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卫报记者　郭晓松　通讯员　达超东方卫报报道2005年7月29日下午，在苏皖交界的的六合区竹镇一片民宅后的树林里，一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散发出阵阵恶臭。下午五点，好奇的村民上前看看谁家扔的东西这么难闻，可走到跟前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编织袋中滑出几十个沾满血迹的尸块！尖声惊叫惊动了附近居民立即报警，警情第一时间报了六合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晚上7点，刚刚在海安办结一个案件的六合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侦查员孙庭栓得知了这一消息。说起老孙，队里人都开玩笑的叫他“栓子”。人如其名，身材魁梧的老孙做人做事和自己的名字一样朴实。平日里不是四处奔波就是埋头于一堆卷宗里，默默无闻。但是只要一有案子上马，他总是主动请缨。这次也不例外，顾不了上一个案件的疲惫，孙庭栓连夜赶回六合，投入专案组。就从这一天起，孙庭栓度过了55个不平常的日子。

　　139个尸块震惊石城

　　7月30日，孙庭栓刚刚加入专案组，前方传来的消息就让他感觉到形势严峻，在距尸块发现地300米处以及相邻的来安县郊又发现了两袋尸块，其中有死者的头部和腹部，现场惨不忍睹。尸块和最早发现的一样，每一块都用塑料袋包扎好，一共是139块！是谁如此残忍，制造了这起六合区历史上罕见的抛尸案，一时间舆论哗然，当地村民人心惶惶，形势十分严峻。而孙庭栓清醒地认识到，十运会开幕前夕出现影响这么大的案件，压力非同一般。孙庭栓分析得没错，案情引起了省、市各级领导高度重视，要求专案组限期破案，一定要在十运会开幕前将凶手捉拿归案！专案组汇集了公安系统的精兵强将，貌不惊人的孙庭栓看上去并不起眼，可他却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优势。1987年起，孙庭栓就在苏皖交界处的程桥、竹程两个派出所负责外勤，十几年的工作经验让他对案发地点一带的地形地势了如指掌。虽然2003年起才来到刑警大队从事侦查工作，但丰富的阅历让他在案件侦破中游刃有余。竹镇仅仅是抛尸地点，未发现有价值的线索。根据类似案件经验，专案组明确一点：查清死者身份案子就破了一大半！而七八月份南京气温高达40度，尸体高度腐烂，无法辨认死者身份，仅仅能确定死者为女性，尸块中发现已经停止使用的节育环，侦破工作一时难以展开。此时，孙庭栓的分析给了大家启发：“抛尸地点最近的距离安徽只有1公里，排查范围要跨省，不仅要查失踪女性，也要注意发现碎尸现场。”

　　线索：塑料袋、包装纸

　　专案组兵分两路，一组在江苏境内进行排查；孙庭栓这组进驻安徽，开始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大规模排查。细心的孙庭栓对案情又做了一次分析，发现了两个疑点。首先，包尸块的编制袋为青岛产尿素袋，而塑料袋档次则参差不齐，有廉价的劣质产品，也有来安某商场的专用塑料袋；而塑料袋里面，又用一种包装纸将尸块包了起来。这种特殊的包装纸是哪里来的？孙庭栓经过调查发现，这种纸是专门用来包装苹果的。两条线索汇集到孙庭栓这里，却让他对罪犯的身份更加捉摸不透。这时，专案组江苏方面不时传来同样的消息：未发现任何有价值线索。案件陷入了僵局，十运会一天天临近。就在这时，孙庭栓猛然间想起，来安境内很多人以收废品为生，这些塑料袋和包装纸会不会是罪犯从废品中随手拿来用的呢？这一想法得到了专案组的肯定，排查方向迅速做出调整：针对死者特征，调查范围是35岁左右的女性，重点排查夫妻矛盾严重和近期失踪人员；而作案人员应该是以经营水果或收废品为生，同时对拾荒者进行排查，做到“村不漏户、户不漏人”。案件终于寻找到突破口。7月31日，专案组成员又开始了新一轮挨家挨户上门调查。孙庭栓顶着40度的高温，从紧邻案发地的龙山开始，逐步向西推进，从独山、张山、长山到双塘、新安，十几个乡镇，40多天走访了上万户居民。

