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来源：华夏时报
“非法一日游”猖獗宰客背后的监管黑洞
■核心提示
一年一度的“五一”黄金周即将来临，来北京旅游成了许多人的梦想。然而，人们在倾慕北京历史文化美景的同时，却经常会受到非法“一日游”的伤害。
据调查，目前北京有七成的公交站点都贴有旅游黑车站牌，为了压制非法“一日游”的市场空间，北京市政府扶植成立了北京旅游集散中心，但该中心并没有显露出应有的“杀伤力”，而是落入了与非法“一日游”竞争市场的尴尬境地。
有非法“一日游”从业者自曝内幕称，管理部门多却没人出头管理，仅靠城管清理黑车站牌（小广告），根本影响不到他们的生存空间……
近日，在本报的新闻热线中，游客受黑旅游站牌误导参加非法“一日游”的投诉越来越多。本报记者在体验黑站牌非法“一日游”的过程中，也毫无例外地遭遇“甩客”，投诉无门之余，揭示出非法“一日游”猖獗宰客后的监管黑洞。
游客投诉
“公交旅游专线”专“黑”外地游客
近日，山东的刘国强带着妻子和女儿来京旅游，在公主坟公交车站，看到了“公交旅游专线”的站牌，看着站牌上让人心动的承诺和价格，他拨打了站牌上的预约电话，约定第二天到八达岭、十三陵一日游。对方通知他们，在公主坟立交桥东北角上车。
第二天，刘先生一家三口在公主坟东北角坐上了一辆又脏又破的公交车。其间有3名游客嫌车太破上车后又离开，这一行为惹得女导游破口大骂。 当车开上八达岭高速公路后，导游又让车上每名游客再交20元高速费，18人只得“任人宰割”。接下来，旅游车带着他们到玉器店和不知名的医院等地转过后，才去了定陵和长城，而所去的长城并不是八达岭，而是居庸关，在这两个景点，游客只玩了40分钟，就被导游催促着离开了。
回来后，刘国强等人欲投诉时才了解到，他们那日乘坐的是从事非法“一日游”的黑车，并不是什么“公交旅游专线”，他们想不通：“堂而皇之地贴在站点上的旅游站牌，怎么会是‘黑站牌’呢？”
粗略调查
正规公交车站七成贴着“黑站牌”
昨天，记者对北京三环沿线的公主坟、北太平庄、马甸、双井、劲松等50个公交车站站点观察后发现，竟有70%以上的公交车站都贴有非法“一日游”的黑站牌，而北京其它公交站点也都有黑站牌的身影。尤其是在交通发达、人员流动量大和宾馆密集的区域，更是黑站牌的重灾区，在公主坟和北太平庄站点，几乎所有的站牌都有被黑站牌遮盖的现象，乘客想看清公交车的站名都不太容易。
这些黑站牌是用不干胶做的，长、宽、式样、颜色和内容都与正规的“一日游”站牌相似，不但印刷质量很好，而且还清楚地注明了发车时间、往返车费、联系电话等，并都表示可以接送。记者随机问了一些候车的乘客，多数被访者认为这些站牌就是真的“公交旅游专线”，只有少数几个市民表示怀疑。记者在离开一公交站点的瞬间发现，马路边的电线杆上也高高挂起了黑站牌，离地面3米多高。
记者体验
“一日游”遭遇“甩客”投诉无门
4月22日，记者拨打了建功北里公交车站上一“公交旅游专线”的预约电话。对方听说记者要去游长城和十三陵，就非常热情地介绍：“我们巴士公司是正规的国营企业，包接送，车费是50元，您提前预约就是40元！我们的行程是上午十三陵、下午八达岭，您肯定能玩得痛快。”之后，便问了记者的具体位置，约定次日来接。
40元车费变成160元“大包”
4月23日早上7点30分，一辆灰色面包车把记者接到了广安门，记者上了一辆车号为京B03887的祥龙旅游大巴。车上两个年轻的女导游非常热情，并没急着让记者掏钱买票。“巴士旅游怎么用祥龙客运车呀？”记者问。“祥龙和巴士是一家。”一位导游这样解释。
8点，大巴带着记者和29位外地游客离开了北京市区，这些游客中有自己看站牌打电话预约的，也有所在宾馆介绍的。大巴刚上三环路，一位自称小高的导游便向游客推销起了“160元大包费”如何实惠，只字不提40元车费的“电话预约内容”，这160元包括车费、十三陵、长城景点门票和午餐费。小高收钱时大多数游客都交了160元，当记者表示只想交40元车费，参观景点自己买票时，她非常不高兴，但还是勉强收下了40元的车费，并说：“早知道你不‘大包’就不拉了！”交费后，记者多次索要车票，她一直说：“一会儿给你！”
