国家警察总监,4月22日,海德里希成了盖世太保头目,控制了整个国家的政治警察。他坐镇柏林,既管盖世太保,又管保安处(安全局),大权在握,呼风唤雨,不可一世。1934年10月,他起草了一份盖世太保的责任分工计划,所有部门统称为"处",办公室变成"科"。所有的机构变成了三个处,其中一处负责行政管理、组织和法律,二处是盖世太保的核心,三处负责反间谍工作。
从字面上看,盖世太保与党卫军保安处是分开的,保安处独揽政治情报,但它没有盖世太保的执行权。只有盖世太保才有权逮捕、搜查房间和审讯,并对人民实行"保护性拘留",把他们送入集中营。但实际上,盖世太保也搞情报。
海德里希确立了盖世太保在祖国德国至高无上的权威。他命令:"我禁止党内各机关或各分支机构对盖世太保的工作提出质疑,党内的一切政治事件,情报部门提供的各种报告,都必须立即通报盖世太保,过去如此,现在如此。
"我尤其强调,一切阴谋背叛国家的企图,一经发现,必须立即通报秘密国家警察。其他人不得自行搜查,审讯,不管是什么性质的案件。"
这个命令得到了希特勒的首肯。后来,希特勒的副官马丁.鲍曼发布命令,规定"今后党内各组织的一切重要活动都必须邀请盖世太保的负责人参加"。
1936年6月17日,希特勒发布命令:帝国党卫军首领的职务和新建的德国警察司令的职务正式合二为一。这样,希姆莱就得到一个双重头衔,既是党卫军首脑,又是警察司令。
海德里希是党卫军保安处处长。这使他不可避免地同过去的老上司、现任德军最高统帅部谍报局局长的卡纳里斯发生联系。表面上,这两个人保持了亲密无间的联系。人们经常见到卡纳里斯同海德里希在一起。他们在饭店一起吃饭,在动物园一起骑马,星期天在卡纳里斯家里玩槌球,听室内音乐。卡纳里斯在花园市郊苏丹德的德尔大街租下一幢房子,海德里希同冯.奥斯滕小姐结婚后,也在同一条街租了一幢房子。卡纳里斯后来搬到另一个花园市郊,半年之后,海德里希也搬过去了。
但是,这两位特务头子一直在互相暗算。卡纳里斯自称是一个祖国分子,但实际上,他不喜欢祖国的暴行,对海德里希的盖世太保更是怀有一分戒心。海德里希认为,军队里也有反革命。祖国的革命要想取得成功,就不能对那些抱着旧思想不放的人掉以轻心。不久,海德里希就开始对谍报局进行监视。海德里希把窃听器安装到卡纳里斯的办公室里,而卡纳里斯也获得了海德里希的"家谱"。卡纳里斯怀疑海德里希是半个犹太人。在第三帝国,仅凭这一点已经足以把他绞死,此外,人们还怀疑海德里希有同性恋的癖好。卡纳里斯编了一份档案交给一位在瑞士的朋友保存。他吩咐说,如果他或他的任一家庭成员"遭到不幸",就把这份文件送《纽约时报》发表。然后,他把此事告诉了海德里希。海德里希知道这份档案一发表,就会毁掉他的一切,因此也没有做不利于敌手的事。
海德里希发迹到了全盛时期,成为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他不过30多岁,已经与魔头、元凶们朋比为奸。他有非凡的狡诈和敏感,能像机警的猛兽那样识别和感觉危机的到来,并能以迅速而果断的手段进行反击。凡是他感到有用的东西,他都能及时地抓住,并善于运用;如果必要的话,他也能用同样的手段去消灭它。对于任何威胁或不利因素,他都能迅速予以扫除,不惜玉石俱焚。海德里希处在一群豺狼虎豹当中,他必须更凶猛,更残忍,并不断用血腥的成就来证明他是最强大的,以保持他的领导权,在任何场所,他不择手段,用欺骗、收买、流血、谋杀等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把战争导火索点燃"
1938年8月,希特勒决定进攻波兰,挑起第二次大战。为了显得师出有名,希特勒决定将发动战争的罪责推到波兰人身上。他把制造战争借口的任务交给了希姆莱和海德里希。这两位阴谋"大师"挖空心思,炮制了"希姆莱方案",由海德里希具体设计、指挥和执行。
8月4日,海德里希在党卫军保安局总部艾伯特亲王大街召见党卫军准将赫伯特.梅尔霍恩,开门见山地说:元首已决定对波兰发动闪电战,德国安全局与情报局要密切配合,制造战争借口。我命令:你在德波边界的一个小村子制造波兰军人袭击我方哨所的事件。
梅尔霍恩很吃惊,一时犹豫不决。海德里希粗暴地说:"这是元首的命令。"
第二天,海德里希又召见党卫军少校瑙约克斯,声明这是一场政治和军事性质的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不准讨论,不准修改,必须无条件执行!他再三指出:"要制造冲突,把战争导火线点燃。"
瑙约克斯非常惊讶地说:"这不是要让我擦火柴点火吗?"
