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佳欢坐在轮椅上唱歌，从深圳唱到联合国，又从北京唱回广州

　　16岁少女心愿：把妈妈嫁掉

　　引子

　　3月18日，周六晚上，广州中山纪念堂内掌声雷动，中国残疾人艺术团在这里表演大型音乐舞蹈晚会《我的梦》，在所有精彩的节目中，深圳残疾少女张佳欢演唱的英文歌曲《雪绒花》格外引人注目。由于患有先天性疾病，16岁的张佳欢从小就只能与轮椅为伴。为了这次演出，她已经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对张佳欢来说，音乐是她最亲密的伙伴，也是给予她自信和快乐的源泉。2004年，在国际舒曼声乐大赛上，这位小姑娘就是用优美的歌声和自信的笑容，征服了评委，获得了“舒曼大赛使者”称号。

　　她16岁，她坐在轮椅上唱歌，从深圳唱到联合国，又从北京唱回了广州。她是张佳欢，她的团友们亲昵地叫她“张欢欢”。她出生于西安，6岁随母亲迁居深圳，去年进入中国残疾人艺术团，这次随团回广东演出，一下飞机，她就高兴地对妈妈说:“我又闻到南方空气的味儿了。”

　　命运转机

　　16岁成了“舒曼音乐大使”

　　佳欢去年11月加入中国残疾人艺术团，在此之前，她作为唯一的残疾少年、也是年龄最小的参赛者，参加了在德国举行的第14届舒曼国际声乐比赛。在这个世界最高水平的音乐比赛的舞台上，坐在轮椅上的来自中国的小姑娘张佳欢的歌声和乐观感动了评委，他们给了她“舒曼音乐大使”的荣誉。

　　回忆起比赛前的3个月，佳欢说:“现在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熬过来了。最初以为初赛、复赛、决赛最多就唱3首歌，3个月准备足够了，没想到比赛规定唱28首德语和意大利语歌曲，我当时就傻眼了。”

　　佳欢只断断续续上过3年学，为了备战，她报名参加德语发音班，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上课就是背歌词。“太痛苦了。我当时压力特别大，因为本来不够资格参赛，他们有2个参赛条件，一个是音乐学院毕业，一个是必须在全国获过奖。我没办法上学，只在全国获过奖。后来妈妈写信给大赛组委会，为我争取到了参赛的机会，参赛曲目的乐谱、CD在国内都买不到，都是从德国寄过来的。所以我没有办法，只有硬着头皮把28首歌全背下来。”

　　就是那场比赛令张佳欢的人生出现了一些转折，很多残疾人团体、学校来请她作报告，很多演出需要她参加，很多茶话会邀请她出席。佳欢说，我喜欢不同的生活形态，我喜欢尝试新的东西。当中国残疾人艺术团找到她时，她顺利地通过了面试，并和妈妈一起搬到了北京生活。

　　无心插柳

　　母亲的发泄成了音乐启蒙

　　佳欢1990年出生于古都西安，10个月的时候，妈妈钟丽君发现小佳欢没有蹬腿的意识，把她抱起来，她的腿是软的。后来去医院检查，医生说这是一种先天性的疾病，叫脊肌萎缩症。这种病的发病率是百万分之一，症状是全身无力，但是全身都有知觉、也能动，肌肉和脊椎会不断地萎缩。钟丽君带着女儿开始了漫长的求医路。

　　在这个过程中，钟丽君的婚姻发生了危机。张佳欢1岁多的时候，钟丽君和丈夫离了婚，孩子留在了母亲的身边。年青的母亲带着残疾的孩子，心情非常郁闷的时候，她就在家里大声唱歌，哭着唱，一唱唱几个小时，把心里的苦发泄出来。

　　意外的是，母亲这些发泄内心苦闷的歌曲，却成了张佳欢最初的音乐启蒙，3岁的时候她已经会唱不少当时流行的歌曲了。有一次妈妈带佳欢去公园玩，公园里有露天的卡拉OK厅，妈妈就把佳欢放在大电视机前的桌子上，让她拿着话筒唱歌，小佳欢有模有样地对着屏幕唱《滚滚红尘》《纤夫的爱》，吸引了一大圈围观的路人，大家都惊叹:这么小的孩子唱得这么好，太神了！

　　然而孩子的病和生活的艰辛仍然是年青母亲的最大苦难，钟丽君觉得再也熬不下去了，她上街买了瓶敌敌畏，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到了晚上，她一手拿着敌敌畏药瓶，一手抱起睡着的女儿，眼泪止不住地流，泪水掉在佳欢的脸上，佳欢醒了，看见妈妈哭，3岁的小佳欢也哭了，她哭着说:“妈妈不哭，我给妈妈擦眼泪。”钟丽君把刚刚灌到嘴里的一口敌敌畏赶紧吐了出来。