50分钟游长陵1小时购物
9点40分，大巴到了十三陵的长陵，虽然时间尚早，但导游只给了游客50分钟的时间。之后，大巴又把游客带到了一家金翠康玉器店和一家果脯超市。“这里的果脯非常正宗比城里便宜，大家还可以免费品尝。”这时有游客小声说：“长陵看完了，就赶紧去长城，带我们来这里，不就是想让我们消费吗？白白耽误了一个多小时。”游客买完果脯，就在果脯超市旁的餐厅就餐，此时导游并没有明确出发的时间。
遭遇“甩客”打车追到医院
中午12点，当记者吃完饭从餐厅出来时，发现所乘坐的大巴已经开始发动，记者赶紧跑过去招手，但车很快就离开了停车场，记者怎么呼喊招手也无济于事。于是记者拨打了站牌上的预约电话，对方完全不顾记者焦急的心情，反而不屑地说：“车肯定是加油去了，你就在原地等，他们会去接你！”记者等了一会儿，没见车来接，就拨打了导游的手机，导游并不惊讶，只是说：“你打个车过来吧，我们不能去接你。你不追过来，也没办法回北京。”随后，记者打了当地一辆面包车，仅10分钟的路程就到了导游所说的地点——一家医院，其他游客正在医院里听医学讲座。
导游对“甩客”的解释是：因为你不是“大包”，非常特殊，所以就疏忽了。
后来，坐在记者旁边的一个游客说：“车子开的时候，我还大声对导游讲，还有两个人没上来，但导游没有任何反应。”
旅游景点变更为水关长城
离开医院，下一站仍然不是长城，车子开到了一个名为“老北京”的影视城，这时车上已经有六七位游客觉得没意思，没有下车参观。下午3点20分，汽车终于到达了长城，但这个长城并不是八达岭长城而是水关长城，并且导游只给了游客一小时20分钟的时间。
几个外地游客爬完长城后议论：“承诺是参观八达岭长城，怎么没见‘好汉碑’。”其他疲惫的游客只好认为：只要是长城就可以了，没必要弄清楚是八达岭还是水关了。
记者算了一笔账，往返车费40元、长陵45元与水关长城26元的门票，费用总计111元，比“大包”的160元还要便宜50元。
宣传多处不符却投诉无门
在亲历的这次“一日游”中，只有记者和另外一名游客要了车票。所要车票更类似于景区门票，上面虽印有北京公共交通总公司巴士客运分公司旅游专线车票的字样，但写的却是由所属亚华旅行社代理服务。
导游解释：“我们是金水桥旅行社，你打亚华旅行社也可以找到我们。”而另外5名游客开了发票想报销，发票上印的却是金马旅行社财务专用章。
昨天，记者按照车票上的电话号码想找亚华旅行社，票上4个电话号码中有两个是空号，另外两个是住宅电话。记者又拨通了导游所说的金水桥旅行社的电话，可该旅行社称“从来没有组织过这次旅行”。最后，记者通过乘坐的京B03887车号找到了北京市赵公口祥龙客运有限公司，该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表示，祥龙和巴士是两回事，4月23日的京B03887车辆是由金水桥旅行社承包的，想投诉只有找该旅行社。
记者联系到了当天开车的金师傅，他表示当天租车的确实是金水桥旅行社。“现在北京旅游市场非常乱，我们只负责开车，有些事情是弄不清楚的，而且也没人管。”金师傅说。
自曝内幕
非法“一日游”敛财自有招数
这些非法“一日游”的利润如何？4月24日，记者在线索人的帮助下，在前门找到了一位从事非法“一日游”生意多年的张先生。他向记者介绍了一些非法“一日游”的内幕。
“一日游”瞄准外地游客
张先生从2001年年底开始从事非法“一日游”，那时他所在的旅行社雇人四处散发小广告。“一日游”的客源基本是外地游客，“全国人旅游都奔北京来，这行当我要是不干，有的是人干”。外地人对北京不熟悉，很多人就算被骗了，也不会知道；即使对参加的“一日游”不满意，想投诉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只能吃了亏就回家了。
仿冒正规公司“一日游”
