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夹在高楼中的棚户区。
北面是宽阔平坦的大新街、西面是十八道街新建的小区、东面是环境优美的靖宇公园。临街的新楼挡住了人们“窥视”它的视线,唯一开阔的南面空地将建起一片新的居民小区。
这就是哈市目前最大的棚户区,隶属于道外区崇俭街道办事处。 这片棚户区现有居民2000多户。
大车一过房子颤
在居委会主任的带领下,记者来到了棚户区面积最大的公园社区。虽然名为“公园”,可是却毫无公园的风采,与靖宇公园仅相隔一条南二十道街。
道外区南二十道街是一条繁忙的街道,满载货物的汽车、挤满乘客的公交车、豪华的轿车不知疲倦地跑来跑去。姚大爷的食杂店就位于这条街的路边,逢有大车经过,整个房子都会颤动。
房子为板加泥结构,窗户离地很近,门上部的外墙已经突起,露出在泥里的板条。拉开门,下两级台阶才能走进屋内。在棚户区内,进屋向下走是普遍的现象。以前下雨土路就积水,居民就将地面填平。日积月累,路面越填越高,而窗户离地也越来越近。
当天,适逢姚大爷的儿子、姑爷回来陪老人吃饭,一张四方小桌摆在一侧的啤酒箱上,两个人坐着,一个站着。“地方太小,我们家常站着吃饭,连年夜饭也是如此。过年时我们不能同时回来,因为屋内装不下。”姚大爷的二女儿说。
“这间房经历过两次‘大水’:一次是1932年哈尔滨发大水,那时我家还没搬来。另一次是去年下大雨,雨水倒灌,屋内积水超过50厘米。”姚大爷今年72岁,已在此住了49年。当时是一家九口挤在这间23平方米的小屋内。儿女们成家后都搬了出去,老两口“窗改门”开了间食杂店,至今已19年。
房里最大的空间摆着货物,重型车开过时,货物会随房子一起颤动。老两口分住在两个“房间”内,每个“房间”宽不足一米,仅容一人躺在里面。姚大爷风趣地说:“我住的也是四屋一厨,三间房、一吊铺、一厨房。我的床下就是个天然冰箱,冬天-3℃,冻鱼、冻肉放在下面不会化。”全屋唯一的热源就是一处火墙,挨着火墙的“房间”姚大爷让给了老伴。姚大爷原来的住处距此不过十米,仅7平方米。因为家中人口多,他利用屋内有火炕的有利条件和邻居交换了这处23平方米的住处。
十余年,挑深井水吃
姚大爷房子的另一个入口位于南二十道街136号院内。走进大院,在唯一宽敞的入口处,一个捡垃圾的人正在整理东西。院内被木棚分出三条路,低矮的板加泥的小房建在岔道两边,两条岔道分别通往院内唯一的楼房一楼的两个入口。
记者看到,楼房的外砖墙已出现大面积缺损,最深处缺损近十厘米。走入一楼的小门,三个独立门内住有四家住户。另一条岔道因为有户外楼梯的关系,仅有一面板棚。这处板棚已成了垃圾站,里面堆着炉灰。户外楼梯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由水泥砌成,显得很结实。连接二楼的部分是木质楼梯,楼梯和栏杆是新木板。据介绍,原来的楼梯因年久失修已无法承重,居民就在上面搭起了长板子。直到去年,房屋管理部门才架上了新楼梯,可二楼走廊上缺的栏杆却没补上。从另一条岔道进去,是一处板加泥结构的平房。黑漆漆的走廊住着三户人家,这就是姚大爷家的后门。
据了解,这个院内曾经住有40多户居民,后来,有条件的人家都陆续搬走了,目前仅剩4家老户。如今院内的居民如厕成了问题。院内的厕所已危险得不能再用,而院外唯一一个条件较好的公厕去年被拆掉了。
居民们说,这还不是这片棚户区内最差的,“集良街46号院比这还差。去年下大雨时,那儿的厕所倒灌,淌了一院子的屎尿。”
记者在这里看到,该院临街的窗户距地面不足50厘米,院内曲径幽深,三排房子间的过道仅容一人通过。于文清一家住在院子的最深处,已住了13年。当初夫妻二人的新房是花3000元买的邻居的一处板棚改造的。如今邻居的房子早已坍塌,于文清的房子也摇摇欲坠。因仅有一层窗户,低矮的小窗上封着厚厚的塑料布。一张双人床占据了屋内三分之二的空间,至今,于文清夫妇和12岁的儿子仍挤在一张床上。床上的屋顶处向下突起一个鼓包,如果屋外下大雨,屋内就会下起小雨。屋内的地上摆着一堆塑料布,于文清夫妻俩打算过几天将房顶铺上塑料布挡雨。这样就可以不用在雨季时借住到亲属家了。
这个院子的生活用水来自隔壁院的一口深水井。每天挑水、倒泔水、做饭的活全由于文清一人包揽。即使在被车将腰部撞骨折的第二天也未间断。因为他妻子的眼睛近乎失明,12岁的儿子还挑不起这样的重担。
“好”房子被贼“钟爱”
住在板加泥的房子里天天担心房子坍塌,而住在砖房里的居民则担心被贼惦记。由于大部分是外来人口,社区内的治安状况并不好。公园社区的史慧芬主任说,小区内偷盗案件时有发生。
