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杨江记者
问:不知你有没有想到,你采写的“揭开皖北‘小偷村’内幕”报道中的一些内容,可能会引起读者对枞阳乃至安徽人的一些误解?杨江:有误解的话,上面(我指的是上海或者安徽)已经在开始调查了,到时会有一个明确的说法,我不便多说。
问:对于你在新闻中的事实,您是否有绝对的把握,保证新闻的真实性?杨江:我这么跟您说,我拒绝回答一切的问题。对于新闻本身的东西,我希望你不要再问了。
问:我在横埠镇整整呆了一个星期,就是想核实一下,这个地方的盗窃现象是不是有你们反映的那么严重?杨江:《法制日报》在我们报道的前一个多月就已经报道了,他们当时提出的是“专业盗窃村”,比我们所说的“小偷村”更要严重。你们公安部门也批示过了,等事情调查的最终结果出来,我们可以再沟通。
问:作为同行,我们是否可以探讨一下这个(报道的真实性)问题?杨江:我不会和你在电话中探讨这个问题。
问:对你所采访的对象,我重新采访了一遍,他们看了你的报道,觉得和你在文章中所说的出入很大,他们愿意和你对质。作为新闻记者,你对别的媒体提供的素材应该采用什么态度,是印证事实,还是客观的调查后得出结论?杨江:有些东西,你有你们的理解,我有我们的理解,在报道之前,有不同的意见,在报道之后,也会有不同的意见。
问:我觉得你对村、自然村、村民组的概念都没有搞清楚,你在文中提到的湛西村有130名村民,你知道实际的数字是多少吗?1460人!你怎么看?杨江:我不谈任何我的看法。
本报见习记者吴朝虎
图片要说明什么?在《新民周刊》刊发的记者调查当中,配有三幅图片,分别为“孩子往往成为小偷作案的掩护”、“横埠镇至今仍‘盛产’假僧尼”、“警员不足、缺少法律依据是当地警方认为比较‘头疼’的事”。
记者调查:新闻图片必须能说明新闻事实,除了第三幅图片是在枞阳横埠公安派出所实拍外,第一幅明显是在城市场景中拍摄,而第二幅则是我省一家媒体的摄影记者马启兵在2003年所拍。马启兵告诉记者:“《新民周刊》记者没有和我联系过,再说三年前的图片现在咋还成了‘新闻’?”而该刊的此张图片的说明是“横埠镇至今仍‘盛产’假僧尼”。据横埠镇派出所所长许道金介绍,2003年经过专项整治后,假僧尼现在在横埠极为少见。枞阳位于皖北?在《新民周刊》文章的开始,有这样一段表述:“周刊记者深入皖北枞阳‘小偷村’调查时,那种群体道德越轨后的彼此认同令人震惊。”稍后的文章当中,该刊记者写道:“枞阳县位于安徽省西南部的长江北岸,西与桐城市共水,南与安庆市毗邻,北与无为、庐江县接壤,东南与铜陵、池州市隔江相望。”
记者调查:对于上述自相矛盾的说法,记者采访了南京大学历史系历史地理研究专家胡阿祥教授。胡教授告诉记者,说枞阳县为皖北绝对是错误的说法。根据《安徽省地图册》权威解释,枞阳县位于安徽省中南部,长江北岸。现在安徽还有一种“皖中”的地域概念,说枞阳县为皖中也是可行的,但绝对不是皖北。对话内容从何而来?《新民周刊》记者在关于育才村基本情况的调查时,和育才村书记章礼正有过700字的一段对话,在这段对话当中,很多内容是该刊记者“替”章书记说了。记者:打断一下,你的言下之意,至少有人有这样的嫌疑?章礼正:是的,不过我估计最多只有五六个人,他们都是45岁以下,经常出去,一两个星期之后又回来。我作为村支部书记也进行过教育,叫他们不要做坏事,但人家回答说根本没有盗窃,我又没有证据,只好不了了之。记者:有人反映有一些村干部的亲友也在“摸分”,你们村有没有这个情况?章礼正:绝对没有!今天下午的村支部会议,我还重点强调了这一点。那些有嫌疑的人这阵子也没有出去,都在家里。记者:我们刚才采访了部分村民,有人反映摸分的人吃用都比一般村民阔绰,在村中很有威风。章礼正:吃用阔绰是存在,但他们不敢在我面前显摆,毕竟我是村支部书记,会问他们哪来这么多钱的。记者:村里初中毕业后的年轻人一般都干什么活?章礼正:年轻人都不愿意种田,基本上就是出去打工了,也有人在社会上混。记者:一些人摸分致富,对这些年轻人是否有影响?章礼正:肯定是有影响的,会有年轻人羡慕,想跟随。记者:农村基层干部教育村民、整顿民风有什么压力?章礼正:你说到我心坎上去了。我一年拿4000元工资,其他村委委员比我还要少三四百元,就是芝麻大的官,能有多大能量?!没有证据,管了还得罪人,都是乡里乡亲的,搞僵了可能一个家族在下一届选举中就不支持你!
