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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
3月15日,乍暖还寒。
“您已经回到家乡了……”当天下午3点半左右,李宗君夫妇缓步走出贵阳龙洞堡机场,神情肃穆。他们怀里抱着的,是祖叔父龙华章烈士的阵亡通知书和相关资料。
57年前,在解放太原的战役中,龙华章烈士为新中国的建立献上了年轻的生命,但其阵亡通知书却因种种原因一直没能发出,并从解放军部队流落到民间,被山西退伍老兵王艾甫所收藏。
此后,在长达10年的时间内,王艾甫历尽艰辛,苦苦寻觅龙华章烈士的亲属,而今,这一切终因本报的介入划上了完美的句号。
清明节前夕,在本报记者和铜仁地区民政局有关人员的陪同下,烈士亲属远上太原,祭奠烈士,领回了那份迟到整整57年的阵亡通知书。
少壮离家,魂归故里,龙华章烈士可以安息了。
山西老兵为贵州烈士“寻亲” 五十七年了,亲人已长眠地下现年68岁的王艾甫有着20多年的军旅生涯,参加过援越抗美战争,1981年从部队转业到山西省检察院工作。
退休后,王艾甫开始致力于文物史料的收藏。
1996年,一次偶然的机会,王艾甫来到太原市南宫旧书市场,无意中看见一个旧货贩子从麻袋中倒出了一大堆旧书和纸片,不少人蹲在旁边翻来翻去。王艾甫上前一翻,一本从解放军某部流失出来的《太原战役阵亡将士登记册》赫然出现在面前,继续翻看,还有一些散页——太原战役阵亡将士通知书。
看到这些发黄的资料,有着深厚军旅情结的王艾甫内心隐隐作痛。最后,他以3000元高价买下了这次发现的四本《太原战役阵亡登记册》和一本《太原战役阵亡将士功劳簿》以及一袋(84份)由于各种原因没有发出去的“太原战役阵亡将士通知书”。
这一次意外的发现成了他一生难弃的责任,看着手中四本沉甸甸的《太原战役登记册》,身为退伍老兵,王艾甫感慨万千,因为在这866名阵亡将士中,还有84位烈士的“阵亡通知书”还没有发出去,其中包括一名贵州籍烈士。在向文史专家和老军人确认了资料的真实性后,王艾甫开始到太原市的各个烈士陵园寻找烈士安葬地。
他想起了自己的战友张广元。38年前,在援越战争中,张广元曾经救过他的生命,但至今他仍然找不到战友的家人,当地民政部门也没有这位“二等功臣”的任何记载。
战争中有多少个张广元?若干年后,又有多少人能记住他们?每每夜深人静,王艾甫总是难以入眠,他萌生了为这些烈士“寻亲”的想法。
于是,王艾甫按照“阵亡通知书”上的地址,逐一给烈士亲属写信,给当地民政、公安部门打电话,甚至亲自到山西各地展开寻找。然而,10年过去了,一切杳无音讯。
去年7月份,《武汉晚报》的记者到山西采访,无意中得知这一线索,专程对王艾甫进行了采访,并刊文寻找11位湖北籍烈士的亲属。由于有了媒体的介入,一切变得顺利起来了。当地政府高度重视。很快,烈士郝载虎的亲属找到了。王艾甫万分欣慰,亲赴湖北看望了烈士亲属。
同年10月份,在山西《生活晨报》记者郑军的联络下,王艾甫又通过本报为贵州籍烈士“寻亲”。
据王艾甫介绍,在他得到的资料中,只有一名贵州籍烈士,叫龙华章,资料显示,他牺牲时年仅32岁,系“贵州日仁县明组乡”人,解放军某部604团战士,1949年2月入伍,同年在解放太原的战役中牺牲,牺牲时安葬地点为“太原市新城东门外北角”。
王艾甫说,龙华章烈士为了太原的解放永远地留在了太原,56年过去了,他的亲人不知道还健在不,但他觉得自己有责任让烈士魂归故里。
一则报道解开半个世纪的心结王艾甫(右一)将烈士资料装裱后送给李宗君夫妇
接到王艾甫的求援后,本报以《“阵亡通知”56年后送出》为题对此进行了报道,但由于资料有限,且时间相隔达半个世纪,致使记者的查找工作难以进行下去。
没想到,两个月之后,记者接到了一封来自铜仁的“特快专递”。家住铜仁市河西办事处新庄村79岁的龙和生老人委托女婿李宗君给记者来信说,报上说的和他叔叔的情况相似,他认为龙华章烈士就是他的亲叔叔。
龙和生老人说,他叔叔20岁时就被国民党抓壮丁抓走了,此后一直没有消息,这成了他们家族半个世纪以来解不开的心结。
在信中,老人还提出了自己的判断依据:“一、我叔叔的小名叫龙金林,书名龙华章,名字相同;二、我叔叔龙华章出生于己未年六月二十巳时,即1919年,年龄相似;三、报上说的‘贵州日仁县明组乡’,我们了解到贵州省没有日仁县,只有铜仁县,即现在的铜仁市,而明组乡则是现在铜仁市河西办事处解放前的名字,籍贯相似。”
随信附带的,还有龙华章的原始生辰八字以及当地村、办事处和民政部门的书面证明。
为慎重起见,记者再次向远在太原的王艾甫求证,经他对原始资料仔细辨认,“日仁”的“日”竟是“同”字被草写而成的。据此推敲,“同”字可能是“铜”字的笔误,地址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一致的。至于年龄,相差仅1岁,比较接近。
但按照龙和生老人的说法,龙华章是在1939年被国民党抓走的,怎么又会牺牲在解放太原的战役中呢?
