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许可 嘉宾:何东 本期编导:马颖
主持人:何老,我要套用我们刚才看到的叫你何老,其实说到你,我觉得很多人认识何东这个名字,肯定是在很多的娱乐新闻上面,就是说何东你觉得自己,是通过在这个圈子里这么多年,有人说你是借助了这些人的光芒,这些人的名气,从而你也成了这个圈里的腕儿,你赞同这种说法吗?
何 东:我不认为这个事,就是我去写了很多东西,可能就是说有一定的传播,如此而已。 以前会参加很多就是说这种,叫什么呢,什么新闻发布会啊,新片发布会啊,那种场面大家都是这样的,去签一个到,然后呢有一大堆材料,进去看一些片花,然后这个材料里头,会有一个信封就是红包嘛,如果要说这点,我可能算是比较有名了吧,你这个东西不好,我照样不说好话,骂出名来了,也不是有意地去骂,就是说,反正你不能把自己的嘴给封上了,老在这抹油,最后贴着一个就像那个胶纸似的,再也说不了话了,说不了真话了,这个我受不了。
何 东:我一旦发出我的最激烈的文章的时候,我就用真名,我不像有的记者,我最看不上的是这种记者,骂完了人用假名字。就是我批评完别人,我必须告诉你这是我干的,这是作为一个记者,也是客观公正的一部份嘛,人家也知道这个事是谁干的。我不喜欢一个人,不喜欢一部电影,会带着我强烈的个性色彩,难道不行吗?
主持人:但事实上你喜欢的人你也照样会骂他们。
何 东:是呀,你比如说崔永元,徐静蕾,或者是王志文,葛优这些人,你可别让我看出破绽来,我都有约定的。那就说作品归作品,交情归交情,我觉得现在在娱乐圈里,有一个很不好的潜规则,就是说呢,咱俩好啦,那你就得一直说我好,为什么呀,你比如徐静蕾我看那个,《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我就觉得不好,我就说,我就直说,我看王志文的《黑冰》你也说过他,不好看就是不好看吗,干骂那么猥亵,打电话也得告诉他,太难看了。
主持人:哎,这样的话,如果继续你们保持比较良好关系的话,我觉得对这些明星来说,也要需要一定的心胸和气量,或者知道何东你就是这样的。
何 东:王志文跟我讲过一句话,我一直都记在心里就是说,真正的好朋友,他说讲话应该是咄咄逼人的,说真话,你谈着谈着两个人就说,谈得好谈得坏,两个人那个机锋一出来,就咄咄逼人了吗?比如说,许可你作为主持人,你会跟你妈妈去天天相敬如宾地去讲话吗?你不可能。你会像新闻联播那样跟她讲话吗?不可能吧,你肯定有什么就说什么。
主持人:说到你和很多的明星都是很好的朋友,而且说何东非常了解这个明星隐私的故事,但是好像何东从来不去写这些东西。
何 东:我对这些事情毫无兴趣,所以我只得坚持我自己写的这种,我看到的东西真实,我写完了你爱看不看,你爱看不看,那有关心这种的记者,有关心这些新闻的观众,我对不起我不给你写这些东西,从我得到的反馈啊,更大多数的读者好像对这事兴趣不大,我有一个就是说,博客上有一个北京四中的一个女老师,她叫胡丹,她给我写了一封很长的邮件,给我的触动很深,她说我们观众,才不要去看一个八卦的主持人,在那挖人家的隐私啊,比如某某人你什么时候,跟谁结婚呀你什么时候跟人分手,她说我们看的不是这个,真实是没意义的,就是说采访血淋淋真实是没意义的,我说为什么呢,她说你要完成真实,在街上架一个录像机就够了,这是真实,那我们到街上去看,何必到电视上去看呢?作为一个好的采访者,应该完成你和明星的一种真诚的互动,这就够了。
主持人:真诚不等于真实。
何 东:对。
主持人:你知不知道当时其实这篇文章,对这个人带来很大的影响,甚至把他的这个可能上升的这个空间都给挡住了,后来这个年轻人把这篇文章贴在家里作为激励自己。
何 东:当时的社会标准呢好像跟现在也不一样
主持人:那时候人审美标准可能比较单一, 比较绝对。
何 东:对。然后这篇稿子呢,我起了一个特别坏的名字,叫《甜歌星齁吼死人》,然后这个稿子一发以后吧,当时接到了好多那个读者来信,都是骂我的,今天来看就是,许可的当年的那些女孩子,就是说她们的标准对男人和女人已经不像我们这一代,或者我再下一代的人了,就是男人应该去怎么怎么样,女人应该去怎么怎么做,那么我什么时候因为这个事,就是说我开始自责了呢,其实在这中途,我已经就开始,对这个蔡国庆感觉有愧意了,因为一个不是记者的女孩子告诉我一句话,何东你文章去攻击别人,或者你去批评别人啊,主观片面都可以原谅,但是你不可以从生理上,和性别上去攻击别人,这是最恶毒的,而且是别人没法反抗的你知道吗?做这件事呢,我其实在心里也在懊啕,但是有一种面子里的东西吧,就是打不破,就是说好像就忍了吧,就这件事就算我做了一个过节。
主持人:把自己的这个事偷偷地,像小偷一样给藏起来,我以后不再这么做就是了。
何 东:对。对就是假装我不检讨这件事,但是以后我别这么干了,慢慢收敛自己。
