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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健全的银行贷款、企业担保制度等，都在制约着企业的技术创新，就是风险投资本身制度也不健全。企业内部机制的缺失更使企业陷入无钱可“烧”又不得不“烧”的尴尬境地。本版照片除署名外均由图片中心记者王林摄
自主创新之痛———
沈阳电视机、冰箱、自行车的不断陷落
与历史一路相伴走来，有一天我们回过头时，蓦然发现，沈阳在全国拥有的许多“老大”地位产业已然相继陷落。沈阳的冶金、轻纺、建材业，过去在全国很有影响，现在，连骨干企业也没有了；原来沈阳的计算机、电视机、冰箱、自行车曾经全国闻名，现在上述品牌均已退出市场。而同样在国企大背景下，青岛却以海尔、海信、双星等企业扬名天下。
“如果抛开制度原因，沈阳众多名牌企业的陷落，直接原因是我们的产品几十年一贯保持不变，产品创新能力不足。”沈阳机床集团总经理关锡友说。“到目前为止，在沈阳市的企业中，有国家、省、市级技术中心45户，另有19户企业等待认定。”市经委长期从事企业技术创新工作的专职委员李柏山对记者说。2005年沈阳市规模以上企业总数为3033户，这意味着有98％的沈阳企业没有设立研发中心。
“对于一些小企业，出于实力和追求利润最大化的考虑，也许不太需要自己拥有技术中心。但对于‘国家队’或者‘百年企业’，必须有属于自己的东西，要有自己的技术中心。”关锡友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那么，沈阳企业果真不注重自主创新吗？“不是我们不愿意创新，做企业的谁都知道，没有好产品企业是发展不起来的。但面对制度障碍，我们恐怕就难以创新了。”沈矿一位老总说。
实际上，在今年全国科技大会之后，国家相继发布了三个文件。“这三个文件，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清除过去制度上限制自主创新的障碍，要建立一个新型创新机制。”科技部政策法规与体制改革司副司长胡志坚所说的话，暗合了沈矿那位老总的观点。
“在Google上搜索‘自主创新’，搜不到几条结果，因为，自主创新是中国特色的用语，其它国家只用‘推动企业创新’或‘技术创新’这样的词汇。似乎我们的企业和其它国家不一样，不愿意成为技术创新的主体，还得靠政府推动才行似的。但是，如果深入研究一下，为什么中国的企业没有真正成为技术创新的主体？就会发现制度障碍的存在。”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技术经济研究部部长郭励弘，在“2006年沈阳·中国企业家活动日”上，以“清除企业自主创新的制度障碍”为题目，进行演讲时如是说。成果转化时的“死亡之谷”———
美国动用90%%政策力量；中国企业自己埋单
科研成果理应获得很大的经济价值，但是由于它在转化过程中存在着高风险，外国经济学家把这个转化过程比喻为“死亡之谷”。美国政府的技术创新政策，是把90％以上的政策优势都集中解决‘死亡之谷’这一块。在风险最高的地方，政府会主动分担企业创业的风险，给予企业种子基金和创业基金等等。
“我们国家原有的政策是，技术创新研发功能不在企业，在国家有关部门研发机构和科研院所、大专院校里面，所以，国家投入大量资金于科研院所和大专院校，造成目前的企业技术创新能力先天性不足。进入市场经济体制后，政府从这些领域中逐渐退出，但相关制度却没有跟上。”胡志坚解释说。
中国在企业技术创新的财政支持上，也远不如美国等发达国家。2005年，我国全社会研发投入达2360亿元，占GDP的13％左右，但其中只有30％来自于财政。而且，国家财政中支持企业技术创新的比例仅为10％左右，而发达国家在同一发展阶段有50％左右的政府资金支持，即使到了“后工业化”时期，财政支持力度仍能保持在30％左右。
2005年沈阳机床、沈飞、黎明航发、东北制药、沈鼓和东软这六个国家级技术中心的报表数据也显示：在六家企业的技术创新投入中，国家财政一分钱也没有支持的企业为一家；财政支持不到3％的为一家；财政支持在35％的有一家；另三家财政支持均在10％以内。需要说明的是，这六家企业应该是沈阳市的好企业，也是国家支持的重点。其他企业，相应地获得国家财政支持的机会更小，绝大部分企业甚至得不到财政支持。
这也意味着，中国企业遇“死亡之谷”不得不自掏腰包。风险投资公司“短寿”之谜———
只有“烧饼”没有“主菜”，创新难成“大餐”
沈阳市一家风险投资企业老总，这几天非常郁闷。来沈阳搞风险投资已两年有余，企业也逐渐培育成型。但到产权交易中心进行市场交易时，却因为没有交易平台而无法成交。
“与这一企业相类似，目前沈阳市的风险投资企业，几乎都遇到了因没有配套制度而无法交易的问题。”沈阳科技局副局长常亮说。
据常亮介绍，沈阳市现有11家风险投资公司，国有股份占了大部分。依据风险投资企业的发展规律，企业往往在二三年后才能见效益。但国企每年都有一个增值保值考核指标，这是风险投资公司无法实现的。另外，风险投资有风险，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成功，失败了怎么办？我们还没有类似的制度设计。更为重要的是，不健全的银行贷款、企业担保制度等等，都在制约着企业的技术创新。就是风险投资本身制度也不健全，如创业投资基金的设立、创业投资基金的运用、创投资本和知识产权的结合、创投的退出这四大制度，我们并没有完全建立起来。“风险投资最能说明企业自主创新过程中的制度尴尬。犹如只有‘烧饼’没有‘主菜’构不成‘大餐’一样，基础性配套制度不完善，要想让企业真正成为创新主体是非常难的。”沈阳市经委企业技术创新专职委员李柏山说。企业内部机制缺失———