"一点不错,点的就是世界大战的战火!我们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波兰人进行战争挑衅的'事实'。"
瑙约克斯回答:"尽力而为",这使得海德里希大为气愤,真是榆木脑袋,命令交代得这么清楚,他竟然还是"尽力而为"!于是,他向瑙约克斯吼道:"竭尽全力,否则我们的努力将付诸东流,德国将在全世界人面前出乖现丑!"
瑙约克斯这才明白自己承担任务的严重性。
8月10日,夜幕降临时,两辆V8型黑色福特汽车来到德波边界的格莱维茨小村,7名煤矿工程师掏出波兰文的文件和证件,用波兰话要求住店。他们声称来此地进行科学考察,时间2天。实际上,他们都是瑙约克斯一行的先期侦察人员。
8月28日,他们再度来到格莱维茨,留下6人,着手准备。
瑙约克斯回柏林向海德里希报告。海德里希给了他一份手写广播稿,这份广播稿将由他们用波兰语播发。海德里希说现场一定要有尸体,"死尸是最好的证明,你们一定要做到不露一丁点儿蛛丝马迹"。
在一个法治国家里,要找一批尸体可能不太容易。但在祖国统治下的德国,找几具尸体几乎是小儿科的事情。海德里希命令盖世太保提供一批"罐装货物",他们都是盖世太保从集中营里收买的死刑犯。后来,在纽伦堡军事法庭上,瑙约克斯作证说:"缪勒宣布说将有12或13名死囚穿上波兰制服并死在现场,以证明他们是在进攻当中被打死的。海德里希手下的1名医生将要给他们注射一种致命的针剂,之后,将用武器在他们身上留下真实的伤口。这一事件过后,对外出版局和其他有关人士将来到现场,然后将要做出刑事侦察报告。缪勒告诉我说,海德里希命令他将这些犯人交由我处置并负责格莱威茨行动。"
一切都已精心策划停当,海德里希发出"演习"命令。
8月31日下午4点,瑙约克斯在上西里西亚饭店7号房间进行战前动员。他对一名无线电专家说:"卡尔,再次检查箱中电台,行动时,不许讲话,要确保我们是波兰人。"
随后,他对波兰语广播员说:"在播送广播稿时,决不能慌张……万一被捕,咬定是波兰人,总部会营救的。"
7点27分,这些人来到德国人的电台楼内。瑙约克斯要的"罐头货"也已经送到了。"我收下了这个人,就把他放在电台的门口。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我掰开他的眼睛看了一看,不过我不能从他的眼睛上辨别出他是否还活着,只是他还有呼吸。我没有见到枪伤,但是他脸上抹满了血污,穿的是便服。
"我们按照命令夺下了电台,通过一个紧急备用发射台广播了三四分钟的演说,用手枪打了几枪之后才离去。"
用波兰语广播的广播稿正是海德里希的手笔。海德里希是这样写的:德国领导人要把欧洲引向战争,和平的波兰正面临威胁和侮辱,波兰要不惜一切代价消灭希特勒。所谓德属但泽地区永远是波兰的……
他说的倒也是实情,只是没有一个波兰人当时有勇气这样说,而当这句话出自一个祖国之口时,那栽赃陷害的意味就太浓了。如果人们此前对"贼喊捉贼"这个成语的含义还不太清楚的话,那么,在看完这个例子后,相信他一点疑虑的地方也没有了。
1939年9月1日拂晓时分,德国军队越过波兰边界,分三路向华沙进军。两个星期后,独立的波兰不复存在。在发布进军令的时候,希特勒提到了由"波兰正规军"发动的这次进攻。军队得到命令,由于波兰人的这次进攻,德军被迫发起了自卫行动。海德里希用他的阴谋为希特勒发动这场战争提供了口实。事后,所有参加这次行动的党卫军人员,除了幸运的瑙约克斯外,全部被海德里希清除。