　　拔下针头上一线

　　侦破工作毫无进展，虽然排查出下落不明女性500余人，犯罪嫌疑人50余人，但随着一一见底，案情又一次陷入胶着状态。来安县多为丘陵地形，山路较多而且道路崎岖，车辆根本无法通过，连当地人都不愿意走这条路。而孙庭栓有时为了对一名嫌疑人见底，常常步行十里山路走访或采集血液样本进行ＤＮＡ对比。期间，孙庭栓为了确认几名下落不明女性，动辄就要一天12个小时辗转在各乡各县。“工作如果做得不够细，很可能前功尽弃。”有着多年群众工作经验的老孙把“夫妻双方不合、女方长期在外打工未回、离婚女性、家庭矛盾恶化”这几列作为排查重点。就在这时，连续的高温爆晒让孙庭栓的体温升到了40度，免疫力下降，病毒性感冒和随之而来的高烧不退不断冲击着这个汉子的意志力。为了不影响大家的工作情绪，他只有在每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偷偷跑到卫生所里挂水。这时的孙庭栓嘴巴已经烧得说不出话来，却依然坚持排查工作。用他自己的话说，群众把希望都放在我们身上，作为一名刑警，我们没有理由休息。病魔被孙庭栓打跑了，案情却没有迎来转机。15天过去了，此时的孙庭栓非常清楚，很多办案人员已经到了“临界点”。“所谓临界点就是说一般的案子，如果15天之内没有线索，人就会或多或少的丧失信心，侦破工作将更难开展。”孙庭栓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此。在排查中，孙庭栓了解到来安县城有规模的废品收购站有32家，大大小小个体经营者和拾荒人员有上千人之多，这让他坚定了犯罪嫌疑人就藏身与此的判断。

　　闲谈中锁定嫌疑人

　　9月里的一天，孙庭栓排查到了来安城西一家废品收购站。老板张雷是泗县人，妻子已经与其离婚，店里有两个孩子自称是张雷的侄子。走访中张雷情绪低落，孙庭栓多年办案经验积累的知觉告诉他此人有心事。但因为查不到其他证据，办案人员就没有在追下去，而孙庭栓却把张雷记在了心里。随后的办案工作依然毫无进展。直到9月12日，中秋节的前一天，专案组领导考虑到大家出门40多天没回过家，所以特批放假一天，让大家回家过节。心里全是案情的孙庭栓并没有回家，而是和专案组其他人一起来到了城东的毛桥村，希望从这里得到些线索。十几年的基层工作经验，让孙庭栓很快和村民们打成一片。在闲谈中，当大家得知案子依然没有线索时，孙庭栓发现有个收废品的村民几次欲言又止。待村民散去，孙庭栓留住了他单独与其交谈时，此人犹豫再三：“我这里有个事情，老觉得不对劲，但是可能也算不上线索。”没等孙庭栓开口，他又说道：“算了，没什么大事，不说了。”孙庭栓此时意识到，很可能要产生一条重要线索。做群众工作要记住一点，不能急，要循序渐进。孙庭栓的这条老经验派上了用场。“没事，说说看，有没有用我派判断。”“是这样的，城西一家废品收购站的老板有个姘头，前段时间失踪了，而且特征和你说的被害的人差不多。老板这人最近情绪也不对，整天说活着没意思。”孙庭栓问道：“那家老板是不是姓张，叫张雷？”“没错，你怎么知道？！”此时，孙庭栓相信自己先前的直觉果然没错，张雷有重大嫌疑。