王艾甫回忆,太原战役始于1948年,惨烈的战事持续了将近9个月。1949年4月24日,解放军以伤亡45000人的代价结束了阎锡山对山西长达38年的统治。
“龙华章烈士应该是脱离国民党部队加入解放军的,在已找到亲属的烈士中,有不少人都是这样的。”王艾甫的这种说法得到了铜仁地区民政局主任科员杨建生的赞同。据其介绍,在那个年代,这种现象很普遍。有的解放军战士是因国民党部队战败,被解放军收编的,有的是在国民党部队里起义,归降解放军的。
为进一步查证,记者和铜仁地区民政局、铜仁市民政局有关负责人来到了河西办事处新庄村。
这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山村,虽然离市区只有五六公里,但进村公路泥泞不堪。记者一行进屋的时候,几位老人正围在地上烤火。
由于年事已高,有些耳背,龙和生老人的叙述断断续续。
“龙华章是我父亲龙朝福的亲弟弟……父亲从小就体弱多病……家里的生计都靠叔叔来维系……”龙和生说,叔叔会做木工活,也会编席子,很能干。
龙和生的妹妹,72岁的龙巧英则清楚地记得叔叔被抓的日子——1939年农历正月十五。
“那天,寨子的人聚在一起赌钱,叔叔也围着看热闹,突然,一名土匪头子带了爪牙,五花大绑就把叔叔抓走了,寨子里的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远去。”
龙巧英说,奶奶得知叔叔被国民党抓去当兵后,哭着带起她就到堡(乡政府)里找叔叔,但没有找到。
第二天,她们在县城一个叫“中南门”的地方,终于看到被国民党关押的叔叔。“当时,叔叔被别人用枪押着出来洗漱,奶奶看了放声大哭,当听到叔叔喊‘妈——’时,奶奶赶紧冲过去,把四个粑粑递给叔叔……”回忆起往事,龙巧英声音哽咽,老泪纵横。“此后就再也没有叔叔的消息了。”
一晃,半个世纪过去了,家中的长辈先后离世。期间,龙和生曾托人多方打听叔叔的消息,但没有结果。
“叔叔究竟后来去了什么地方?他有后人吗?……”这一切,成了龙和生和家族人解不开的心结,直到他们看到本报的报道。
北上太原迎接烈士“回家”
在多方努力下,民政部门认定龙和生就是王艾甫要找的龙华章烈士的亲属。之后,龙和生和两个妹妹商量,决定委托女婿李宗君和女儿龙爱莲北上太原,代表家人祭奠叔叔。
3月12日,在本报记者和铜仁地区民政局主任科员杨建生的陪同下,李宗君夫妇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次日下午3点半左右,记者一行刚踏出太原车站门口,“欢迎!欢迎!”王艾甫早已迎上前来……
寒暄过后,王艾甫将记者一行带到了他租住的地方。一间典型晋式风格的老房子,屋里大部分地方堆积着各种各样的收藏品,简陋而局促。
“王老,太感谢了,没有你,那84份阵亡通知书可能就难以重见天日,我们也不可能如愿找到祖叔父……”落座,见过祖叔父的资料原件,李宗君一再表示感谢。
“应该感谢媒体,我一个人的力量太薄弱了,如果不是媒体的介入,寻找烈士亲属的事可能到现在还没有半点眉目。”王艾甫言辞恳切,“又找到一名烈士的家属了,我感到很欣慰。”
十来年,尽管备受别人的非议,但王艾甫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努力,一直在为84名烈士寻找亲人。
王艾甫告诉记者,到目前为止,通过媒体的援助,包括贵州籍烈士在内,他陆续在四川、湖南、安徽等地找到了18名烈士的亲属。“太原人民永远感谢龙华章等烈士为太原做出的贡献!”……
3月14日上午10时许,太原市双塔革命烈士陵园,冷风拂面。
在解放太原革命烈士墓区,翠柏环绕中,当刻有“龙华章烈士”字样的黑色墓碑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李宗君夫妇手捧鲜花,快步上前,一下子跪拜在墓前——
“祖叔父,我们来看你了,来看你了……”
此时此刻,众人默默注视着这个感人的场面。
经过一番忙碌,墓前变得热闹起来了,落款标有“铜仁地区民政局、双拥办”、“太原迎泽收藏协会”和李宗君夫妇的花圈分别被摆放在烈士墓周围,本报记者也代表本报向烈士敬献了花圈……一切安排妥当,大家在墓碑前站定,向长眠地下的龙华章烈士鞠躬,再鞠躬……
此前,王艾甫已将龙华章烈士的资料装裱在镜框里,在祭奠时,他当面将这些资料送给了李宗君夫妇:“57年了,应该让烈士魂归故里了。”
据陵园主任郭照人介绍,解放太原革命烈士墓区始建于1962年,共安葬着为解放太原而英勇牺牲的430名烈士,其中121名为无名烈士。
返回贵州的路上,李宗君对本报和铜仁民政部门的关心一再表示感谢。
截至记者发稿时,杨建生主任科员向记者反馈,目前,铜仁地区民政局已向上级部门汇报,落实为龙华章烈士补发烈士证明书等事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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