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东的酒筵,名堂颇多,常见的有冷席,热席,八挎五席,十全席,但万变不改其宗,主要用料是大肉、萝卜、白菜、粉条、豆腐、木耳、蘑菇、土豆以及姜、葱、蒜、辣面子。逢年过节,大伙都是这种吃法,口味已经习惯了。
先上的,一般是十个细瓷碟儿盛的凉菜,比如汁液浇透了的茄连片片、土豆片片、凉粉片片、油炸豆腐片片,粉丝、土豆丝、红萝卜丝、芹菜丝,还有凉拌猪头肉、凉拌猪肘、凉拌猪耳朵以及玉面凉皮。冷盘之外,是油炸果果,麻花之类。下酒菜足足的了。这时候,主人捧一小木盘走来,盘上端放着敞口、中间纤细、下端粗壮的锡制壶,壶内是比烧酒度数低得多却更合庄稼人口味的自酿黄酒,直直升腾着白气。敬酒正式开始。主人将酒盅尽边尽沿地倒,谁不喝个底儿朝天,就肃穆里执了壶,恭立侧旁督催,不肯朝别处挪半步脚。见酒量大的,故意换成大碗。而对方却不计较,爽快接了,然后咕咚咕咚一气灌下,临了,还把酒碗咂得吱吱鸣响,一派英雄气概。也不是所有的客都这样大气豪爽。酒量小的,爱耍小聪明的,便吱吱唔唔,说一千道一万地推拖,死活不肯把酒端起、喝下。这也无妨,早有坚持公道主持正义的,扑了过去,佐助主人,或拽其耳朵,或捏其鼻子,或抱其腰身,不将酒灌至嘴内,绝不心慈手软和罢休。这样混喝一通,正席方来。一色的农家菜,无非是肥白的扣肉、木樨肉、粉条炒肉、炒鸡蛋、炒灌肠、萝卜绘菜、黄焖羊肉、蒸鸡、暖锅等。汤汤水水上齐,蒸馍油饼也端了来。最后隆重出场的,是或猪血或羊血或鸡血擀做的臊子面。大碗里汤一半面一半,上面汪汪漂着肉丁丁以及葱花蒜苗香菜末,色香味俱佳,极诱人。客就不容分说,接了碗便呼呼噜噜吸食。这时刻,场面多纷扰凌乱。客三两筷头,将面条吃毕,伸脖子等待下一碗乃至下下碗。这时专门有三五人,甚至六七人,在厨屋与客屋之间,一路小跑步又来又去,急急运输臊子面。吃喝丰盛是丰盛,客人可不能放开来享用,别忘了,这才是大拜年的第一处,后面人家的吃食,同样多多,必须预留着腹肚。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6年03月13日 第七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