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大箴（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理论委员会主任）：

　　下面有请刘曦林先生发言。

　　刘曦林（美术理论家，中国美术家协会理论委员会副主任）：

　　在纪念刘海粟先生110周年诞生的日子里，我谈谈学习研究刘海粟老师的体会。

　　刘海粟的展出是1979年在中国美术馆展出，1983年再展览，到了2006年两个馆同时在北京展出，这是达到了一个高潮，也是老人应该享受的，也是对刘海粟的纪念，老人九泉有知应该感到欣慰。

　　在我个人的心目中，刘海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美术教育家、画家，甚至是美术馆的专家。他的贡献有几个方面。第一，美术教育的拓展；第二，中西美术的创造者；第三，捐画建馆的爱国者。

　　从艺术教育的角度来讲，冯院长讲了很多，不再重复。但是有必要重复上海图画美术院的宣言，因为这个宣言是一个纲领，也代表了那个时代的思潮，也代表了刘海粟的一些观点。宣言中说：

　　1、发展东方固有的艺术，研究西方艺术韵奥。这是在中西方艺术的关系上。

　　2、在极端残酷无情、干枯孤寂的社会中尽宣传艺术的责任。因为我们相信艺术能够救济现代中国民众的反哺，能够惊厥一般人的睡梦。这是从文化启蒙的角度。

　　3、我们原没有什么学问，我们却自信有这样研究和宣传的诚心。

　　这是写于1912年11月份上海图画美术院前身的一个宣言。在这几个问题上可以清楚看出刘海粟先生的观点，对待中西艺术他不保守不虚伪。在这个时代的思潮里，在西学东渐的氛围中很容易出现两个极端：一个极端是只守东方文化传统，排斥西方艺术；另一个极端是只引进西方艺术，批判我们传统的艺术。而刘海粟选择了世界艺术共融的胸怀、观点，那时候有一个思维方式，特别是到了“五四运动”前后，他是一个守护和宣扬的观念。对西方艺术的引进，敞开自己的胸怀学习世界艺术，在当时来讲是非常难得。最后他的国画和油画之间只是美彩的需求，他的画今天来看，能够坚持中国的韵味，坚持发挥水墨，但是又不保守，把中国文化传统的优秀特点留下来，但一点也不虚无，这是非常珍贵。第二点不多说，讲到第三点，要诚信学习，诚实而做，诚实办学。商品刚刚兴起的时代，有一种急躁的心态，今天急功近利的人特别多。

　　在艺术教育中，当时震惊中国美术史的人体模特事件，这个事情不多说。但是有一个态度应该值得学习，既身许艺苑，把身心都交给艺术了，为艺术殉道。这种殉道的精神，有文化斗士的形象，这个在那个社会里是非常激进的，但也是非常开明的。这里边还有一个传说虽然没有得到证实，有一个官司，刘海粟打赢赔一点钱就可以了，有人说为什么孙传芳最后让步了。在那个时代刘海粟的精神气度非常重要，通过私立办学，在国家美术院校没有诞生之前，在国立北平艺专成立之前的六年，先行成立了上海私立学校，在美术史非常有意义。

　　我感受的第二点，刘海粟的精神、气度上，我认为他有博大的精神气度和勇敢的创造精神。他特有的个人品德、气度跟艺术的创造精神互相联系在一起，甚至是分不清。有的人认为他是玩世不恭的人，但是很少有人像刘海粟先生一样是海阔天空的人，有这样的雄心、气魄。

　　1925年在画中已经开始自称艺术叛徒，落款也是艺术叛徒。1925年画的《寒梅篝灯》题词是：不嫌孤寂不嫌寒，也不嫌添盏灯作伴儿。可以看出他当时的精神气质，你说我叛徒我就叛徒了，还有一个叫“落笔如帆扬子江”。1969年文革还没有结束的时候，自己画了《墨葡萄》，因此有人说刘海粟是整不死打不倒的人。今天早上看到画间录像时，为什么在文革期间这么整你？无非就是运动，运动过了就好了。刘海粟这一批老一代的文化人都知道运动会过去，太阳会出来的。刘海粟是永远整不死打不倒的人，没有这样的气魄活不到98岁。

　　这种精神和他自己的艺术个性是相辅相成的，他承认艺术叛徒，要有艺术叛徒的精神，崇尚梵高、莫奈，这些人有一个共性是指什么？他对东方文化的选择。从东方人对西洋艺术的接触角度来讲，可能是喜欢后印象派的东西。和中国似而不似的美学，从趣味的角度是非常接近的。当时中国从写实的角度来讲，中国掀起了写实主义，这正是形成了中国文化多彩多姿的理念。只有刘海粟没有徐悲鸿不行，只有徐悲鸿没有刘海粟也不行。当时中国多样性的选择接受，正是根据当时中国文化的需要，根据中国社会的需要，各种不同的角度产生这样的大师。这样精神也体现了文化启蒙精神，体现在那个时代里应该具有的精神。

　　进一步讲讲刘海粟艺术经过的道路，特别是中国画。油画前后一贯风格比较鲜明，比较一致，基本没有变化。但中国画经历的变化比较多，经过反复阶段，到50年代写生的阶段，再到最后写意阶段。和自己的艺术造化合二为一，高扬自己个性精神实现升华。刘海粟和张大千等等共同创造了中国写意山水、写意重彩的一个新纪元，他们创造的活力非常值得研究的。

　　说到色彩重彩表现有一个故事。刘海粟晚年画《江山如此多娇》的时候，题了一番话：“大红大绿，亦绮亦庄，神与腕和，古翥今翔，挥毫端之郁勃，接烟林之微茫，僧繇叹倒，杨升心降。是之谓海粟之狂”。他是有意识的吧？刚才讲到张大千、刘海粟争前争后没有意义，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上完成这个使命。如果说张大千要薄一些，是萧飒灵动。如果说刘海粟老人，他的画是连糊带扒的画，张着画。

　　他的艺术升华到另外一个阶段是要画自己的，自己心里的画，要画我自己，“黄山是我友，黄山是我师”，我和黄山之间精神来往这样一个关系。从这一点来讲，当我们现在的画家拿着照相机拿着数码相机非常方便拍照片的时候，海粟老人在风中画6尺、8尺的大画。这种精神应该值得今天画家学习。

　　我们讲到他的艺术，我讲讲书法的意义。刘海粟先生的艺术形成自己圆浑成熟的书法。这种书法非常老道、非常浑厚的。另外一点书法、书画融合是刘海粟书画法的一个特点。书法入西画，用写书法的笔法强调，使他的油画具有了中国风。

　　第三点，我作为一个美术馆的工作人员，对刘海粟对美术馆工作的支持我是非常崇拜的。刚才讲从刘海粟两度到中国美术馆展出，今天是第三度。第一次在中国美术馆，作了讲座，第二次刘老接待他为中国美术馆题词，到了86年刘海粟老人给了我们一张重彩《荷花》，现在我们美术馆已经有了两幅。最近听说，跟？谈判充实我们美术馆的收藏，我也在期盼中。

　　讲到美术馆的建设，前上任美术馆副馆长张云成先生，通过他把报告递到上海市委市领导，建设上海市刘海粟美术馆。当时刘海粟老师有一句牢骚，“飘来飘去没有一个地方立根的浮萍”。意思张先生不理解，后来他的秘书说他想在上海建立一个美术馆，后来市委市政府了解之后，把这个美术馆的根设在了常州，这是最好的归宿。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