　　不堪折磨

　　9岁时试图吞项链自杀

　　5年奔波未果，钟丽君放弃了药物治疗的努力。随后，她为女儿选择了在家中进行物理康复训练。6岁到9岁这三年，家就是张佳欢的训练场，妈妈在墙上贴了非常详细的计划表:几点起床，几点开始锻炼，锻炼什么项目；地上铺着地毯，每天爬多少圈；用大米缝上沙包，每天扔多少次；买了儿童玩具哑铃，每天举多长时间……

　　这些正常人看似简单的训练对佳欢来说是痛苦的折磨，因为从小都没有站过，脚都没有受过力，佳欢站一秒就好像无数根针在扎；爬的时候手没有力气，她就靠着骨头，骨头关节处卡到哪儿就到哪儿，有时候实在没有力气坐下来，手会突然一折，整个人就磕到地板上。

　　9岁那年，有一天，佳欢训练累了，就偷懒坐在地板上休息，照顾她的阿姨看见了，说:“你怎么又不动了，又偷懒，你妈妈成天在外头为你那么辛苦地忙，晚上回来坐在椅子上面动都不想动，你自己还不知道努力，还偷懒。”小佳欢听了特别难受，当阿姨进去洗衣服的时候，她想，从小妈妈带着我治病治到现在，都没有治好，还害得妈妈那么辛苦，如果我走了，妈妈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我也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她想跳楼，可是爬不出去，想撞墙又站不起来，想了大约10分钟，她把自己脖子上那条细细的金项链取下来，吞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没动静，佳欢想:怎么还没死呢？就问阿姨:“阿姨，吞金项链会死吗？”阿姨觉得奇怪，9岁的孩子怎么会问这个，再一看佳欢空空的脖子，阿姨叫了起来:“你的项链呢？是不是你给吞了？”

　　由于发现及时、项链分量不重，佳欢很快被抢救过来，但这件事让妈妈钟丽君想了很多，她意识到自己把孩子逼得太紧，而训练的效果又太微弱。当天晚上她和佳欢聊了很多，妈妈说，如果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从那以后，再遇到什么，佳欢都告诉自己，我要坚持下来，因为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活，我还背负着妈妈的生命和希望。

　　幸福生活

　　荣誉、书约接踵而来

　　为了不让佳欢孤单，妈妈给她请了电子琴老师，让她可以从自小喜欢的音乐中得到一些快乐。佳欢陆续参加了一些比赛，获得了各种荣誉。2005年，在为联合国60周年庆典演出而进行的全国选拔赛中，张佳欢因为在少年组比赛中获得金奖，和其他30多名演员一起，获得了参加联合国庆典演出的机会。同年11月，张佳欢被中国残疾人艺术团录取，成为这个中国残疾人最高艺术团体中的一员。

　　佳欢和妈妈搬到了北京生活，团里为她请了中国音乐学院教声乐的老师，每周上一两次课。平时没有演出的日子，佳欢每天在家对着镜子练声、跟着电脑念英语单词、到排练室跟器乐组的团友们一起排练，游泳池开放的时候还去游泳(她可以用双腿在水里摆动，2个小时能游400多米)，日子过得非常充实。妈妈在深圳的公司渐渐顺利运作，由家人帮忙打理，她得以全职照顾佳欢的生活。去年，出版社找母女俩约稿，她们就闭门在家写书，佳欢写了个人自传体的散文集《挥动翅膀的女孩》，妈妈的书名叫做《妈妈的心愿》。妈妈说，佳欢已经慢慢习惯北京的生活，接下来如果有合适的项目，她准备开始第二次创业。

　　9岁事件之后，佳欢和妈妈不仅仅是单纯的母女关系，她们还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佳欢会去图书馆找心理学的书来看，她帮妈妈分析，你的性格是这样的，你喜欢这一型的，所以你应该找一个怎样的人……谈及今后的打算，佳欢说，要系统地学好声乐，希望2008年能出唱片，希望以后能成为世界级的歌唱家。“最大的心愿啊——希望妈妈赶快嫁出去咯！”

　　人物档案

　　张佳欢，女，1990年出生。因患有先天性脊肌萎缩，终身残疾。2004参加第十四届舒曼国际声乐比赛，被组委会授予“舒曼大赛使者”称号；2005年代表中国参加联合国60周年庆典演出；著有自传体散文集《挥动翅膀的女孩》。目前为中国残疾人艺术团歌唱演员。

　　本报采写:本报记者　李雅琼

　　本版摄影:本报记者　范舟波　实习生　于海洋

　　图:

　　为了演唱时有好的表情，妈妈常陪着佳欢对着镜子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