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反法庭规则，就是在挖法庭的墙脚，这就是女法官布林克玛要冲冠一怒的原因。

　　美国为“9·11”恐怖袭击事件而惟一起诉的嫌犯，是一位叫穆沙维（ZacariasMoussaoui）的法国籍摩洛哥男子。此案已经审了几年，新闻里陆陆续续会报道案件的进程。

　　穆沙维是在“9·11”发生以前三个星期，在一家航空学校因行为可疑而被捕的。他被捕以后对自己是本·拉登的忠实追随者，来美国劫持飞机攻击大楼的使命严守秘密，美国政府因此没有从穆沙维那里察觉“9·11”阴谋。一直到“9·11”事件发生以后，联邦有关部门才发现，他们手里早就有一个穆沙维，他和“9·11”劫持飞机的19个人一模一样，被称之为第20个恐怖分子。美国安全部门忽略了这个重要的线索，眼睁睁看着大祸临头，事后回顾，可谓悔断肠子。此后，美国司法部对穆沙维刑事起诉，指控穆沙维对“9·11”事件中三千人的被杀负有责任。

　　在法庭上，穆沙维先是咆哮公堂，声称美国人的法庭根本没有资格来审判他。他坦白承认自己是本·拉登派出的，到美国来学开飞机，然后劫持飞机，实施恐怖攻击。但他不承认这是犯罪，也不承认他和“9·11”事件有关。后来他突然表示承认检方的指控，随后马上又予以反悔。再以后，他拒绝法庭为他委派的辩护律师，遭到法庭的拒绝，法官认为他没有能力为自己辩护。最后，穆沙维又对法庭表示认罪，并且表示，他不要求和检察官就认罪而做减刑交易，相反，他甘愿接受检察官提出的，让法庭判他死刑。他的辩护律师向法庭提出，根据穆沙维这种出乎常情的行为，说明他精神有问题，不能接受法庭的审判，要求无限期延迟。法官对穆沙维作出一番鉴定，却认为穆沙维精神正常，具备责任能力。既然穆沙维对指控认罪，法庭就进入量刑阶段，陪审团将根据证据，来决定是否判处穆沙维死刑。

　　进入3月后，法庭的量刑听证进入紧张阶段，到了要决定穆沙维是死是活的时候，此案突然接连几天成为头条新闻，说主审女法官布林克玛（LeonieBrinkema）勃然大怒，下令中止听证。此前穆沙维大闹公堂，叫骂检察官法官，行为怪诞，出尔反尔，法官也从来没有如此发怒过。这一次是为什么？

　　这一次，照布林克玛法官的说法，是“合众国刑事司法制度的正直性受到了影响”。

　　检察官想证明，穆沙维被捕以后，向联邦调查人员撒谎，欺骗和麻痹了调查人员，这是证明穆沙维对“9·11”事件受害者的死亡负有刑事责任的最重要一环。为此，检察官提请一些联邦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出庭作证，要证明检察官的说法是有道理的。为了保证这些证词反映的是真相，布林克玛法官曾经发出命令，证人不得互相之间比较证词，不得参照其他证人以前的作证。布林克玛法官说，这对法庭寻求真相是非常重要的，“这个规则是非常严肃的”。

　　这次引起布林克玛法官大怒的，是检察官一方国家交通安全局的一位叫马丁（CarlaMartin）的女律师。国家交通安全局有七个雇员要出庭作证，马丁女士在给这些证人的电子邮件里，附有部分以前证人的证词，并且指点说，应该怎样回答提问，应该避免犯什么错误。布林克玛法官获悉这一情况后评论说，“在我主持法庭的这些年里，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恶劣地违反证据规则”。

　　法官下令停止原来的听证日程，开启一个特殊程序，亲自询问那原来计划作证的7个证人，以查明他们受到了什么影响。穆沙维的辩护律师提出，检察官一方在调教证人如何作证，法庭的公正性已经受到破坏，已经无可挽回，“我们已经不可能得到公正的审判”。在此情况下，对司法正义的惟一补救是从轻判决穆沙维，不判穆沙维死刑。

　　检察官表示，马丁女士的违规是不可原谅的，但是，这些电子邮件造成的影响，可以通过辩护律师反问证人的程序来得以弥补，真相仍然会呈现在法庭和陪审团面前。辩护律师却表示，即使如此，法庭的公正性依然会成为疑问。布林克玛法官指出，现在法庭的公正性确实面对挑战，她要经过仔细调查考量后作出决定。媒体评论，法官没有排除宣布流审的可能性，如果是这样，穆沙维就可逃过死刑了。

　　在法庭上发生这一切时，被告穆沙维始终在场。这是他的权利。他安静地听着检辩双方涉及他生死的争论，只有一次对着法庭大叫：“好戏还得演下去！”旁人不知道，他是否确实认为，这些检辩争执，法官的冲冠一怒，都不过是在“演戏”。美国人却不会这么想。对涉及法庭规则的事情，美国人特别顶真。司法公正是社会正义的最后一道屏障，而司法权力和任何权力一样，也会腐败，也必须加以防范。保护司法的纯洁，保障法庭的公正，保卫司法制度的正直性，是法官的责任。违反法庭规则，就是在挖法庭的墙脚，这就是女法官布林克玛要冲冠一怒的原因。

　　作者系知名华人作家《新京报》新闻热线：010－63190000 、010－96096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