记者调查:章礼正书记告诉记者:“这个记者来我家的时候,我正在床上睡觉,开始我拒绝了他的采访。后来他拿出了县公安局曹局长大概半张纸的采访记录给我看,当时还有我们村的村民章五七在场,一共采访时间只有15分钟左右。”“吃用阔绰是存在,但他们不敢在我面前显摆,毕竟我是村支部书记,会问他们哪来这么多钱的。”“年轻人都不愿意种田,基本上就是出去打工了,也有人在社会上混。”“肯定是有影响的,会有年轻人羡慕,想跟随。”对这些话,章礼正坚决否认。他告诉记者:“我只是说了我们村有三四人在外面卖茶叶,也没有所谓的‘你说到我心坎上去了’的表示!他也有采访机,我愿意和他当面对质!”基本情况能否失实?在《新民周刊》的文章当中,有一节名为“深入‘贼窝’”:“横埠镇最偏远贫穷的是湛西村,总共130多人。村民孙前进找到同村的章小平商议如何挣钱,两人嫌打工太苦又不赚钱,不约而同想到了偷……”
记者调查:2005年,孙岗村、茶亭村、湛西村合并为孙岗村,总人口为4352人。而在合并之前,湛西村总人口为1640人。联系不上是回避?同样在“深入‘贼窝’”部分,有两段描述:“我们很容易找到了村支书章安维的家,两层气派的洋楼、硕大的院子、高高的院墙,就在村委会大楼旁边。”“章安维不在家,他的妻子正在洗衣服,我们问起村中是否有人摸分,她马上否认:‘没有!绝对没有!章安维也没有说起过!都是外面瞎说的。别信!’章安维的妻子说她记不清老公的手机号码,很客气地送我们出了院子。记者此后数次致电章安维,都是她妻子接的电话,回答总是‘还没回家’。”
记者调查:44岁的左爱梅是横山村村支书章安维的妻子,她气愤地告诉记者:“那个上海的记者没有见到我丈夫,说我们故意回避他。其实我丈夫在横埠镇和人谈判房地产项目,非常忙。是我给了他我家里的电话号码,这个记者是两次打电话到我家,我丈夫都不在家,电话不是我接还是谁接呢?”章安维说:“我老婆给了他手机号码,并且让他给我打电话。他确实给我打了两次电话,因为我在和别人合作开发房地产,就约他到售楼部来,当时他答应来的,但是后来没有来,又怎么说我在不断回避他呢?“小洋房”在哪里?“毗邻章安维家,是另几套同样气派的小洋房,这在贫困的皖北地区颇为扎眼。可惜的是,这些洋房大多铁将军把门。我们只得拜访一些居住在瓦房中的百姓,一名正在家里生炉子取暖的女青年说:‘我没看见他们摸分,不能瞎说。但是大家暗地里都在传。’”
记者调查:章安维的家距离横山村村部约20米左右,在他家和村部之间还有一栋二层小楼。在章安维的家对面,是几栋平房。从章安维家门前往下约100米,是61岁村民周中涛的家,是非常破旧的一座楼房。周中涛告诉记者:“我家的两层楼房是1982年盖的,那时候是5分钱一块砖。”而距离周中涛家约50米的地方,是36岁横山村村民周兵的家,没有装修的两底两上的楼房,外面露着红砖,三兄弟一人一间。新闻源是谁?在该文的“沉默背后”小节中有这样一段文字:“‘我看可能有两三千人呢。’一名警察透露,‘千把人’在外盗窃恐怕还只是一个保守数字。左正好对这个数字则比较谨慎,但他表示,‘有反映一个村庄就有好几百人有摸分嫌疑。’”
记者调查:由于横埠镇派出所指导员左正好外出办案,横埠镇派出所所长许道金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这位记者曾经两次和我联系要求采访,当时年关我忙于管理烟花爆竹安全,没有接受其采访。看到这位记者的报道后,我询问过我们所里的所有警员,没有人告诉他那个数字。说这种话是要负责的,数字不能编造。”能否“主题”先行?
在该文的“管理黑洞”章节当中,有这样一段描述:“老汉躲在面包车内带我们去找村党支部书记章礼正的家,途中路过了店上队,果然一排气派的小洋房与其他简陋的瓦房形成了强烈对比。”
记者调查:从育才村大屋村民组往下,离育才村村部约300米的地方,在前往店上队的土路边上,有一排楼房,前三间装修较好,第四家房屋没有任何装修。第一座楼房是村民章双礼的家,他的爱人对记者说:“别看我们家房子好,那是我家在外挣钱的人多,我儿子在外做油漆工,媳妇在家织布,还有两个女儿在服装厂,我们的钱挣得正大光明。”到达店上生产队后,坐落在路旁的两间红砖平房引起了记者的注意,这是42岁的店上队的张先生和父母的家。三间砖房,两间是卧室,中间一间是碾米厂,一家6口人就住在三间平房里。和他家隔着池塘相对的,是交错分布的楼房和一些平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