随着非法“一日游”的不断被曝光和有关部门的严厉打击，一些游客们开始选择正规巴士公司的车辆。于是，非法“一日游”的组织者便竞相仿冒旅游公司“一日游”的站牌，贴到公交站点。为了取得游客的信任，这种站牌上一般都要留两个电话号码，一个是手机的，另一个是冒充固定电话的小灵通的。制作站牌的成本费约每块4元，再找几个挂站牌的工人，就会有游客找上门了。“去年又成立了北京市旅游集散中心，我们也相应地在站牌上印上了中心的文字和标志。”
拉游人购物多拿回扣
张先生透露，非法“一日游”选择旅游点的原则是尽量短途，居庸关长城就比八达岭长城要近，而且景点票价也不一样；另外把游客拉到商店或人少的景点，非法“一日游”组织者就可以拿到不菲的回扣。只要一辆大巴拉30名游客，除去司机和导游的费用，利润通常会达到3000元。
“婆婆”多造成监管黑洞
“能管我们的部门倒是不少，但管的人越多越好，谁都可管可不管。这时候，监管黑洞就出现了。我们又没有杀人放火，被抓住了顶多罚点儿钱。现在只有城管在清理黑站牌，但清理后，我们会找机会重新贴，被城管抓到，也无非是罚钱。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张先生说。
相关追访
正规军“旅游集散中心”身处窘地
为了满足北京散客“一日游”市场的需要，2005年9月，市政府扶植的北京旅游集散中心正式营业，面对来势汹汹的非法“一日游”，这支正规军也深受其害。
集散中心“李鬼”公开揽活
4月24日下午3点，记者来到了位于前门西侧的北京市旅游集散中心售票大厅，刚进大厅门口，就被两个身着便装、戴着“北京旅游集散中心”胸牌的男子拦住，他们热情地向过往行人兜售“一日游业务”。二人自称就是集散中心的工作人员，其推荐的线路与集散中心大门上标注的一样，并且可以直接到旅馆接送客人。同时还给记者留下了名片，上面印着北京旅游集散中心业务经理侯某等字样，并印有北京旅游集散中心的Logo。
记者在北京旅游集散中心售票大厅咨询处了解到，该公司从来就没有上门接客人的服务项目，那些戴着胸牌招揽业务的人都是从事非法“一日游”的“李鬼”。
骗是“李鬼”的基本理念
据北京旅游集散中心有限公司办公室主任董欢介绍，骗是“李鬼”的基本理念，非法‘一日游’主要用三种手段欺骗顾客。一是“价格虚景点实”，报的价格很低，上车后一步步加价，不从者轻则被中途轰下车，重则暴力相向；二是“价格实景点虚”，游客上车后不再要钱了，却带着游客游览一些小景点，说是去八达岭长城，实际去的却是水关长城，甚至带游客去听讲座买药，从中谋利；还有一种就是纯骗，收了钱把人拉到一个地方，趁着自由活动的工夫一走了之，“这就是许多游客遇到的‘甩客’现象，遇到这样的情况，游客几乎无从投诉”。
“李鬼”多处设槛拦截正规军
“我能来北京旅游集散中心买票，真是不容易啊，非法‘一日游’处处在给外地游客设门槛。”在集散中心窗口购票的吕先生说。4月22日他一进旅馆就有人来介绍“一日游”，第二天出门仍有人在门口等。在前门过地下通道时，又是这边一伙人，那边一伙人在拉人旅游，终于到了售票大厅，发现门口还有一伙人说自己是正规的旅行社，而且价格很便宜。“这些人，看见外地人就一味纠缠，要不是自己有点经验，早就上当了，作为北京的窗口行业，相关部门应该加大执法力度，这种现象实在太有损首都的形象了。”吕先生说。
无奈现状
联合整顿“一日游”收效甚微
对于这种冒牌的“一日游”，董欢表示：市政府本着疏堵结合的方针，成立了北京集散中心。2005年9月20日正式营业，截止到目前，已接待散客近八万人次。“做非法‘一日游’的人，戴上了我们的胸牌，冒充集散中心的工作人员，四处散发名片，除了投诉电话是真的，其余都是假的。游客受损失后，就投诉我们，我们是最直接的受害者。”
董欢介绍，现在集散中心没办法打击非法“一日游”，对其进行查处必须多个部门联合执法。虽然北京巴士也曾为了整顿“一日游”市场，联合公安、城管、工商等多次执法，但与消费者的期望值相差较大。究竟应该由谁来牵头管理非法“一日游”，他半开玩笑地表示：“你问清楚了，一定要告诉我一声。”
工商和公安都说“管不着”
