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泡沫的污水流入渭河。黑色的污水和河边的垃圾成了渭河沿岸不少农村的“景观”。干涸的灌溉河道成为了村中的垃圾场。渭惠渠边一位老菜农正讲述污染的渠水泡沫多的时候有一米多高。村民不用污水而用机井打水浇灌小麦。垃圾、污水、挖沙成了困扰渭河沿岸村民的三大问题。

　　文／记者雷县鸿侯树金实习生吕勤芝图／记者谢伟

　　核心提示

　　污染严重困扰着一直滋润关中大地的渭河，影响到沿岸村庄和城市的生活和环境。如今，环保日渐深入人心，国家和各地政府也不断投入巨资治理渭河，但记者近日实地采访渭河流经的宝鸡、杨陵、咸阳、西安以及渭南等地时却发现，渭河污染仍在继续，“怨声”依然“载道”。

　　井水吃不成

　　浇地用污水

　　3月17日早，西铜公路渭河大桥北东侧河沿。

　　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坐在一堆散发着臭味的垃圾上翻拣着。其中有一部分垃圾已经滚落到河道中。现在是枯水期，等雨季来临时，这些垃圾很可能会被暴涨的河水夹裹着奔向下游。现场一位工程车司机告诉记者，前几天还没有这些垃圾，至于谁倒的，他不清楚。

　　从渭河桥北沿渭河往西到了龚沈村，村民李小强说，渭河电厂对村子影响大，原先的井水喝起来都没有问题，现在闻起来有一种怪味，用热水瓶烧水，水垢会结上厚厚一层，防疫站的人检验后说，这水不能吃，洗衣服都成问题。全村400多人，大多数人家都到电厂拉水喝。以前的井打到40多米深，就能抽上水质不错的水，但现在打到40来米，水根本就喝不成。李小强说，自电厂建设以来，这种情况就一直延续下来。

　　在村西，记者碰到几位农民正在浇地，所用的水是从电厂排出来的发黑的污水。正在浇地的吴家村74岁的吴养启老人正在锄草。老人说，原先这里都是旱地，用渭河水浇地，但现在河水被污染了，就只好用电厂的污水浇。这样浇地不是把庄稼都毁了吗？吴养启说，不浇没办法。

　　跟龚沈村的村民一样，吴养启也到电厂拉水，一个礼拜三次，一次拉上三塑料桶，村里水井的水咸得根本喝不成，只能洗衣服。记者在排污渠边看到，发黑的污水所经之处，草根上都糊上了一层厚厚的黑黑的东西。顺着排污渠往南约二三百米，就是渭河，污水流进一个10多平方米的水池后，通过三个水管排进了渭河，站在出口旁边，污水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

　　泾渭分明从“清浊”到“黑黄”

　　17日中午，泾渭分明处河滩。

　　穿过泾河工业园下到马家湾村下的河堤上，记者看到，渭河水已经瘦到不足20米宽，从河堤上下到河滩上，有挖沙者留下的废弃砖房，沙滩上到处都是不知何时冲下来的垃圾，有旧鞋、塑料袋，有食品包装袋等等。一直往北走到原下，就是千古流传的泾渭分明处。分明是分明，但不是起初所说的泾河浊、渭河清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分明，而是渭河黑、泾河黄的分明。两股河水汇到一处，渐渐就变成了黑色，缓缓流向下游。

　　“泡沫水”直接流进渭河

　　17日下午，西安渭南交界的田市。

　　记者一行再驱车向东，来到了临潼区的田市。采访车经过一道水渠，当地的老乡告诉记者，这是“交口总干渠”。渠水约半，水面上泛着白沫向东北方向流去，那里有渭南临渭区的大片土地等着浇灌。在田市街道上，记者碰到割草回来的湾刘村村民，69岁的李乾有。老人告诉记者，他们家有20多亩地，原来一直用渠水浇地，但现在不行了，“渭河被上游污染得不成样子，“流的都是瞎瞎水”，村里很少有人再用渠水浇地了，大家都打井浇地，虽说井水盐碱大，但至少不会把庄稼给浇死，用渠水浇，庄稼很可能就绝收了。李乾有说，他家花200多元打了一眼16米来深的水井用来浇地，生活用水，则全靠窖水，窖水没有了，就到渭南的官道那边买水喝，“不买不行啊”。“原先渭河水清的时候，大家都喝渠里抽上来的水，现在不行了，你们现在看的这水还算好的，一般晚上的水比现在还黑还臭”，问其原因，李乾有苦笑着说：“肯定都是上游的污染企业趁着晚上排放污水的。”在田市抽水站，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从渭河抽上来的水都是经过交口灌区管理局检测过的，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村民却少有人用渠水灌溉。