何 东:蔡国庆呢,在上海跟黄蜀芹在拍一个戏,当时呢黄蜀芹可能要求他,拍一个角色呢,好像京剧里的一个扮相的一个人,接近于就是说有点女性化的那种,旦角的那种,哎,有点偏这个东西,当时蔡国庆脸一下子就吊下来了,说黄导演让我演什么都行,但是这个不行,后来黄蜀芹就很纳闷,黄蜀芹当然不知道我写的,就是说你为什么会这样呢,他说我受不了舆论,脸就一直就是很委屈,很憋屈的那种,我受不了舆论,他写的这些东西知道吗,让一个好好的男人就是说,他整个十年心里这个事就解不过去,你知道吗,嗯,就成了人家那个心结了,另外他讲到那个蔡国庆,平常去关心那种有残疾的动物,做很多公益的事情你知道吗,那一晚上我没有睡觉,我真没睡觉,你何东一篇巴掌大的文章,让人家十年过不去,你多损啊,自己在骂自己,啊,都快哭了自己骂自己,你还能干什么啊,不行,我得把这个事找回来,我当时不是写了六百字吗,好,我正好在《北京青年周刊》,我开着专栏的吗,我写了三千六百字,这个标题叫什么呢,《向蔡国庆鞠躬道歉》,然后我写到了我当时写的心理,我现在这个懊啕这个心情,我这个不舒服你知道吗,我向你道歉,而且这不算,我说现在不算,等有一天在一个公共场合,或者一个社交场合人越多越好,我给你三鞠躬,如果你接受的话,算我给你真实的道歉,这篇文章写完了以后呢,我要发表之前,包括我家里边的人,甚至编辑都说,何必再做那个姿态呢,还有,像许可说得一样,也有人在我这篇文章发表之后呢,说,他又是假的,反正他都得占着,总之你写一篇文章,你做一件事呢,会有各种各样的评论,你都得接受,据说你们两个人还从来没在任何场合,到现在没有见过面,没碰到过,我们今天也来看看他是怎么说的这件事,什么感觉,这事给我一个教训,许可,真是,以后下笔之前啊,一定要深思熟虑,不能误伤善类,包括对刘晓庆,那也是我做社会新闻记者的时候,就是社会会对刘晓庆有很多的规则,你应该这样你应该这样,就是刘晓庆的个性比较有个性的一个人,很张扬嘛,好像骂的人有三十多篇,然后后来在刘晓庆出事了以后,我特别痛悔不已,我不断地在报纸上表达,因为有些事你做下了,即使蔡国庆这么说了,你给人造成的这种伤害,是无可挽回的啊。
何 东:刚才我最早,开始我讲到了这个圈子有很多规则,人活得很困难吧,像披了一身盔甲,但是傅彪不是这样,从一开始认识,就是最早我认识他是在《甲方乙方》的那个剧组,我去到那儿去采访,就采访他剧组的一些花絮吧,然后呢聊得挺晚的,后来傅彪就说我来送你一下何老师。
主持人:之前你们认识吗?
何 东:不认识,不认识,开着他那个白捷达,我印象特别深,就傅彪走了以后,这一幕我永远都忘不了,就说傅彪是一个很胖的一个人,坐在那个白色捷达车里你就觉得,坐在一个玩具车游戏车里头,公园里的那种碰碰车里头,而且我当时没有任何感觉,感觉这个人是一个演员啊,没有这个,就好像来开车送我一个很好的朋友,然后等车把我送到我家门口的时候呢,他就把车子给熄了,然后我们两个坐在马路边啊,聊了好像有两个半小时吧,堆了一地的烟头,这会儿他说着说着我才知道他是演员,然后以后,以至于傅彪,就是一点一点一点地演出来了。一般一个人啊,演员如果红起来以后,我就会稍微拉开距离,因为他这会儿会很忙,会应付很多很多的事情你知道吗,但是傅彪从一开始他是什么样,到他红了到他演得大红了,他跟原来就是一模一样,那么他后来生病以后,我特别难受就是难受的不得了,那是非常残酷得一个过程,他过世那天的上午,我正在电脑前边在那儿打字的时候,在第一时间葛优给我发了一个短信,说彪子走了,几点几分,我当时什么也没说,把要写的稿子放在一边,我就开始敲这个,我跟傅彪整个的我认识他的一个过程,其实就是客观地记录这个过程,我记得我好像是连敲了两天吧,但是我当时心情很平静,倒没有我一边敲一边大哭大闹的,因为他已经在我心里存得太深了,他出国的时候我知道傅彪不多,但是他去好莱坞,给我买了这个钥匙链,这样呢我可以每天开门呢,我会想到他,一想钥匙我就看这个东西,包括我现在的电话里头,我一直在存着那个谁的号码,我想若有来世的时候,咱们得再联系吧。
主持人:所以也算是你的朋友,也跟你共事过的张越说,何东的内心其实是一个孩子的心态。
何 东:这个我也就感觉怎么好像,对好多事吧,比如说看了一个片子吧,质量并不是特别好,或者有一个文章吧,也不是写得特别好,我觉得大家怎么都好像在这有意地在遮着什么啊,我可能从小就没改了这毛病,就是说我会把这个,不好就是不好,这也源于我妈妈,我妈妈小时候吧对我很严厉,不许我说瞎话,或者有时候你可以选择不说,我觉得你说这个对,萧乾呀作为一个记者,他说过一句话我也是刻到心里了,他对记者,特别是对记者说的,要尽量说真话但一定不要说假话,所以有时候可以采取沉默。我都53了,我还不能就是说按我的一种意思,按我的一种眼光,去看那个周围,看一些人看一些事。但别人也会说何东你都53岁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内心世界不成熟,像什么皇帝的新装里那个小孩,别人可能都没敢说,然后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就一下子就,皇帝就没有穿衣服,我觉得这孩子心眼太好了。
主持人:你觉得自己就是那,好心眼说真话的孩子吗?