"不分疆域地解决犹太人"
德军的装甲旋风消灭了敌军的正规兵团,海德里希的盖世太保随后跟上,荡平一切可能的抵抗。海德里希公开宣称:"要通过清洗活动将波兰从地图上彻底抹掉,并最终消灭其领导人和所有已受过教育的阶层。"在一份题为《战时国家秘密警察的任务》的文件中,海德里希宣称:"这些任务是和平时期作用的延续--'要调查和反对一切对国家安全有危害的活动'。这主要针对国家安全保障的警察头子们。他们在德军大举进攻时,对后方的安全和秩序负有恢复稳定的责任。敌战区内的军事指挥官们与国内警察执行同样的任务。"
为了在新占领的地区建立所谓的"新秩序",希姆莱和海德里希对秘密警察进行了重组。1938年6月23日公布的法律规定,所有的秘密警察(盖世太保和刑事警察)必须加入党卫军,盖世太保这个国家组织受控于祖国党的党卫军保安处。在波兰战争结束后,所有的警察力量,包括盖世太保、刑事警察和党卫军保安处,重组成帝国中央安全局,由海德里希一手控制。帝国中央安全局是党卫军首脑的办公地,也是帝国内政部所在地。在海德里希的指挥下,帝国中央安全局成了一个令人生畏的机构。加入帝国中央安全局必须具备几个苛刻的条件:必须是毕业于党卫军士官学校或具有法律学位的大学生,同时还要在刑事警察行动小组实习4个月,学习警察工作的专业理论和重大知识。在最终安排工作前,还要在党卫军保安处和盖世太保两地各见习3个月,然后再按各自的潜力和成绩安排到7个职能部门中的任意一个。
盖世太保被指定为帝国中央安全局的第四处,直接受海因里希.缪勒指挥。缪勒被提升为党卫军司令。第四处虽经历了多次的内部变动和调整,但其组织和特权直到第三帝国崩溃都未有大的变动。它被分成8个科,负责处理和打击马克思主义者、反对派和自由主义者。
海德里希在战争中所做的另一件"有意义的"事是清洗了600万无辜的犹太人,从而一了百了地解决了元首所说的"犹太人问题"。
1942年1月20日,在格罗森.万塞56 ~
58号的威尔海姆湖畔别墅里,海德里希主持了所谓的万塞会议。在白兰地酒香气四溢的气氛中,海德里希充满自豪地向他的下属抛出了一个统计数字:从1933开始到1941年底,已有537000名犹太人被移民,在波罗的海沿岸的白俄罗斯与乌克兰,已有50多万犹太人被"最后解决"了。
海德里希同时指出,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战时条件已不适合移民政策的实施了,我们要"身负重任,把最后不分疆域解决犹太人的办法搞出来"。
海德里希拿出一张图表,指出哪些犹太人聚集地需要撤走。他还暗示了他们的命运:适合劳动的将组成劳工队,但是侥幸活下来的人们也不准自由行动,以避免他们"组成新的细菌细胞,让犹太民族重新崛起"。
不久,希特勒在庆祝祖国党执政9周年大会上公开扬言:"这场战争结束时,不是日耳曼民族从欧洲消失,就是犹太人消失。"
对那些正在设计毒气室的人们来说,对于那些在波兰建造屠杀中心的人来说,这无疑是集体屠杀的号角。
到了第二年春季,仅在波兰就建立起了6个屠杀中心,其中4个在弗兰克的德占区,即特莱勃林卡、索比波尔、贝乌泽茨和卢布林;2个在和平区里,即库姆霍夫和奥斯威辛。在德国及被占领土地上,还有大小不等的几十座集中营。
