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42岁。十六年前我大学毕业回到家乡被分在县城一家国营企业工作。
那是1990年的一个初夏的夜晚。我看完电影骑车回家在一个岔路口我和她相遇了。我们俩的自行车撞到一起她跌倒在地动弹不得我叫车把她送到医院之后又送她回家一切都像是设计好的戏。 她叫刘玉住在林业局宿舍临走时我们互留了电话号码。
一个月后我接到了她的电话。她说为了感谢我的“好心”要请我吃顿饭我欣然应约。
晚上8点钟我如约来到她定的饭店。站在饭店门前的台阶上,我看到她正轻盈地向我走来,雪白的衬衫,黑色镶边长裙,秀发披肩,一身上下黑白分明。近了,我迎上前,“我没迟到吧。”她笑着伸出手,只轻轻一握我如被“电流”击中,心跳加速,满脸通红。她长的不算漂亮,但对我却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吸引力。我们谈的非常愉快。从小到大父亲对我管教都十分严厉,大学里我也没有谈过恋爱,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一个女人,一个浑身散发幽幽香气的成熟女人。和她吃饭、聊天,我感到心中有一缕异样的脉丝在游动,渐渐地,缠缚我全身。
自此之后,她娇柔的身影频频出现在我的睡梦中,我找各种理由约她,但她总是拒绝我。我问她为何,她用话搪塞我,理由都很牵强。情之火在我心中燃烧,我告诉她我要知道真正原因,否则我不会死心。
如此一个月后,我终难按萌动的感情,下班后径直来到她家里。
开门看见我她并没有显得吃惊,让座、倒水,她问我找她有什么事情,我说在家不方便讲出去说,她说家里就她一个人。我冲动地抓住她的双手,要她给一个不喜欢我的理由。她平静地看着我要我坐下,接下来她的诉说让我大吃一惊。
她结过婚,而且那是一段不堪的婚姻,而她的丈夫就是我们当地有名的痞头张洋,一年前犯故意杀人罪被枪毙了。她的父母也在三年前先后病逝,一个弟弟在广州,另有两个叔叔在香港。她说她不值得我爱,叫我别一时冲动。
直到此时我才明白她多次拒绝我的真正原因。
我告诉她我根本不在乎这些,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我一把抱住她,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她轻轻地推开我,沉默。看着我的窘相,她打破难堪的沉默,很轻地说,我请你吃饭,老地方。
爱情的魔力有多大,经历过方可知道,我疯狂地爱她,在我的“死缠烂打”下,她终于“投降”了。在这之后的近一年时间,是我俩最快乐的时光。
父亲知道了我们的事,非常坚决地告诉我结束这段感情。母亲哭着劝我,好女孩多的是,为何非要找一个结过婚的女人,而且还是杀人犯的老婆。我耐心地向父母解释,任凭我万般讲、千般说,父亲死活就是不同意。
一气之下我搬到厂里宿舍去住,晚上到她家我把一切都告诉了她。我说我们该怎么办?她说我父母没有错,错在她自己。我说我们离开这里吧,一起远走高飞,她摇摇头。
父亲给我两条路,要么我和她断绝关系,要么和我断绝父子关系。我惊恐于父亲的固执,父亲的绝情母亲的眼泪没有让我退缩,我实在太爱她了。
半个月后,父亲真得在报纸上登出了绝情声明,给我十天时间考虑,否则和我断绝父子关系。
事情到此并未结束,接下来发生的事几乎使我精神崩溃。
一连三天我都找不到她,去单位问说她辞职了,周围的朋友也不知道她的去向,联系她弟弟又无电话号码。内外交困,我真得快疯了。第四天上午,我收到一封寄自南京的来信,拆开一看,不禁潸然泪下。
阿明,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到广州了,接下来我会去香港。我爱你,尽管我一开始就预感这爱没结果,但我没想到是这样的一种结果。在遇到你之前我以为我的心已经死了,是你让我“起死回生”,是你给了我快乐,我多想和你携手到老。可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快乐而让你整日背负失去亲情的痛苦压力。理想和现实总有一段距离。你,我都无法改变世俗的诽议流言……你父亲已登报声明,想他老人家是真伤心了,原谅他,毕竟他是你父亲……忘了我,忘了这段感情吧,我再也不会回到那个伤我心的地方了……
我一遍遍读着她的信,头脑里一片空白,一丝悲凉击刺着我的神经,使我浑身颤抖。我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坚决带她走,恨自己无能没用……
父亲的气消了,我也伤透了心。1993年春节一过,我便辞掉工作南下漂流。此后的两年我曾到广州找寻她,数次的努力都以失败告终。最后,我不找了,我知道她是不会让我找到她的,否则的话她也不会离开我。
这么多年过去了,孤身一人的夜晚我总会想起她,除了走时留给我的那封信,至今,我没她的任何消息。
小玉,你在何方,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无锡 阿明 口述
孙维国 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