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义护新疆“孤雁”三载春秋

　　2003年5月19日，本报《新疆“植物人”泪断故乡路》一文曾引得许多读者黯然泪下，新疆小伙沐桑何时能归故里的命运一度引人关注。

　　时隔两年多，当本报策划要做这组患者拖欠医院医疗费专题的时候，吃惊地得知：这名新疆小伙仍躺在弥勒县人民医院里！从车祸发生到昨日，他躺在医院的时间已长达44个月，每日目光呆滞看着北方，手中捧着44个月前未满一岁的儿子的照片！

　　“儿子现在应该上幼儿园了吧？他还记得有我这个爸爸吗？妻子还在等着我吗？家乡现在怎么样了？……”虽然斗转星移，但说起回家，他依然执着如前。

　　车祸中受伤的他是被同伴丢在医院的，他欠下了医院10余万元的治疗费，如今，医院还得每月花钱请人护理他。

　　没有人知道他的家人为何不来接他，但医院从未放弃过为他寻找家人的努力。是为了他的健康，也是为自己减负。

　　新闻回放 车祸斩断归家路

　　时光回返到2002年7月13日，下午2点46分，国道326线上，一辆车号为云A36564的旅行型小客车从昆明方向驶往个旧的途中，在新哨附近的白沙坡路段转弯处，冲下山坡。车上13人中4人死亡，其余9人中，2人重伤，其中就有沐桑。

　　事后交警调查得知，车上的13人全是新疆人，事故车辆是这行新疆人不久前在昆明购置的二手车，事故原因系路滑所致，25岁的驾驶员依孜木吐尔逊系无证驾驶，在车祸中死亡。

　　当日，脑挫伤、脑室出血的沐桑被送进了弥勒县人民医院抢救室，和他一起被送往弥勒县人民医院的还有右肱骨骨折的10岁少女朱海古丽、第二腰椎压缩性骨折的25岁男子古鲁班（朱古丽之父）和第一腰椎压缩性骨折、多根肋骨骨折的26岁男子阿布多。

　　车祸发生两天后，获悉情况的红河州委十分关心和重视新疆维吾尔伤员的情况，当时的州委副书记于志伟专程传电通知，要求弥勒县人民医院全力抢救。为使伤员得到有效救治，医院专门请来了会讲新疆话的翻译，并为朱海古丽、古鲁班和阿布多3名实施了手术。

　　由于沐桑无手术指征，骨伤神经外科对其采取了严密的监护及治疗，在抢救室昏迷了两个多月后，沐桑才慢慢睁开眼情，但起初，他的意识并没有恢复，大小便失禁。就在他陷入如此窘境之际，和他一起入院的3名同伴却悄无声息地从医院逃走了，从此一去不返，将沐桑一个人留在了异乡。弥勒县人民医院医生和护士最终用爱心唤醒了他的意识，但他还是落下了右半身偏瘫、失语的后遗症。无法说出、也无法写出自己的具体家庭住址。当别人问起他是否想家时，他总是毫不犹豫地伸出大拇指，告诉人们他对家乡、对亲人的无比思念。

　　2003年5月，本报获悉此事后，曾派出记者赴弥勒对此事进行采访报道，并联动新疆《都市消费晨报》为沐桑找家人，但却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眼神里充满家的向往

　　随后两年多的时间里，我们曾一度把他遗忘，直到近期策划要做这组专题的时候，我们又想起了他，当闻知他仍在弥勒县人民医院的时候，我们无比震惊和伤感。

　　2003年3月17日下午，天气格外的睛朗，弥勒已散发出初夏的爽朗和火热。沐桑住在县医院一幢小平房的二楼，这间平房是前年非典时新建的，虽说是非典病区，但却没有真正派上用场，房子还显得很新，沐桑住的二楼采光更是格外的好。