所有的犹太人、斯拉夫人、吉普赛人、同性恋、智力迟钝者和精神病患者都是"最后解决方案"中的人选。只要集满6000人,够装一列货车了,他们就被运往集中营。由于窒息与传染病,当这列货车到达集中营时,里面已有近1/4的人死亡。
活着的人被鞭子赶下车后,被勒令剥光衣服,将假肢、眼镜等取下,把贵重物品和钱交出来。女人的头发全被剪下,拿去做漂亮的拖鞋,供潜艇上的水兵使用。
男女老幼列队进入死亡室。他们被告知"只要深呼吸就行了。吸氧是防止传染病的方法之一,是消毒的一种良方"。
32分钟后,他们全部直挺挺地死去,就像根根柱子似的,因为他们连倒地或倾斜的空间都没有。
死尸被拖出来后,一群工人用铁钩将死者的嘴巴扒开找金牙,其他人则在肛门里寻找珠宝首饰,这是犹太人能够藏匿他们财物的惟一场所。接下来是将人皮做成灯罩,头发做成褥垫,脂肪做成肥皂,将死者假牙上的金子熔化后存入德国国家银行或瑞士银行。最后一道程序是将尸体扔进壕沟。壕沟有许多条,每条长数百码不等,一般就建在毒气室旁。因为中了毒,这些尸体数天后便会肿胀,尸堆高起二三米。消肿后,尸体被堆在铁路枕木上,加上柴油,烧成骨灰。
与奥斯威辛集中营相比,布痕瓦尔德集中营只能算是个小兄弟。前者由奥斯威辛-比克瑙集中营为主的33个集中营所组成。集中营里设立有形形色色的大规模的杀人设施,如毒气室、焚尸炉以及专为各种屠杀活动服务的"医学实验室"。这里的"公共浴室"曾创造过每天毒死6000人的记录。布痕瓦尔德集中营是用发动机的废气毒杀犹太人的,但奥斯威辛的指挥官鲁道夫.霍斯却认为这种办法"效率不高",他采取的方法是使用氰化氢,这种毒气在市场上唾手可得,商品名叫"济克隆乃",每次可毒杀2000人。统计数字表明:犹太人死亡总数是600万人,他们中将近400万人是在这里结束生命的。
1945年1月17日苏联红军在华沙渡过了维杜斯拉河,逼近了奥斯威辛。尽管几个星期以来,这个集中营的党卫军就一直在焚毁一仓库一仓库的鞋子、衣服与头发,并炸毁了毒气室与5个火化场,但是红十字会的官员们还是在这里找到了369820套男人的服装,836255件女外衣,13964地毯和7吨头发。此外,还有堆积如山的牙刷、眼镜、鞋子、假肢,以及埋葬着数以十万计的受害者的墓群。
格罗森.万塞56-
58号的威尔海姆湖畔别墅现已作为博物馆开放。尽管暴行远产生于"最后解决方案"正式出笼之前,但是,正如柏林犹太人社团主席海因兹.盖林斯基所说:"1942年1月20日,就在这个房间里,保护人类文明的一扇门被攻破,极端残忍的暴行由此萌生,这甚至使人类改变了对自己的看法。作为万塞会议决议的执行结果,此后所发生的事,将人类最惨无人道的一面展露无遗。"
海德里希也知道这样的暴行为人类所不齿,因此,有关犹太人的最后解决方案是在绝密状态下进行的,但是,由于执行这道命令的盖世太保习惯于向上级邀功请赏,每消灭一批犹太人,他们就通过无线电向上级报告。它不知道,这些电报都被英国秘密情报局破译,因此,对盖世太保灭绝人性的行为,英国人了解得清清楚楚。然而,为了不让德国人知道自己的密码被破译,英国首相丘吉尔决定不把盖世太保的暴行公之于众。为了英国的最后胜利,这些犹太人不得不成为殉难者。因此,祖国屠杀犹太人的事实在大英帝国成了讳莫如深的机密,这些绝密材料被标上"绝密,不准带出办公室"的标记,作为大英帝国的机密被封存起来。这样,刽子手屠杀犹太人的血淋淋的事实,竟然成了两大帝国都争相掩盖的机密。