　　在田市南，记者碰到湾刘村几位村民正在往自打的浅水井里下水泵，尽管渠水近在咫尺，但他们却抽井水浇地。

　　记者：井是自己打的？花了多少钱？是深水井吗？

　　村民：几家联合打的，只有二十多米，花了大概有二三百元，打深水井花钱拿万说，谁打得起？

　　记者：为啥不用渠里的水浇地？

　　村民：“渠水都成啥样子了？谁现在还敢用渠里的水浇地。”

　　记者：井水咋样？村民：碱大，但把庄稼浇不死。

　　74岁的田市人冯怀德老人说，村里还有人用总干渠里的水浇地，天旱得顶不住了，就得“用这水救一下命”。

　　再往南，就是曾经被媒体报道过的秦兴纸业有限公司所在的湾刘村。提到这个造纸厂，湾刘村和南边靠近渭河的南赵村的村民就有一肚子的意见。看到记者，村民纷纷围上来抢着诉苦。从田市街道往南，有一条深约3米的土沟，当地村民说，这是排碱渠，排碱渠一直到秦兴公司大门北侧，都是干涸的，不时能看到一堆堆生活垃圾，但从秦兴公司大门口往南，就能看到漂着一层白沫的污水浩浩荡荡一直往南流去，在三四公里外的南赵村村南，污水将河滩冲刷出一道深约4米的土沟，散发着浓浓的臭味冲进了渭河。南赵村村民赵汉娃（音）说，“自从纸厂生产以来，一直都是这样，今天早上，纸厂还用水把排碱渠冲洗了一下。你现在来的时候早，等到了夏天，站在排碱沟边，能把人臭死”。

　　漆水河水黑如漆

　　渭惠渠水泛泡沫

　　3月18日上午，小韦河旁。

　　在杨陵和武功交界的地方，有一条颜色发黑、气味刺鼻的小河注入渭河，当地人称之为“小韦河”。正在小韦河桥下植树的老夏夫妇说，这河里的水现在用不成了，发黑变臭都有十来年了，原先村里人在河里洗衣服，还抽水浇地，现在连牲口都不敢喝。

　　沿小韦河往西北方向走，便可见一条颜色更黑、气味更难闻的河流穿过西宝中线，向南奔涌，河面上，翻滚着白色的泡沫，正是渭河的一条支流漆水河。就在岸边约50米、紧靠漆水河的东岸，一个石灰厂里，五六个人正在忙活，家住张堡的两位村民告诉记者，漆水河变成现在这样，是上游的小厂子排放的污水染成的，10多年前，“那漆水河清着哩，夏天人都到河里凫水，还有人在河里钓鱼，现在的河水黑得跟黑漆似的，怪不得叫漆水河”。

　　3月18日，中午，渭惠渠旁。

　　在杨凌开发区的南庄，记者看到，渭惠渠里的水颜色呈黑褐色，白沫不断，从西而来的渠水在南庄附近通过一道铁闸，向南流去，在下原的地方，有一个近十米的落差，因此而激起的白色泡沫足有一尺多厚，附近的村民说，这水向南回流到渭河里去了。

　　紧挨着渭惠渠，就是南庄60岁的村民李启兵的蔬菜大棚，老李和老伴正在给蔬菜打药，小孙子在棚外玩耍。老李告诉记者，现在附近很少有人用渠水浇地了，用渠水浇地不管是小麦还是包谷，都会被烧死，根系全都破坏了，等到了冬天，渠水污染更严重，铁闸跟前涌起的泡沫有一米多高，一直涌到他的蔬菜大棚跟前，人根本就没办法走。虽然大棚只有四分地，但平时也需要不断浇灌，守着渭惠渠却不能用，老俩口就从家里打的水井里拉水，虽然辛苦点，但却放心。老李说，以前的渠水清，从上世纪三十年代渭惠渠修好后，一直是西府重要的灌溉工程，现在渭河被污染，农民不敢用渠里水浇地，这样好的水利工程就快报废了。记者沿途看到，渭惠渠南庄以东段，暂时没有放水，渠里随处都能看到扔弃的生活垃圾，等水过来，这些垃圾势必要被冲进农田或随着未用完的渠水流进渭河。