　　自然环境给人的轻快感觉随着进入房间、和沐桑四目对接的刹那就被击碎了。初进房门的时候，躺在雪白病床上的沐桑目光盯着门对面的窗子，窗子朝向北方，窗台上放着一个男婴的相框，这个可爱的男婴正是沐桑遇车祸时还不满1岁的儿子。才听说有记者到来，沐桑面带微笑，用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紧盯着我们，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当我们每一次移动的时候，虽然身体不能动，但他的眼神依旧不肯“放过”我们，还是那样执着地将我们锁定，堆满微笑的面部肌肉也略显僵硬。他的这种眼神和表情让我变得不敢和他对视，内心和他一样充满了忧郁。

　　谈话的时候，他马上示意医院专门为他请的护理人员将儿子的照片交给他，他将儿子捧在胸口，深情地望了一会，目光又紧盯我们。“这是你儿子吗？”沐桑马上举起了左手大拇指。“你想他吗？想家吗？”木桑连连举起左手大拇指，此时，他的眼珠不停转动，他不想让闪烁的流花出来。

　　“我们帮你找家好吗？！”伴随着久久不愿放下的大拇指，沐桑的面部肌肉更加僵硬了、微笑变得更为机械了。

　　沐桑交给医院的身份证是假的？

　　帮沐桑找到家人，并非是一事件容易的事，弥勒县人民医院党办主任陈海玲告诉我们，这几年来，不仅医院没有放弃过为沐桑找家，就连弥勒县政府也发过函到新疆当地，希望当地政府能帮助沐桑联系到家人，但一直未能如愿。

　　沐桑入院的时候，身上带有一个身份证。记者看到，身份证上的姓名是马富勇，生于1982年10月5日，住址为：新疆伊宁市托格拉克乡东风路28巷14号，身份证号码为：654101198210053374。陈海玲说，身份证上男子的照片和沐桑的长相不大相同，起先大家都怀疑身份证并非是沐桑本人的，可沐桑却坚称就是他的，因当时和沐桑同时住院的同伴都管他叫“沐桑”，所以大家也就不叫他马富勇，而是叫他沐桑，并认为“沐桑”是他的维语名，而马富勇则是他的汉语名。但令人不解的是，身份证上马富勇的民族是回族。

　　尽管有着不少的怀疑，但县医院最近几年来还是只能以这个身份证为线索为沐桑找寻家人，可伊宁警方反馈回来的消息却是‘查无此人’。通过各种办法，在2003年的时候，医院曾联系到了马富勇在武汉的姐姐阿孜古丽。陈海玲说：“开头几次我们联系上阿孜古丽，告诉她她弟弟受伤住院的时候，她显得很着急，并表示要尽快凑钱结清医疗费，接她弟弟回家，可不知为什么，后来我们又联系上她的时候，她却以各种理由推辞，再后来她纯粹不接我们的电话了。”

　　陈海玲还说，去年年底，新疆伊宁电视台《晚间报道》栏目对沐桑的事进行了报道，呼吁市民为沐桑寻找家人，在该报道中还提及：沐桑身份证上的名字叫“马富勇”。报道出来后没多久，有一个男子数次打电话到医院，了解沐桑的情况，并称自己就是马富勇，电视上公布的身份证是他的，但在2002年的时候丢失了。陈海玲说，她虽一再追问，可对方就是不愿留下联系方式，并称不认识住在医院里的这个沐桑。

　　当日在医院，记者曾指着身份证数次询问沐桑，问身份证是否是他的，可他一会肯定，一会又否定，当问及身份证上的人是否是他的朋友，他是否认识时，他的表态同样模棱两可。

　　他叫“木萨江”？

　　陈海玲告诉我们，最近弥勒县人民医院住进了一名同样因车祸受伤的新疆男子马真，马真和妻子哈力丹从医生口中得知沐桑的遭遇后，十后感慨，数次到沐桑住的地方看望沐桑，并表示等伤好回到家后，一定要尽他们最大的努力为沐桑寻找家人。

