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汪晓东
那一天天长高的大楼,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盖“第一高楼”,还一万元债
清晨,不到5点,老傅就起床了。
也许是上了些年纪,老傅比同宿舍其他年轻的工友起得要早。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舍不得花钱买自行车,每天徒步走到工地。
晨曦中,东方明珠塔和金茂大厦隐约可见。它们是浦东的象征。不过,老傅没有抬头往远处看上一眼,他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脚步。
工地就在金茂大厦的东面,老傅他们称之为“101工地”。“101工地”全称是“上海环球金融中心”。这将是一座主体高492米的101层大楼,比近在咫尺的金茂大厦还要高72米。“听说好像是东南亚最高的吧。”老傅拿不准。“什么东南亚最高,是世界第一高楼!”一旁的工友说。
与这座大楼的高度相比,老傅更关心工钱问题。“到这个工地刚一个月,说是一天40元,年底一次性结清。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拿到。”他的担心是有原因的。5年前,在另一个工地打了一年工的他,最后没拿到工钱,老板跑了。“你就别操心啦,现在不会的。”在这里做保安的小徐安慰他。小徐是湖北人,对于上海的打工环境,作了不少研究。“我听很多在上海打工的老乡说,拿不到工钱,劳动部门会出面帮大家要的。上海在这方面做得还是挺好的。而且,现在你不是还拿到每月400元的生活费吗。”
中午吃饭,老傅要了0.5元的饭和1.5元的炒卷心菜。“卷心菜要是加了肉丝,就是2.5元。舍不得。”
匆匆吃完,老傅又和工友们开始了下午的工作。老傅在建筑工地是做小工的,他们今天的主要任务,是要把一堆墙角边的钢梁,用双轮小推车运到工地上。50岁的人了,老傅干起来有些吃力,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偶尔,他和工友也停下来,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儿,抬眼看看一天天长高的大楼。虽然干过许多个工地,不过老傅从来不觉得那和他自己有什么关系。出来打工,为的就是多挣些钱。
老傅的家在安徽泗县,两个儿子都结婚了,按照当地习俗,儿子结婚之后就要搬出去。为了给儿子盖房,老傅欠下1万元债。“在外头打工的确很辛苦,可还得出来。只要能按时拿到工钱就好。”
孩子进城上学、有地儿洗澡、上保险———
年轻人憧憬的更多
夜幕降临的时候,工友们陆陆续续回到宿舍。老傅坐在床沿上,拿出一个布袋,从里面摸出一包“大前门”,点燃后默默地吸了几口。靠窗口的一张大桌上,几名工友正在玩扑克,另有七八个人在围观。
朱兵、卢世同等工友坐到老傅对面的床上聊天,他们都是安徽老乡,互相用方言交谈起来。
朱兵1991年就到上海来打工了,干过虹桥机场候机楼扩建工程、徐浦大桥等重大工程。他本来打算把10岁的儿子接到上海来读书。“我到周围的小学一打听,一年的学费要1万多元,那我怎么可能缴得起呢?”
卢世同似乎更在乎上海人对他们的态度。“有时候,我们从一个工地搬到另一个工地,要带上很多行李挤公交车,车上少数上海人很不礼貌,有些人甚至还要骂人。”
一旁,一位工友接了一脸盆热水在擦身体,这就算洗澡了。“唉,住宿条件真是差了一点。”有人嘟囔了一句。“听说有的地方建农民工住的公寓了,什么时候轮到咱们呢?”朱兵的信息总是多一些。
“还有,中午食堂的菜没有油。”又有人小声抱怨,其他人跟着附和。
“这些都还是小事。要我说呢,哪怕我们每个月从工资里扣一点钱,帮我们大家缴医疗保险,那是最好了。”朱兵的话得到大家的认同。“听说对于我们这些外来务工的,上海好像专门有一种综合保险呢。”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大家面面相觑,似乎并未听说过。
老傅并不插话,他默默抽着烟,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
过了一会儿,队长韩庆顺推着自行车回来了。老傅又提起了工钱的事,“有什么好担心的!”韩庆顺说话很干脆,“告诉你们,不但工钱有保障,还有工伤保险呢,用一个人就要签一份保险,上海都这么规定了。”
临睡前听到了这个消息,老傅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
《人民日报》 (2006年03月27日 第十三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