如果说在灭绝犹太人的问题上英国人与海德里希达成了"默契",那么,在另外一件事上,英国人实在是忍无可忍。那就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刚刚爆发的时候,海德里希的党卫军保安局,冒充卡纳里斯的德军最高统帅部谍报局,与英国秘密情报局接触,商讨两国停战议和的问题。在荷兰的文洛小镇,秘密情报局的两名特务遭到了盖世太保的绑架,这就是所谓的文洛事件。随后,盖世太保按图索骥,将秘密情报局在欧洲的间谍网一网打尽,此后,秘密情报局再也无力恢复在欧洲的间谍活动,为此,秘密情报局险遭解散。
对海德里希,英国人已经恨之入骨。但是,是否应从肉体上消灭海德里希,则是英国领导人考虑再三的问题。海德里希是祖国巨酋,除掉他对鼓舞盟国尤其是占领区人民的抵抗意志无疑大有好处,但是,希特勒的疯狂报复是在预料之中的。他或许会以更疯狂的手段对付被占领土上的人民,这样付出的代价也许更大。然而,由于海德里希的政策直接威胁到捷克斯洛伐克地下抵抗运动的安全,迫不得已,英国特别执行局还是决定从肉体上消灭海德里希,即便代价再大,也在所不惜。1941年12月底,2名特工从英国出发了。他们肩负与捷克地下抵抗组织联系,消灭海德里希的重任。
在抵抗中央委员会的帮助下,"类人猿"们耐心地、悄悄地观察着海德里希的行动,摸清了他的行动规律。"类人猿"们凭运气了解到海德里希1942年5月27日的行踪。原来,海德里希办公室里的一座古董钟出了毛病,他的秘书叫来一位捷克钟表匠把钟修好。这个名叫约瑟夫.诺沃提尼的钟表匠把钟取下来放在了海德里希的写字台上,意外地发现桌上有张纸,上面打印着海德里希的活动安排。诺沃提尼把这张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字纸篓。他修好钟后离开了海德里希的办公室,几分钟后,一个叫玛丽.拉丝奈洛娃的清洁工走了进来,把字纸篓里的东西全倒进了她的麻袋。几小时之内,这份活动日程表就到了库比斯和盖比西克的手中。他们惊愕地发现,海德里希要在27日长期离开布拉格。他们没有多少时间来计划这次袭击了。但是他们确实而详细了解到海德里希那一天会到什么地方,走哪条路线。他们决定在布拉格郊区的霍列肖维斯进行袭击,因为在那里,德累斯顿-布拉格公路有一个U字形的急转弯,直下特雷扎桥。这是海德里希从他的乡村别墅驶往赫拉德昌尼古堡的必经之路。海德里希的汽车武装警卫很少,而在这里,为了转弯,他的车就不能不减速。就这样,袭击发生了。
在拉德卡尼城堡,海德里希的尸体用""字旗包裹起来,在重兵的护卫下,首先运往柏林的帝国中央安全局总部,他的棺材被放在胶轮炮车的尾座上,由元首的私人卫队、党卫军的"阿道夫.希特勒"支队护送到威廉街的帝国总理府,准备国葬,希特勒穿上他的浅灰色军装,戴着黑纱,把一个兰花做的花圈放在尸首旁边,称赞海德里希"是我们的大日耳曼理想的最伟大的捍卫者之一,……是个具有铁石心肠的人"。