走到集良街时,史慧芬指着一幢破旧的红色小二楼说,这栋楼里有近三分之一的住户被盗过,二楼一位75岁的老太太家被盗过两次。去年老人家中被盗后,她曾赶到现场,看到原本破旧的房子已被翻得乱七八糟,藏钱的盒子被丢在地上,里面已空空无物。老人仅有的3000元现金和一个戒指被盗。今年初,老人家中再次被盗,丢失了一个电饭锅和一个暖瓶。
像这样家中屡次被盗的事件在社区内不止一件。靖宇街32-1号是公园社区内房屋建筑较好的一个大院,院内的房屋均为砖瓦结构,临街的二楼几乎每年都能得到一次粉刷,楼梯也在去年修缮过。而此处也成了盗贼最常光顾之地。
记者一进院,就听有人警惕地高声询问“找谁”。一名个头不高、40岁左右的男人走出来,他姓张,已在此住了40年,院内一栋不大的小二楼就是他家。就是这幢看起来较新的房子吸引了盗贼的格外关注,他家今年已被盗过三次。
十年没有办过喜事
这片低矮的平房内已经近十年没有办过喜事。这里的家长们默契地形成了一个共识:即使举债也要租房,让孩子从楼房内迎亲嫁娶。
这片棚户区里,最新的房子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盖的,院里的空间都被棚子一点点挤占了。冬天水管没水、春天冒水、夏天房顶漏水的环境,已无法保障居民的正常生活。“这里的环境比外面落后几十年,谁家的姑娘愿意嫁进来?一趟街只能走进一辆车,走进院里,这么差的房子,只能让人笑话。谁又会把这里作为接亲的地点?”一位居民如是说。
虽然居住的环境恶劣,但邻里间却相处得很融洽。谈到邻里关系,几位老户不自觉露出了笑容,“大年初一,一大早街坊们就开始挨家拜年。常常是一个人进去,几个人出来,结伴给下一家拜年。最多时,二十多人一齐去给一家邻居拜年。”回想起当初的情景,75岁的王大娘兴奋地说。
可是,随着老住户搬走,出租房越来越多,邻里关系也不如从前了。孩子,带父母走出棚户的希望
电视剧中时常出现这样的场景:棚户区狭窄的小道上,突然开来一辆豪华轿车,一名衣着光鲜的男人在众人的簇拥下下车。他指着一处低矮的平房说:“这就是我以前住过的地方。”颇有衣锦还乡、忆苦思甜的意味。可是,在现实生活中这样的场景是鲜见的。在这片棚户区中,受过高等教育的住户并不多见。
从去年至今一直被邻居津津乐道的就是去年这里出了三名大学生,而且考上了名牌大学。其中一个女孩以650多分的高分考上了上海同济大学,而她的家境让所有人都皱起眉头。“她家真穷啊,全是靠他爸骑三轮车供出来的。”“不过这孩子真有出息。收到通知书那天,他爸高兴得逢人便说这个喜讯。”邻居争先恐后地向记者描述着。据史主任介绍,最近四年,其辖区内有十多人考上大学。
于文清的妻子林宝芬在说到孩子时,脸上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笑容,随后讲起儿子三岁时的一件趣事:当时林宝芬要领着三岁的儿子乘火车去呼兰的婆家,可是从家走出不远,眼睛不好的林宝芬就找不到去滨江火车站的路,此时三岁的儿子于国顺说:“妈,我认识路,你牵着我的手跟我走。”就这样三岁的于国顺领着当时43岁的林宝芬来到滨江站,乘火车去了婆家。谈到儿子三岁时的趣事,林宝芬近乎失明的眼睛里闪烁着泪水,嘴边却挂着幸福的笑容。
“儿子是我全部的希望。”林宝芬说。而于国顺也没有辜负父母的希望,读四年级的他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多次得到学校、老师的嘉奖。
虽然居住环境恶劣,但这个善解人意的孩子却从没向父母直接抱怨过,但他看到同学有良好的居住环境也会羡慕。一次,于国顺去同学家温书回来,向母亲提起同学有单独的房间学习、不受干扰。林宝芬苦笑着对儿子说:“妈这就出去,你在桌子上学习,这样你也有一个房间了。”孩子对未来充满希望,家中墙壁上稚气的毛笔字写着于国顺的新年愿望,希望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
“我接管四年来,房子越来越破,厕所很多都已残破得无法使用,由于管线已经被腐蚀,被冻坏的水管不能维修,只能关闭总闸,这样往往会造成多个院停水。街道办事处成了居民自来水的供给站。”回想四年来的变化,史主任说:“这里的状况变得越来越糟,这里的危房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今年夏天。现在就盼着这里快点儿动迁改造。”(生活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