　　18日午后，蔡家坡。

　　在蔡家坡附近，有个陕西圣龙纸制品有限公司。当地村民告诉记者，纸厂的排污渠在公司东边约200米的地方。经过一番查找，果真看见一道排污渠穿过公路和河堤，浑黄的污水从北河堤南侧的一道铁闸门里冲出来，沿着堤外冲刷出的一道水沟，流到了渭河，在入河处，泥土和沙石都被染成了黄色，污水散发着阵阵臭味。记者绕到圣龙公司门口，提出要采访公司的负责人。但当记者填好会客凭证准备进去时，却被告知，公司领导都开会去了。

　　防洪渠成了排污渠

　　3月19日晨，渭南西庆屯。

　　渭南临渭区的西庆屯位于渭河南岸，一个约有1000多人的大村子。在村西（上游）约500多米的地方，修建有一条防洪渠，但如今，防洪渠却成了一条排污渠，散发着强烈难闻气味的污水穿过刻有标度的闸门，冲进了渭河。西庆屯的村民告诉记者，这污水是渭化集团排放的。而在村东（下游），却有一个抽水站将渭河水抽上来供农民浇地，村民不敢用，就只好自己打井抽水浇地。

　　西庆屯村民周云潮在自己院子饲养了猪、羊、牛，对于这位养殖专业户来说，水质咋样成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他的家里有口18米深的水井，但是井水的水质却不怎么好。“井里打上来的水里有了沉淀物，有股咸味，不好喝了。”周师傅指着刚从暖水瓶里倒出的一杯水说道，“几年了，水里一直都有这样絮絮样的沉淀物，我们也不知是啥东西，我家这井水还算好的，北边靠近渭河有几户人家的井水更不能吃了，有的人家过喜事，还要到我家担水吃。”去年在河里不知怎么回事，有许多大约七八斤重的鱼都漂到了岸边，周云潮和一些乡党都去拣捞，结果“难吃得很，有股很重的煤油味，我把捞的鱼都扔了”。

　　在防洪渠堤岸边上，记者见到了附近张义村89岁的杨智俭老人。令人惊讶的是，这位年事已高、身体瘦弱的老人独自一人在渠旁栽植杨树。而他身后流淌的却是流进渭河的污水。

　　在大什，村民老刘看着河渠里的水说：“今天这水还算好的，以前比这还难闻，浇地时弄脏了手，用渠里的水洗，手都是臭的”。在大什村东，有条二十多公里的排碱渠，一直通到南边的渭河里，用来“排土地里的碱气”，但现在，排碱渠里却是污水半槽，两边渠沿上都是生活垃圾，成了不折不扣的排污渠。另一村民张玉良说：“我们这里地下都是咸水，不能用来浇地，没办法只能凑合着用渠里的水。”

　　“浇地不能早上浇”

　　19日，中午，牒吴村南。

　　从大什往北，就能看到当地村民所说的“交口总干渠”，渠水跟田市看到的一样，也是泛着白沫在流淌，有农民正在浇地。牒吴村的牒民娃说，牒吴这一片都是旱地，不用这渠水浇，就只有等死的份儿。多年来，牒民娃发现一个“诀窍”，那就是不要在早上浇地，早上浇地，“庄稼很可能就被浇日塌了”，牒民娃的道理是，交口那边晚上从渭河里抽上的水，到早上刚放到牒吴村这里，而晚上一般河水污染严重，因此早上浇地最不好，幸运的是，他的地正好在中间，不论从哪边轮，他都不会在早上浇。其实，其他人也知道这个“诀窍”，但天旱时，庄稼急等着用水，谁也不管是什么水了，碰碰运气，先浇了再说。

　　（本报另一路记者随后将从渭河源头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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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渭河

　　渭河发源于甘肃渭源县，流经甘肃、宁夏、陕西三省区，全长八百一十八公里，干流在陕五百零二公里，流经宝鸡、杨陵、咸阳、西安、渭南五市（区）。我省境内渭河流域面积六点七一万平方公里，占全省总面积的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