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那天,烟花爆竹很嚣张,闹得人的眼睛和耳朵很辛苦。在白马井镇工作的仲燕打来电话,叫我到乡下走一走,他在一个叫道恋的山村蹲过点,是个文明生态村。
一
田洋如海,洋洋洒洒,完阔无边。 一条公路急匆匆地跑过。路边突出一片偌大的树林,大麻黄、小叶桉……有人为的整齐和疏密有致。葱茏的下面仍残留着前日荒芜的底色,沙丘、坟场……正是这荒芜和葱茏的变换中,闪烁着改造者的辛勤和远见。
村庄就静静地躲在树林里。房屋多是那种四合院,主屋横梁竖栋,斜瓦飞檐,厢房石垒砖砌,水泥捣顶,一种古老和现代的镶合。一条水泥路很贪婪地绕村边转了一圈,接着顽强地穿插在村中,纵横交错,很规整地把房屋隔成一排排。道路很多情,两旁不时腾起一个花池,红的花,绿的叶,张扬着春天的颜色,蓦地又站着一棵大树,枝繁叶茂,拥抱一片荫凉。
二
一
群男人在篮球场上热闹。有的光着膀子,有的绾高裤脚,有的脚跟还粘着泥巴。他们刚在地里忙完,又到球场来忙。他们的球技很粗糙,球往哪飞,人就往哪追,挤挤拥拥的,七手八脚。但是,正是这乱纷纷和闹哄哄,才生发出一种特殊的气氛。
最热闹的还是场边围观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扛着锄头的,有拿着扁担的,也有空着手的。他们或站或蹲或坐。他们的眼睛也追着那个篮球,当然,目光更多地落在那些打球人的身上。他们一会儿笑,一会儿说,一会儿喊。有两个看上去有百岁的老太婆坐在小板凳上,很认真地看。不知她们看不看得懂,她们脸上的皱纹很生动,一会舒展,一会紧缩,那没牙的嘴不时嘿嘿笑出快乐。据说以前,有个当生产队长的妇女上县城开代表大会,看见人家打篮球,她说,干嘛这么多人抢一球呀,多买几个,一个人分一个不就行啦!眼前这两位老太婆,不会再这么想了吧。
三
村支书叫陈壮京,五十出头,一个十足的农民。他正和老伴、儿子、儿媳妇在家里砍甘蔗苗。他说他们村的土地又要种上甘蔗了。他们村纯粹是靠土地吃饭,种水稻,种番薯,种花生,种冬季瓜菜。土地是画布,他们是画家。他们画什么就成什么,最后变成粮食,变成金钱,也就变成富足的生活。
我们在村支书家吃晚饭。村支书的老伴要去抓鸡。我们不让。村支书说,也好,打边炉,家里有塘虱鱼。他老伴说,对,田里有好菜,绿色食品,不施化肥,不打农药。
沼气灯一下子亮了村头巷尾。番薯酒喝得我们昏沉沉的,没法到村头去看青年人调声。村支书陪我们在家里喝茶。他的家人也在家里看电视。我们在这边聊得正欢,他的家人却在那边争得热闹。村支书的老伴要看赵本山,儿子却想看成龙,儿媳妇又闹着要看宋祖英。我们都被吸引过去。一个电视机把世界缩小了,把城乡拉近了,人的距离也就近了。
四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我们是被庭前那棵杨桃树上的麻雀吵醒的。仲燕叫我到屋后山的树林里走走。我拉住仲燕,说,乡下人早上要去蹲山(大便)哩。仲燕大笑,笑我没见识,他说,现在猪牛都定点圈住,不许乱拉乱泄,别说人了;家家户户都有卫生间,谁还去蹲山!
早晨的树林格外凉爽,小鸟在树上快活地跳跃。晨风吹来,荡落树叶上的露珠,滴在人的身上,滴进人的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