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均和周宪主编的《媒介、传播、文化》译丛,很值得阅读,因为它告诉我们很多新知识。那些新知识,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就像10多年前的电子信箱一样陌生。当然,如果你直到现在,还不会上网,更没有E-mail,也一样活着,但是,与21世纪的新一代比较,那是一种多么陈旧的活法啊!
在这套书中,尤其引起我兴趣的一本是:《媒介、传播、文化》。 书的副标题是“一个全球性的途径”。这本书比较全面地评述了信息化时代对21世纪人类文化即将产生的深远影响,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从这本书引发的一些话题。
非善即恶的思维方式再也不适合21世纪
在20世纪70年代之前,整个世界相对处于信息封闭的时代,处于地球不同角落的人,享受各种信息的时间和空间具有极大的不平衡性。这样的情形,是有利于意识形态统治的。在冷战时期,世界上众所周知的两大阵营,实际上也分别是意识形态阵营,可以靠封锁对方真实消息的方式,在本阵营内部达到最佳的宣传效果。这是一种观念上的宣传战,类似于战前动员,方式是集会、标语、口号等等。
这种非此即彼的传统意识形态统治方式,对冷战时期的几乎全体地球人,都产生过深刻的影响。看看当时那些反映战争的影片,就清楚了。但是,这种非善即恶的思想方式,再也不适合人类的21世纪了。世界进入了一个宽容文化和多元化的时代。在这个过程中,以网络为代表的新兴传媒技术的兴起,起着关键性作用。为什么呢?因为在新的世纪,信息的封闭,几乎成为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整个世界,就像一张大的蜘蛛网,每一点上发生的事件,都会极其迅速地通过一个又一个线头,连接地球的每个角落。信息的这种开放、透明、同时性,应该是所谓“全球化”最直观的含义,它使我们的星球即刻变得小了起来,就像人们常说的:地球从此像一个“村子”。
外来意识形态对弱势大众文化的渗透
但是,意识形态并没有消亡,它永远不会从人们的文化生活中消失。同时,在新的世纪,意识形态变得扑朔迷离了,因为它破碎了、它渗透到极其琐碎的日常文化生活中。与冷战时期相比,表面上看,那种观念性质的意识形态统治确实过时了,光靠喊口号的方式支配大众文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但是,很多人都忽视了我们日常文化生活中的意识形态危机。
为什么这么说呢?在新的世纪,这种危机更多地体现在媒体、广告、大众文化消费的引导、各种时尚的潮流上,就像曾经有过的意识形态统治一样,以上那些体现在大众文化中的精神时尚,或者潮流,也是有强势和弱势之分的。《媒介、传播、文化》一书讨论了这类现象,比如说,最大的财富或霸权性质的声音,吸引着大多数普通文化消费者的眼球:因为它是黄金时段或地段的广告,可以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地重复。电视上最常见的画面,对观众有潜移默化的影响。在这方面,我认为,全世界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以美国为代表的、处于强势的西方文化,对包括中国在内的第三世界民族文化的入侵。
比如,中国人熟悉的好莱坞那样的大片、西方的流行音乐、名牌服装和汽车、快餐、休闲方式,等等,在中国的受欢迎程度,几乎是畅通无阻的。
当前,特别是中国年轻一代的“意识形态”,正在被贴有洋标签的各种外来名牌——做不同的“标准化”处理:化妆品、建筑设计、时装、一夜情、手机、书籍、游戏软件、电影光盘、家乐福或沃尔玛的商业运作模式、前卫的艺术手法等等,这些不同领域中,都有自己的名牌,但这些依赖于某些思路的流行名牌,几乎无一例外来自西方发达国家。
结果会怎样呢?中国不仅是世界上最大的加工厂,也将是世界上最大的文化复制厂。换句话说,长此以往,我们将在文化上被强势文化及其产品,剥夺得一无所有。是的,在精神上一无所有。比如,就像当我们的孩子们要看书时,齐刷刷地喊着:“哈里·波特”!
所有这些,说到底,是一个民族的文化身份问题。
防止文化身份的丧失
我以为,文化身份的问题,在21世纪,对一个民族,特别是对我们这样一个有悠久历史的世界文明国家来说,简直就是生死攸关。也许有人会说,这有什么呀,我们照样可以生活得很好呀!是的,是很好,我们有钱,可以购买以上所有的外国名牌。我突然想起,卢梭在谈到精神自由时,说过的一句话:监狱里也很太平啊,难道这就能证明监狱里面很不错吗?丧失了自己的文化身份,简直等于套上了异域文化的枷锁。
因此,我寄希望于民族文化的复兴,这种复兴,有赖于真正意义上的、一种崭新的民族文化启蒙。在这方面,真正有前途的,应该是民间文化。民间文化是普通中国人的文化心理沉淀,是几千年来留下的东西,看不见,但外来文化不能轻易取代。这些东西,属于人民,在民间。由于这样的思想感情是非常中国式的,不是被任命的,所以,它的生命力就强。拿我们自己的精神风俗、心理习惯,与外来文化比较,两者之间不存在谁是谁非的问题,而是距离我们远与近的问题。这是我们身边的精神文明,这里有中国人自己的喜怒哀乐。最近北京有一个热门话题:民间“非著名相声演员”郭德纲以他那中国民间气息极强的表演,战胜了一大堆“著名相声演员”,就值得我们深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