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副刊上的杂文,凡是我能看到的,都读得很认真。由此,不断地结识一些新作者。李劲便是其中之一。近年,他的杂文见报频率很高,也就印象日深。加之我是老兵,钟情军旅杂文,对部队杂文作者更为关注。只是这种结识仅是心识,只读其文未见其人。
直到前年底,解放军报副刊开杂文座谈会,李劲被请来了,我俩才得以相见。没想到,文写得那么老道,人却这么年轻。优秀的青年杂文作者,都会透露出一种早熟感。这也许是因之文体的缘故吧。观察的敏锐,思索的深沉,情感的凝重,文笔的老练,使得青年杂文作者在自我老化。这种自我老化,便是快步走向成熟。杂文这种文体似乎像军装,青年人穿军装显得老成,老年人穿军装显得精神,青年人写杂文透出成熟,老年人写杂文透出朝气。这种现象尤其在军旅杂文作者们身上表现得太鲜明了。
近日,读李劲杂文集《萤窗偶记》,更加深了这种感觉。
反映军营生活,揭示部队矛盾,是李劲杂文创作的主导。他善于从自身经历中寻找材料,提炼主题,引申思辨。工作的得失,思想的进退,观念的新旧,认识的正误,情绪的波动,都能碰撞出思想火花。《军营也有“霸王条款”》、《健康和谐战友情》、《跟着兵的“感觉”走》、《班副生涯》等,展示了军人生活的多彩多姿,军人感情的丰沛充盈。杂文与其它文学样式不同,作者的意图和倾向可以直接插入,直接表白。思索,鉴别,引导,警示,都是鲜明的、自然的,而非朦胧的、晦涩的。只是它们不是说教式、指示式,而是谈心式、互动式,是战友之间的心灵倾诉。
军旅杂文作者的创作,都是业余的个人行为,把休闲的功夫用在文笔上。但是,闲时为文,却多言其业。作者下笔,得心应手的,莫过于他最为熟悉的,而最为熟悉的,又莫过于他的工作。这本集子中的许多篇章,是作者结合工作写出的。李劲长期做文化工作,他对此不断地思考,一旦有新发现,新见解,便会行之于文。看得出,作者脑勤手也勤。在《艺道酬智》中,他从自身工作的体验出发,提出了部队文化干部应该具备的五种能力:顾全大局的能力、深入生活的能力、把握规律的能力、创新实践的能力、知识转化的能力。这是高度的概括,是培养部队文化人才的宏观工程。在《关系好,大有益》中,他又微观洞察,条分缕析,点出了部队开展文化活动的十个关系:如“统”与“放”,即不能统得过死,不能放得太宽;“疏”与“堵”,即该疏的疏,该堵的堵,疏堵结合,双管齐下……当然,这不是工作设想,更不是工作总结,而是工作杂感。一得一失,一荣一损,一思一绪,或经验,或教训,点点滴滴,汇聚在作者的笔下。
军队是崇尚精英的群体,军营是高扬战斗精神旗帜的领地。杂文是一种战斗精神很强的文体。军旅杂文担负起这一神圣的使命,应该是顺理成章、毫无疑义的。但是,如何看待批评与歌颂,却一直是杂文创作中有争议的问题。面对时代的精英,李劲生发了许多感慨。这些感慨,不是情绪化的,不是空洞的赞歌,而是冷静的沉思,凝重的剖析。他将精英作为一面旗帜,一面镜子,比照自己,比照他人,比照社会。这种比照便是批评与歌颂的结合。杂文富有战斗性,不宜主张杂文去唱颂歌。但批评是战斗,歌颂也能战斗,问题在于如何处理二者的关系。革故鼎新,激浊扬清,曾被认为是杂文的宗旨。革与鼎,激与扬,就显示了杂文战斗精神的两面。透过李劲的杂文,可以看到这两面的很好结合。
由于我的阅读范围狭窄,原先认为,李劲是近年猛然出道的。读了他的这本集子才得知,早在十多年前,他就有杂感见于报刊。那时候,他还是连队的战士。说李劲的杂文创作伴随他的军旅生涯,实质则是,军旅生涯孕育了他的杂文创作。军旅是生活,军旅是人生。生活与人生,会孕育出各式各样的丰富多彩的文学作品。在军旅文学的家族中,应该崛起军旅杂文。在军旅作家的群体中,应该走出军旅杂文家。李劲正凭着他的执著劲,坚实地向这个目标迈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