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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猛的沙尘暴,打碎了车窗玻璃,又打碎了挡车窗的木板。
回到沈阳,贾新民的老母亲病倒了。王涛摄
乘客用棉被挡住车窗。
木板“武装”的列车。
北京的沙尘一天落下30万吨,铺天盖地。没有惊恐,更多的是不便。
沙尘带来的惊恐在那些乘坐了4月9日T70次列车的乘客的眼中,是真实而惊悸的。虽然车厢的玻璃不断被击穿,但没有这些车厢,生命在沙尘面前将会是怎样的不堪一击。
他是沈阳的一名铁路警察,他组织人们与沙尘搏斗,披着被子穿着大衣,堵住被沙尘击碎的玻璃洞,20个小时,他们在坚持搏斗。
他还看到,自始至终,那些人,躲在卧铺的被子里,动都没有动,他们能睡得着吗?
沙尘会越积越厚,那是对漠视的谴责,漠视会让沙尘离他们越来越近,直到他们不得不掀起落满尘土的被子。
碰上百年不遇沙尘暴
这比中头彩几率还小
4月10日,新疆兰新铁路段十三间房车站。前一天由乌鲁木齐开往北京的T70列车在一个星期以后成为全国注目的焦点。列车上的沈阳人贾新民在这一场灾难来临的整个过程里做出一系列非凡举动鼓动了人们整个自助自救的过程。昨天,他在沈阳家中向今报记者讲述了那惊心动魄的20小时。
当日17点半,列车在一处当地人称之为“百里风区”的中心点与一场百年罕见的沙尘暴遭遇了近20个小时。贾新民正使出他最后的力量鼓舞着车厢里的人们,下了决心要与这戈壁里的“疯子”做最后的抵抗。
毛巾蒙住眼睛,沙尘顺着被打破的窗子灌进来,所有人屏着呼吸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背部,就像贾新民那样,顶着压在窗户上的被子。已经20个小时了,水米未进,体力渐渐透支……
贾新民时常感到后背像有拳头猛砸下来,20个小时,背部酸痛难当。车厢左侧11个窗户上,来自全国各地的汉子们在坚守着各自的“阵地”。
在坚持了20个小时之后,气力被灌进窗口飓风一点点地泄尽。
“我们遇到了百年不遇的沙尘暴,回家得赶紧买彩票,这比中头彩的几率还小!”眼看身旁的西北汉子渐渐地松劲儿,这位身高1.8米的东北汉子急了,贾新民以东北人特有的豪爽为大家鼓舞士气,“哥几个,加把劲儿,等熬了这一关,进京我请哥几个吃饭,再加把劲儿呀!”
贾新民和他71岁的老母亲杨先梅,以及其余的680多名乘客遭遇的,是个令人闻之色变的疯子“百里风区沙尘暴”,还是个百年不遇的。
石头像出了膛的子弹
六节车厢已接连失守
贾新民是从始发站上的车。9日18时24分,列车从乌鲁木齐开出5小时后,到达鄯善车站。这时候就进入了所谓的“百里风区”。
这个时节,新疆傍晚6点多钟天还大亮着,贾新民发现窗外风越刮越大,但这并没引起人们太多的注意。他从当地人那里得知,这里几乎天天刮风。
贾新民也在铁路部门工作,是沈阳站派出所的值班所长。他从列车上的“老铁路”那里打听到,这里风大的时候石块可以击碎列车车窗,甚至可以掀翻列车……
当列车驶出鄯善没多久,左侧窗外开始呼呼地响,小石子“噼里啪啦”拍打在车身上,贾新民觉得心里越来越没底。
风竟然越刮越大!