当记者就4月23日体验“非法一日游”遭遇“甩客”一事，向110咨询时，得到的回答却是，他们只负责刑事治安案件，黑车可以找城管，黑导游具体谁管他们也说不太清楚。北京市工商局宣传处王晓静处长表示，对于非法“一日游”的监管，一般由旅游部门牵头，工商部门作为参与单位协助工作，查处依据是无照经营，因为很多“黑旅游”也是以店面经营为主。涉及到消费者上当受骗后该向哪个部门投诉，王晓静表示：“这个我也不太好说，应该是向旅游部门吧！工商部门只负责旅游景点购物产生的纠纷的处理，黑车、黑旅游不归工商管。”
旅游局称只管正规旅行社
4月26日上午10点，记者来到位于建国门东南角的旅游大厦，向北京市旅游局投诉“非法一日游甩客”的事情。位于旅游大厦1408室的北京市旅行社服务质量监督管理所的工作人员称，他们只负责正规旅行社违规违纪的问题，至于非法“一日游”的问题，不在他们的职权管辖范围之内，他建议记者到10层执法大队去投诉。
在该大厦1005室的北京市旅游执法大队，一位阎先生（音）表示，除了正规旅行社，对非法“一日游”的投诉他们处理不了。具体由哪个部门来管也语焉不详。“黑车、黑导游都由城管来管，正规旅行社的车辆由交通执法总队来管。”阎先生的同事对记者说。
城管只负责清理黑站牌
据海淀城管执法人员介绍，随着“五一”黄金周的到来，黑站牌越来越多，在魏公村附近，他们查获了一起开着小面、拉着梯子、往电线杆上拴挂黑旅游站牌的3人团伙，在那辆小面包车上，他们查获了50多块还没拴挂到位的黑站牌。
记者了解到，目前城管只能对悬挂的黑站牌进行治理。城管与黑站牌的拉锯战几乎在天天进行，但他们却很难抓到现行，使得处罚落不到实处。目前城管执法部门正在研究专门对付不干胶黑站牌的办法。“杯水车薪啊。”城管对黑站牌的猖獗十分无奈。
专家指出突击检查难除顽疾
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副秘书长廖明先生表示，现在北京市整个旅游市场非常混乱，普通游客根本无法识别真伪。这些非法“一日游”之所以有那么大的生存空间，主要是因为政府监管不力。要根治这种情况，单靠某一部门是无法解决的，需要政府组织相关的执法部门，进行综合治理，并且要加大处罚力度。“单纯的几次突击检查根本无法解决这一顽疾。政府应该建立长效机制，达到净化市场、维护普通消费者权益的效果。”他说。
贴心提醒
记者了解到，北京旅游集散中心从不在公交站点挂旅游站牌，工作人员也绝对不会到马路上去揽客。除了前门的售票大厅常年面对游客营业外，“五一”黄金周期间，他们还将在西直门、宣武门、复兴门、动物园等地，设立咨询点，但都是窗口服务，不会到马路上去招揽游人。
正规旅游集散中心设在前门边上的售票大厅的售票时间是早6：30到11：15，下午就停止售票了，只有咨询人员现场接待游客。
另外，“黑车”站牌式样、尺寸均不统一，联系电话多为手机号和小灵通。“黑车”票价有浮动，他们会在站牌上标出，而正规的集散中心的票价为物价局统一定价。
■相关链接
●据北京市旅游局统计，北京每年接待游客一亿人次以上，其中旅游散客占了70％。2004年，北京接待游客8050万人，其中87%的游客即5400万人是观光客，而目前北京旅行社的接待能力是540万人，换句话说，有4800多万名游客必须选择自由行的方式来游览北京。而目前北京市经营一日游的旅行社仅有11家，最大接待能力20万人，再加上集散中心能接待的100万人，北京一日游市场的供给仍存在着巨大缺口。由此可见，要弥补这个缺口，彻底将非法一日游赶出市场，还是一个长期而又艰难的过程。 据《北京晚报》
●4月8日、9日，北京旅游集散中心推出的北京风光游、长城历史风光游、宗教文化游共计9条市内旅游。旅游集散中心自去年9月以“世界文化遗产游”3条线路替代原游1——游5路后，对原“游”字头公交旅游专线的路由、途经景点进行优化整合，以18条新线路替代，4月8日、5月1日陆续开通。据《北京青年报》 | 
精彩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