希姆莱把"骑士团"--党卫军的首脑人物一一召集到灵柩旁边,发表了一通演说,要这些党卫军的领导人记住"你们这位被谋杀的首领","不错,正如元首在他的葬礼上所说的,他确是一个有钢铁般意志的人,但正当他身处权力巅峰的时候,命运有意将他调走了。"讲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语调非常低沉,但施伦堡却永远不会忘记,"他像老佛爷似的点头赞许,夹鼻眼镜后的那双小眼,突然射出光芒,活像是非洲沙漠中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怪物的双眼。"
希姆莱说,对海德里希的追念,应当使他们竭尽所能将工作做好,特别是在国外情报工作领域内。他对这些首脑人物说:他们"在这一特殊领域"的工作成就,"尚不能和英国的间谍活动并驾齐驱",莱因哈德.海德里希的尸首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希姆莱接着对党卫军将军瓦尔特.施伦堡做了几句评论,由于海德里希被刺,施伦堡作为党卫军国外情报处处长的权力必须扩大,希姆莱说,他是"我们领导班子中的宠儿",命令首脑们支持他,而不要计较他多么年轻。
送葬的行列移向墓地。盖着""字旗的棺架上,放着海德里希的面部塑像,这个塑像揭示出"不可思议的灵性和完全堕落的美的种种骗人特征,就像文艺复兴时期的红衣主教"。在墓前的大批帝国显贵中,还有海德里希的老对手、德军谍报局局长卡纳里斯。他那天蓝色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声音"激动得发哑"。他对施伦堡说:"他毕竟是一个伟大的人。他不在了,我也失去了一个朋友。"
葬礼仪式一结束,希特勒就咆哮着要采取大规模的报复行动,要用千百万人来为海德里希陪葬。居住在特瑞金斯特的"特别居留区"的3000名犹太人被立即送到了死亡营,未知的还不知有多少。布拉格的党卫军一个个惊恐万状,如果在缉捕凶手的行动中毫无结果,希特勒无疑会狂性大发,大开杀戒。他们对海德里希之死,一个个都负有失察责任。
在布拉格,祖国对捷克人发动了一场大搜捕。共有一万多人被捕,至少有1300人被处死。
最野蛮的报复行为发生在利迪希村,这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坐落在一个低矮的峡谷内,村里尽是沙石墙红瓦房,围着一座古老的巴罗克式教堂,教堂的四周点缀着片片草地,风景旖旎,色彩斑斓。妇女们在田间劳作,工人们则下矿山挣钱,所有的村民都过着一种自给自足的生活,对政治,他们是兴致索然。
然而,盖世太保不允许他们过这种世外桃源的生活。在6月4日,也就是海德里希一命呜呼的当日,盖世太保第一次搜查了这个小村。他们从大路上开了进来,然后长驱直入,肆无忌惮地闯进了居民的家中,对每一个居民进行讯问。自始至终,充满了恐吓和威胁。但是,除了居民的财物外,盖世太保一无所获。当天,他们一路呼啸着回到了布拉格。
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明这个村庄与海德里希的死有什么关系,只有一个借口:小村子里有两个村民的儿子是捷克地下抵抗组织的成员,现在正在英国。此外,德国人声称在这个小村子发现了机枪,英国的伞兵也曾在这一地区降落。但是,他们没有拿出任何证据来证明他们的观点。
