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与人类学研究所副所长黄行,向媒体提供了这样一组资料:在我国正使用的120多种少数民族语言中,使用人口在一万人以下的语言占了一半,千人以内的20余种少数民族语言,基本上处于消亡的边缘。
这样的“边缘”新闻,在今天海量的信息潮中,已经很难被关注。尽管它反映出来的问题,不但不亚于地球上任何一个重要物种的消亡。其实,即便是重要物种的消亡,也很少有人为之动容。据统计,目前我国有近200个特有物种消失,近两成动植物濒危;而在全球,每一小时就有一个物种被贴上死亡标签。
著名生物学家陈家宽曾说,一个物种可以决定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一个基因可以影响一个民族的兴衰,一个生态系统可能对人类的发展有很重要的影响。那么,作为人类最重要的遗产之一,每一种语言也都蕴藏着一个民族的独特文化智能,它也许难以决定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但却可以对一个民族的文化丰富性产生重大影响。
中华文化之所以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我们生活在一个多民族的家园里。在彼此之间长期的日常文化交流中,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一种特别具有丰富性、流动性、包容性、自我更新性的文化。这种文化是我们赖以不断摆脱旧思想、接受新思想、创造新思想的精神母乳。
而不同人群间异质文化的顺畅交流,一旦离开语言的沟通,是不可想象的。
关于这一点,我们不必借助古老的历史去验证,而只需要进入国际互联网,与网友天南海北地聊上一次天,就能够切身体会到,某些网络语言对彼此间实现顺畅交流,是多么的重要。可以这样说,如果你不懂得运用网络语言,那么,你可能很快就会被“踢”出去。
对网络语言,其价值的有与无、大与小等,目前自然还可争议。即便有的城市出台地方性法规,如上海市日前立法禁止网络语言进入政府文件、教科书和新闻报道,试图阻止网络语言对社会越来越深的影响;但是,网络语言对创造未来某种新质文化、新质思想的作用,却不可忽视。因而,适度引导它健康发展,恐怕比单纯阻止更有意义。
与引导网络语言的健康发展不同,处于消亡边缘的这部分少数民族语言,所需要我们做的,是切切实实地保护。这种保护并不是要在它们的周围,树起一排排的“栅栏”,以阻止别的文化基因侵入;而是要为它们修复起一条尽可能宽阔、自然的“河道”,让它们像山野之泉一样,既与“地气”相接,又与“人气”相通,从而活力充沛。
其实,一旦放眼我们当前的中华文化田园,就会清楚地发现,正在日益荒芜的,并不只是这部分少数民族语言,还有很多同样无比珍贵的文化之禾,比如传统文字、传统艺术、传统民俗、传统民风等。举例来说,即便是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大学本科生,也未必能够顺畅阅读古代经典文献,更不用说理工科专业的大学生乃至硕士、博士了。
对旧的东西的消灭,实际上也就是在消灭过去。而消灭了过去,也就意味着精神母乳的断流。因此,对当今的我们来说,创造新的事物固然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但是,适度保存旧的或者说传统的事物,同样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从某种程度上说,甚至更有价值。因为新的暂时创造不出来,还可以继续努力,而传统的一旦毁灭,将永难再生。
当下而言,保护处于消亡边缘的少数民族语言,需要更好地推行国家的双语政策;保护传统文化,则既需要国家的有力引导,更需要公众的自觉实践。
张峰(中国社科院学者)《新京报》新闻热线:010-63190000 、010-9609633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