　　神秘汇款忽然到来

　　孙庭栓和专案组成员迅速将这一消息上报指挥部，并火速赶往城西张雷的收购站展开调查。因为此前已经有过接触，孙庭栓担心打草惊蛇，因此决定辖区派出所以卖废品的名义将张雷叫到所里。自己则到张雷的收购站里进行摸底。经过与张雷两个侄子的对话，孙庭栓得知张雷的姘妇刘子云是他的二嫂，两个侄子其中一人便是刘子云的儿子，而刘子云7月份去南通打工至今未回。经过进一步了解，张雷兄弟五个都只有初中文化，他排行老三。上世纪90年代初，五兄弟先后去了来安县，做起了收旧的生意。几年后，老二张荣因犯盗窃罪被判刑15年，当时他的妻子刘子云才32岁。之后，兄弟几个去探监时，得知二嫂想与老二离婚，便安慰老二说：“你放心吧，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们也要帮你保住小家庭。”回家后，几兄弟考虑再三，在征得坐牢的老二的同意后，老三张雷便和二嫂刘子云半公开地同居了。如此看来，孙庭栓认为张雷有重大嫌疑。但就在此时，一个细节让专案组陷入困境。在和刘子云儿子谈话中，孙庭栓得知刘子云最近虽然没有给家里来过电话，但曾经在中秋节前往孩子的银行卡上汇了500元，并给父母寄来了200元钱和一封信：我在外面打工，生活很好，不要想念我……如果死者真的是刘子云，怎么可能在死后一个多月给家里写信呢？既然如此，张雷的嫌疑得到排除。但孙庭栓却有着自己不同的看法。他在案情分析会上大胆指出，汇款和写信并非只有刘子云可以完成，任何人都能以他的身份来做。为了验证这一推断，9月20日，孙庭栓不动声色的和专案组成员抽取了刘子云父母的ＤＮＡ进行化验。

　　ＤＮＡ确定死者身份

　　9月21日下午5点30分，市法医鉴定中心传来消息，刘子云父母与死者的ＤＮＡ有16个数据相同，可以确定死者的身份，就是刘子云！张雷嫌疑重大，立即进行突击审查，同时对张家五兄弟进行全面监控！起初，张雷不愿承认，但在ＤＮＡ鉴定结果面前，他开始称整件事全是他自己做的。孙庭栓认为，张雷明显在为别人扛罪。经过半个小时的攻心战，张雷交代了一切。原来，与小叔子同居之后，刘子云很快觉得这种尴尬，从2002年春节开始，她就找各种理由到外面去玩，渐渐地她结交了一些异性朋友，甚至公开把一些异性朋友带到家里来玩过，这让张家兄弟大发雷霆。刘子云有一次与其姘头在家鬼混时，碰巧被张家老四张凯遇到。张凯骂了几句，便被刘子云的姘头一拳打倒在地。从此，张凯就寻找机会报复刘子云。去年7月，刘子云与其姘头到南通打工。25日回到来安，张雷和张凯找到刘子云本想好好谈谈，哪知道刘子云提出要她留在来安可以，但是每月得给她1000块钱，而且张雷不能碰她。张凯感觉自己兄弟受到侮辱，一把把刘子云拉了过来，用力推进了三哥张雷的卧室里，顺手拿起门后一根晒衣服用的铁棍，砸向刘子云的头，刘子云当场倒在了血泊中。张凯还不解气，又用铁棍继续在刘子云身上打了五六下，接着，他又拿起方板凳，对着刘子云的头部砸了几下。事后，曾经干过杀狗生意的张雷在张凯的鼓动下残忍分尸，将分割后的尸块用三个编织袋分装后，由张虎借了辆机动三轮车，将尸块分别抛到了来安县郊以及相邻的六合区。两兄弟还商量，要是有人来询问二嫂的下落，就说二嫂到南通打工去了。为了让谎言看起来更合理，张晨还于案发一周后让五弟张亮专程坐车从安徽来安县赶到江苏南通，从南通的邮局给刘子云的父母寄了200元钱，并冒用刘子云的口吻给她的父母写了一封信，内容是：我在南通打工，一切都很好，二老请千万放心。张亮还以刘子云的口吻给她的两个儿子写了几封信：我在外面打工，生活很好，不要想念我……得知两个儿子杀害了二儿媳，一个儿子也因此涉案，张家兄弟的母亲当时就晕倒在地，三天后猝然长逝。至此，历时55个日夜的“7·29”案件终于告破，孙庭栓荣立个人三等功。在这55天里，他没有一天懈怠，也没有一天休息，更没有一天去探望住在乡下身患中风的老母亲。用孙庭栓自己的话说，办案子就得心中有秤，不能把个人利益看得那么重。多少次的嘉奖多少次的成绩，孙庭栓都没有给别人提起。在他看来，公安工作需要的是一份责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