1942年6月9日,一队保安警察在党卫军小队长马克斯.罗斯托克的带领下开进了利迪希。那一天,柏林正在为死去的祖国巨酋举行葬礼,卡尔.博姆打电话给希姆莱,说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利迪希与海德里希之死有着直接的联系,建议摧毁这个小村。当天晚上19时45分,党卫军地区总队长卡尔.弗朗克从柏林打来电话:遵照元首的指示,应对利迪希村采取如下措施:第一,枪毙所有的成年男性公民;第二,将所有女性居民关入集中营;第三,将儿童集中在一起,合格的送到帝国党卫军家中接受德国化教育,余下的不适合进行德国化教育的儿童要进行其他形式的教育;第四,在消防队的帮助下将这个地方烧毁,夷为平地。
博姆领受命令后,亲自前往利迪希指挥这次行动,随行的还有布拉格的盖世太保头子奥托.格施克博士和科拉迪诺地区的盖世太保头子维斯曼。此时,警察已经将利迪希小村围得水泄不通。
借着附近钢厂高炉的火光,盖世太保把全村老少赶到村中广场。特别行刑队在谷仓四周的墙上竖起了一排床垫,防止流弹反弹回来伤及自己。他们将成年男性和男孩子从人群中挑了出来,一次枪毙10人,199名15岁以上的男子被处决,195名女性村民被送进集中营,95名儿童被送到中转营,他们中只有9名被认为值得接受德国化教育而活了下来,其他的儿童则销声匿迹。
屠杀结束后,整个村庄被付之一炬,推土机铲平了所有的痕迹。家禽、宠物被射杀,墓地被掘开,瓦砾也被运走,有几百人口的利迪希小村荡然无存。第二天,一份早已拟好的稿子在广播中播出:在搜捕刺杀党卫军上将海德里希的凶手的过程中,有充分事实证明该村居民支持并给予这些凶手以帮助。除了帮助凶手外,这些居民还参与了其他敌视德国的行动,例如,私藏弹药和武器装备,违法持有发报机并囤积大量特殊的国控物资……村庄里所有的建筑物现已拆除,该村名字也被抹掉。
然而,在某种意义上说,利迪希村并没有消失。这应该部分地归咎于德国人自己,他们要对此疏漏负责。在大屠杀过程中,盖世太保进行了摄影,因此,大量描述这次大屠杀的细节已被帝国电影公司摄入了老式的镜头。记录利迪希村大屠杀的电影胶片在纽伦堡军事法庭上成为对祖国战犯进行审判的铁的事实和证据。永久保留下来的仅仅是这个村庄的最后时刻:利迪希村熊熊燃烧的房屋、穿梭于街道之中的巡逻军队和警察,当然还有尸体堆。一条用链子拴在狗舍里的狗的尸体被摄入镜头,接着镜头透过双筒望远镜摇向一个德国军官:镜头里,村中教堂的塔楼被炸了3次才倒塌,显然这个军官十分恼火;牧师早已遇害,影片同样记录下了毁灭者自身的"形象":他们好像在制作家庭电影一样,对着摄影机大笑着,彼此还在开玩笑。
令盖世太保十分恼怒的是,在利迪希村和其他地方所刻意营造的白色恐怖未能惊出刺客。布拉格市盖世太保反颠覆科负责人海因茨.冯.潘维茨向弗朗克建议:在指定时期内,对任何准备坦白自首的人实行赦免。最初,弗朗克拒绝了这个建议,但海因茨最终还是说服了他,他同意以5天为限,并于6月13日发布了赦免公告。