何 东:我不敢不敢当。
何 东:举坐沉默没有人说话,只有何东说出了不同的声音,当时是在人民大会堂放的,那么看这个电影的时候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人民大会堂放映的,那个场地非常大吗,左前方有领掌的,但是我也注意到全场沉默,这个电影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啊,我认为他不好看,那么我是记者,我就坐到记者席里了嘛,我有请柬我坐那儿,当时我记得现场有六百多个记者,提问好像都是说,今天谁这个明星穿什么衣服啊,或者说张曼玉你为什么做这么一个发型啊,我觉得这不是问题呀,或者说是八卦问题吧,就为了好看,能让观众记住三分钟的画面,我就很满意了,我听着我就开始不舒服了,我这人本来就爱起火你知道吧,你好几亿的你拍完了一个电影,你跟我说,我不追求思想我不追求艺术,我就让大家记住几个画面,那你拍幻灯不完了,这样我就一下子一股火就上来了,一举手正好跟导演对过,那我想问你你告诉我,这个电影你说的刚才你既然说了,你什么都不要了,你只要好看,那我问你这个电影好看在哪儿?是你拍的风光好看打架好看呢?还是就是说跟大场面的团体操好看?言词比较激烈嘛,结果呢他也就很不高兴了,之后呢整个这个,首映走到各地呢,他就在说,这就是北京的媒体对我有敌意,接着铺天盖地的就是骂我的文章你知道吗?我当时我很沮丧,那么就变成了我有意地去攻击,哎,就是说我借助这个事,我要借助它出名,如果我觉得导演有一点自嘲的精神,我们可以坐在一起谈,你谈你的意见我谈我的意见,到现在为止你看,中国的导演最近两年特别爱生气,稍微一招他们就急,他们怎么那么容易发火啊,是脆弱还是觉得你们的这个作品是有问题呀?每回首映之前捂着盖着,跟马三立说那挠挠似的,剥啊剥啊剥啊剥啊,然后大伙在那等着,结果呢最后一看,马三立说那俩字,挠挠,我写了好几篇文章都用了这个例子你知道,现在我就发现就是说,这可以用作一个刺激他们的一个办法,你知道吗,扎一针,腾就跳起来了,所以有人就说了何东这么多年了,一直做着这个扎针的这个工作,我不可能做到完全的真。
何 东:那么我呢,可能是从小,我父亲就是记者,《光明日报》的记者,我爸爸就是训练得就是说,你凡事做事要认真,就你要用心去碰对方的心,如果你撞出来,那么就是这个东西就出来了。
主持人:如果没有,那你这个采访就失败了吗?
何 东:我也有过无数次的电视采访的失败吗。有一些年轻记者,就觉得我好像写一篇人物就跟玩似的,他们老用这个词啊,我每回采访的准备,都不亚于一次小手术你知道吗,我尽量得找到他所有的资料,还得找到我跟他建立一种什么关系,每个人都要这样,每个都是这样,所以我那电脑启动慢吗,东西太多,一个明星资料就好几万字。
主持人:何东你觉得你自己做娱记,做成好记者了吗?
何 东:我做得还比较真诚的一个记者吧,我认为,我们两个聊到现在。
主持人:你觉得今天对你的采访,是真实的何东吗?
何 东:起码我这方面吧我表达的是我自己。
主持人:如果现在给我们一个何东式的结尾,结束我们今天的采访会说什么?
何 东:我以前去怎么做,我会不断的去完善我自己,但是我的根上的东西不会改变,根上的东西是,尽量地去真诚的做一个记者。
主持人: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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