“烧钱创新”导致企业投入“先天不足”
“技术创新是一个吃企业利润的工作，把一个技术转化成产品，要花费大量的金钱，在企业利润特别小的情况下，企业能够拿出一部分钱来研发，这是需要胆识和勇气的。”沈阳电机股份公司董事长陈伟说。
目前，沈阳机械行业平均利润率在5％上下。但一个新产品的研发投入，没有几百万元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可以说，技术创新是一个“烧钱”的“买卖”，而缺钱是沈阳大部分企业的常态。
过去，国家对国有企业都有技改投入，如：国家为沈阳国企提供2亿元上下的资金用于技改，这成了沈阳企业最理想的研发投入资金。后来，国家把这块资金取消了。没有财政的支持，国企利润又一再下降，在“钱”紧的情况下，企业内部的创新制度就非常关键了。
在沈阳，许多企业根本没有建立自己的技术创新机制。对于大多数企业来说，管理本身都不持续，更谈不上技术创新了。因为创新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但我们的国企却频繁发生人为变故。
但沈企中也有例外，沈鼓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就吸引世界最先进的离心压缩机技术，开始了企业创新的征程，进而逐渐成为世界级离心压缩机制造商。从上世纪80年代起，沈鼓每年研发投入在200—300万元；到上世纪90年代，这一投入达500—600万元；再到本世纪，该项投入已达上千万元；今年预计超过8000万元。
尽管如此，沈鼓的研发投入与发达国家的跨国公司相比，还有差距。沈阳市政协有关部门对2005年144户沈阳企业的调研结果显示，这些企业的年科研投入总额为9.51亿元，平均占企业收入的1.77％。沈鼓的研发投入比例高于全市，超过4％；最高的是东软集团，不超过10％。而发达国家跨国公司的研发投入占销售收入比例一般为15％—20％。“按照国际上比较流行的观点，这个指标低于1％的企业通常难以生存。没有科技投入支持，企业如何能创新？”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技术经济研究部部长郭励弘说。
深度时评
同一个老板下的“反垄断拆分”
刘国栋
这些年来，“国资病”使得包括沈阳国企在内的大部分中国国企长期萎靡不振，但是，行政部门似乎更加热衷于以“反垄断”的名义，把大型国企拆分成若干公司。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技术经济研究部部长郭励弘撰文指出，其理由据说是为了促进竞争，其实，这里面有一个“垄断与竞争”概念混淆的地方。
事实上，在市场经济国家，垄断分为两种：一种是政府垄断，一种是厂商垄断。政府垄断意思是禁止民间资本进入；厂商垄断则是说由一家公司控制相当部分的市场。
发达国家并不排斥政府垄断，比如“汉莎”，曾经在德国的航空领域具有事实上的垄断地位，而且，国家规定“汉莎”必须占有50％以上的国内航线。
另一方面，在发达国家，政府不会在同一个行业中投资多家公司。如德国大众汽车、法国雷诺汽车都曾经是国有企业，但国有企业只此一家、别无分店。而我们高峰期有180家汽车组装厂在一起厮杀。而且，值得一提的是，市场经济中的《反垄断法》无一例外都是针对“私人资本”的，国有垄断则是法律认可的。
相比之下，我们的政府垄断与众不同。我们所形成的政府垄断不是法律规定的，而是我们有计划经济的履痕，有的行业甚至至今仍然不让民间资本进入。同时，中国政府资本分散，大部分行业里的政府垄断都不含有厂商垄断的意思，就像汽车工业一样。这种情况应该说是“政府包揽”，而非政府垄断。
现在，与发达国家一样，我们的“反垄断”呼声也很高，但是因为我们的政府垄断是政府资本和政府行政长期“合二为一”造成的，所以像国外那样单纯针对民间资本的反垄断措施，不见得有用、见效。
行政部门也提出要反垄断，但是方向并不是放开让民营资本进入，也不是放弃政府包揽，而是单纯放弃政府资本的“集中使用”。具体措施是：把早就整合好的、从来没有分割过的国有资本电信、电力、铁路等行业进行拆分，以为可以借此有利于企业间的竞争。
竞争，在任何国家只有一种含义：不同资本所属厂商之下的拼抢。我们这儿却发展成了另外一个含义，我们要求“同一个老板下属公司之间，也要拼个你死我活”。从1998年开始，政府资本要求拆分、进行有序竞争。结果是国防工业各个领域整体应战国外军事工业未必能稳操胜券，却要把它拆分成两家公司。而人家欧洲的宇航防务公司却把9个国家的全部航空航天产业整合，它要跟美国拼。中国的竞争跟欧洲的竞争不一样，我们则自己拆分自己，自己跟自己拼。在国际上，如果政府垄断的大企业要拆分的话，基本上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推进私有化；而中国政府垄断大企业的拆分倒不是为了这个目的，是一个老板下的两个国企进行竞争。
事实上，垄断、竞争、包揽几个基本经济概念的混淆，把国有资本不当地拆分了，大大地削弱了这类企业的自主创新能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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