　　17号当日，记者在沐桑的房间采访时，哈力丹也赶来了，她告诉我们，她家的住址和马富勇身份证上的地址很接近，同样在托格拉克乡。为此，最先和沐桑接触的时候，他们还满怀信心地相信，等他们从医院回到家后，一定能帮沐桑找到家人，但后来通过和沐桑的数次交流，她感觉情况可能并没那么简单，他们也怀疑身份证并非是沐桑本人的、沐桑甚至根本就不认识这个马富勇。

　　哈力丹说，在和沐桑的交流中，她感觉沐桑好像有太多的难言之隐，这让她和丈夫不得不怀疑沐桑受伤前的真实身份及来云南的动机。据陈海玲介绍，沐桑等人初遇车祸的时候，称自己来云南是做生意的，但后来入院时每人只交了400元的住院费，在那时，他们又改称他们来云南是帮别人找被拐的小孩，身上的钱都花得差不多了。“我怀疑他们可能是一个不法团伙，来云南有着不光彩的动机，要不然作为他的同伴，不可能那么狠心地将他丢在这里，因为我们维族人都是很讲感情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的家人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医院，可能以为他死了！”哈力丹的这一说法得到了陈海玲的赞同。

　　哈力丹说，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想法，她和丈夫在数次和沐桑进行交流的时候都劝解沐桑，告诉他：就算以前他有太多的不是但都是过去，应该放下顾虑，将真实身份和住址说出来，这样才能实现回家的愿望。可沐桑却始终不愿写出他的地址，不知道是不会写还是确系另有隐情。

　　当日，当着记者的面，哈力丹再次劝解沐桑，并鼓励他把自己的地址和姓名写下来，可沐桑却死活不肯让人动他那已略僵硬、萎缩的右手。“我帮你写好吗？如果我写对了你就示意！”经过若干次的努力、凭借自己对家乡风土人情的了解，哈力丹写下了“木萨江”时，沐桑兴奋地竖起了大拇指，哈力丹写出“托格拉克乡”时，沐桑同样兴奋地肯定，此时，再问他是否认识马富勇时，他否定了。

　　“他应该就叫木萨江，应该就是托格拉克乡人！”哈力丹同样兴奋了。她说，等她丈夫伤好回到家乡后，他们一定要尽力帮木萨江寻找家人。

　　“他还有希望站起来！”

　　据了解，44个多月来，弥勒乃至云南各界纷纷将爱心给予木萨江，红河州委、州政府、弥勒县委、县政府曾多次指示医院方面，要照顾好木萨江；除本报外，《云南日报》、《云南经济日报》、《红河日报》、《弥勒报》等多家媒体曾对他的境况进行过报道，虽然到目前都没能为他找到家人，但却为他呼唤到了诸多的社会关爱，许多素不相识的人纷纷前往知院看望他。每年逢年过节，弥勒县医院的领导都要到医院看望的；尽管他和同伴欠下了医院10余万元的治疗费，但医院还是没有嫌弃他，依旧待他如亲人，不仅免费为他提供吃住，每月还花300元钱为他请了一名护理人员，24小时照顾他的生活。

　　但毕竟，木萨江对于弥勒县人民医院来说，是一种额外的负担，同时也是一种遗憾。目前，他虽然已恢复了意识、大小便已能自理，但由于长期卧床、缺乏活动，下肢及右上肢肌肉已开始萎缩。对此，陈海玲不无痛心地说：“他现在出现萎缩完全是后期护理跟不上导致的，如果能尽快找到他的家人，由他的家人全身心地为他做肢体功能恢复煅练，他还有希望站起来！”

　　陈海玲还说：“只要他的家人能来将他接回家，他们欠下的医疗费医院可不再过问。”

　　首席记者 宋建波 实习生 李晓莹 文

　　实习记者 陈昱洲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