那些英捷伞兵不得不时刻防范可能的泄密而频繁地转移藏身地。他们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不得不将莱塞尔大街上的卡莱尔.布罗梅杰斯基希腊东正教堂作为避难之所。弗拉迪米尔.皮特里克博士是这个教堂的俗家牧师,一个值得信赖的盟友,那些伞兵从5月30日起陆续到达教堂。他们在那里等候着捷克地下组织的成员为他们制定出一个逃到摩拉维亚山的计划,从那里他们可以安全地返回英国。计划是这样的:在这所教堂里为盖世太保大清洗的一些牺牲者举行一次大规模的葬礼,"类人猿"们将躲进棺材,偷偷地被拉出去,但无线电台和密码小组仍然和伦敦保持联络。
也就在这个时候,"类人猿"行动小组周密的计划中出现了一个脆弱和背叛的环节。他就是卡莱尔.柯尔达,一个空投到布拉格市的伞兵,抵抗运动的外围成员。他被敌人报复性的暴行吓得魂不附体,并惟恐将会危及到他的家人。于是,他选择了背叛。他向盖世太保泄露了大量机密,其中包括抵抗组织设立的"安全之家",房子的主人叫姆拉维克,一个中年铁路工人,他的妻子玛丽亚.姆拉维克,还有他们21岁当邮差的儿子阿塔。一家三口人全部置身于布拉格抵抗运动的大潮,捕获他们对盖世太保将会是一次巨大的成功。
在布拉格市郊齐兹霍夫地区的主教路,盖世太保的突然袭击打破了清晨的宁静,盖世太保采取了直截了当和粗暴的讯问方式,他们不准备在缓慢和细致的方法上再浪费时间,玛丽亚.姆拉维克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身患心脏病,不知道自己在讯问中到底能够坚持多久。借着去厕所的机会,她离开了关押家人的房间,迅速地吞下随身携带的棕褐色氰化钾药片,几秒钟内就死去了。卫兵们将父子二人带到彼得宫,严刑拷问。阿塔顽强地坚持着,挨过了所有的折磨。可当这一切超过了肉体所能承受的限度时,他终于崩溃了,供出了他掌握的情况。根据阿塔的口供,盖世太保推断出他们的猎物正藏匿在卡莱尔.布罗梅杰斯基教堂的地下室中。
6月18日清晨,教堂被围个水泄不通。1992年负责该教堂的弗拉迪米尔.加夫林涅夫牧师当时仅仅是个10多岁的神职人员。他回忆道:"大人们并没有告诉我什么人躲在地下室里,但我却清楚地记得总有饭食送到里面。我猜想那可能是施舍给穷人的。6月18日清晨,我试图到教堂去,但已不可能,因为党卫军已在这一地区设下了封锁线。从那时起,我就躲了起来。"
潘维茨构筑起一个由19名军官、740名军士组成的警戒线。潘维茨向他们细致地布置了应如何对付藏匿在教堂里的凶手和另外5名特工,随之而来的战斗持续了2个小时。早晨7点钟,枪声终于停了下来。尽管寡不敌众,里面的人仍躲在教堂的中殿和地下室,拒绝缴械投降。为了逼迫他们出来,德国人向地下室内排放了催泪瓦斯,里面顿时烟雾弥漫。
特工人员无一生还。所有人都战斗到最后一刻,最后将武器对准了自己。两个伞兵服毒自杀。所有的尸体都随意地放到教堂的石阶上。叛徒柯尔达俯下身子,认出了盖比西克和库比斯。盖比西克和库比斯被割下的头颅被拍了下来,然后拿给其家属看。卡莱尔.布罗梅杰斯基教堂所有的神职人员,包括主教一起,受到法庭审判,并像姆拉维克先生和阿塔一样被处决。
此外,在其他地方,德国人也采取了无数次报复行动,其中包括在另一村庄--雷扎基进行的灭绝人寰的大屠杀。这座教堂是抵抗组织成员最后立脚的地方,如今与半个世纪之前盖世太保留下来的情形毫无二致:弹坑密布的正面原封没动;地下室现已成为博物馆和纪念馆,而曾经停放灵柩并遭到党卫军恶意亵渎的支架至今仍空空如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