19时20分,列车驶进小草湖车站,这时风速已达到41.5米/秒。按规定此时列车必须停轮。
19时22分,列车临时停在距离鄯善站50公里外的四等小站小草湖。
此时,小站的另一铁道上停着列油罐车,T70顺势在它下风口处停了下来。“和罐车并排停靠,这不就是有意借助油罐车遮挡袭来的风沙吗!”贾新民猜想。
列车刚刚停稳就传出在列车后部有车窗被石头击碎的消息。贾新民突然发现,自己和老母亲坐位的窗口正对着两个油罐的当中,一旦被风击碎冲开,后果不堪设想。
外面的油罐车比T70列车短很多,根本不能完全掩护住整个列车。眼看危机将至,乘务员将乘客分别转入了6个车厢里。当时,3、11、14、15、16、17号硬座车厢已经被放弃,所有旅客都在4、5、6、7、8、9号车厢集中……
大风卷着砂石,开始用力地摇晃车厢,时不时地扔出一块石头,指甲盖大小的石子就能把车窗砸的山响。
“风里的石头,像出了膛的子弹,有风力推着,加速度大得吓人,外层的那层细玻璃早都碎了,后来不断打在车窗的钢化玻璃上,眼看支持不了多久了!”贾新民说。
有媒体报道说,“这时有人开始用被子顶住车窗”,其实,最早这么干的人,就是贾新民。当时,已经被转移到7号车厢的贾新民把自己和母亲的被子摞起来,感觉叠得足够厚实了,把被子直接压在车窗上,双手抓着行李架,是怕被风吸走;双脚用力以后背顶住被子,心里面还作好被风突然顶撞开的思想准备……
耳鼻喉眼都进了沙子
列车里有人在写遗书
耳、鼻、喉、眼,没一处不进了沙子的。贾新民守护阵地上,不到20分钟,列车左侧窗户玻璃已经全部破碎。两个山东籍的小伙子一个姓宋,一个姓曹,主动和老贾轮换着顶风口。
就这样坚持了20个小时,其他乘客模仿老贾的做法,也把被子顶在窗户上,于是有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老贾的老母亲杨先梅把从乌鲁木齐带上车的新疆馕饼分割成一块儿一块儿的,将它们分发给那些顶着窗口的小伙子们以及那些饥饿的
孩子,等轮到老贾的时候,竟连口方便面的汤水也没有留下,只象征性地咬了口馕饼,剩下的那一口还分给了一个孩子。
20个小时里,风暴的中心与世界隔绝,能拯救这700多人的,只有他们自己。
狂风,砂石……还是狂风、砂石,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我听说,列车里已经开始有人在写遗书了,好在不是我们的车厢,”老贾在接受今报独家专访时说,“我一合计,这么干可不行,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我知道我是干啥的,关键时刻,我不能掉链子,得鼓舞鼓舞士气!”
老贾把打湿的毛巾绑在面部,时刻注意着后背的狂风的“意图”。
有老外站窗口压棉被
也有人盖三床被睡觉
4车厢有一位加拿大人,足有1.8米高。他也和其他旅客一起用身体扛压棉被。他还不时地同身边一位懂英文的旅客交谈:“新疆的风太热情了,这辈子头一次遇到这么大的风,回国后要给家里人讲讲。”他在被换下来时,还不停地用DV拍摄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别的车厢已经传来消息,说被子被风吸走,就像片树叶一样一下子就被吹走了。“这意味着被子越来越少了,这么下去可不行!”老贾心里琢磨着。突然,他在人群里发现,有人竟然独自霸占着3床棉被在睡觉,老贾腾地一下火上来了,“什么人都有,这么紧张的时候,挺大个汉子在被窝里窝着,你又不能深说,你说上火不上火?”老贾说。
老贾渐渐觉得,这么用被子顶着,“始终不是个事儿!”
突然,卧铺的床板让他眼前一亮,这不就是顶风的好材料嘛!
老贾让小宋和小曹先替他顶着被子。等他费力地撤出身子,四肢已经僵硬得没办法动弹。5分钟之内,老贾盯着床板,眼睛发直……
“拆床板,是破坏公物啊,”老贾在接受采访时说,“当时我想,这个情况跟车长反映一下,应该是最可行的办法!”
车长立即同意。近百个床板被迅速地拆下来。老贾用两个床板顶在窗上。直到10号下午到达哈密车站,还一直顶这样的床板。
下车后的老贾吃点晚饭,11日晚才到了北京,列车整整晚点了33个小时,千疮百孔地进了北京……
站台上的人们,惊异地注视着这列“特殊列车”:左侧车窗全被木板封闭着。
老贾说,下车后旅客和迎接的亲人拥抱在一起,很多旅客失声痛哭,也有一些旅客在列车前合影留念。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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