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问答

　　2004年5月9日，时任车臣总统艾哈迈德·卡德罗夫在格罗兹尼一场爆炸中遇难。今年3月4日，他的儿子拉姆赞·卡德罗夫成了车臣政府总理。俄罗斯媒体普遍认为，他将来很可能成为总统，执掌车臣大权。在就任总理前，拉姆赞给自己定下了3个月试用期，期满后要让民众决定其去留。“试用期”看看将满，他于近日接受了俄罗斯《消息报》记者亚历山大·斯捷潘诺夫的采访。

　　在不安定的古杰尔梅斯(车臣第二大城市)，拉姆赞的家可算是真正的安全岛。“拉姆赞”体育俱乐部是他的非官方住处，不远就是他的官邸。一条漂亮的人行道从官邸延伸出来，不远处是儿童游乐场。在游乐场里，老虎被牵着走来走去——还不是一般的老虎，是乌苏里虎，现在全世界只剩几十只了。

　　拉姆赞在豪华套房里接见记者。他身穿圆领汗衫、运动裤，看起来更像运动员，在皮革沙发上喝着茶，高谈阔论。

　　父亲

　　就怕辜负了他

　　《消息报》(以下简称“问”):拉姆赞，你今年29岁，已经是车臣共和国总理。你的父亲有没有训练你适应领导人的角色？

　　卡德罗夫(以下简称“卡”):从1991年起，我一直在他身边。我了解他所有的想法，作为儿子，作为助手，我们谈过很多。他真正热爱自己的人民，而且从不奴颜婢膝。有这样的父亲我很自豪。

　　在另一个世界，我们还会再见。现在我就怕辜负了他，不能完成他开创的事业。

　　问:政府工作需要专业知识。你的知识够不够用？

　　卡:当然很难，人永远要学习。不过工作本身也能教育我，比大学还要强。

　　我们牺牲了很多人，包括朋友、亲属和同事。我很怕犯错，怕辜负亲近的人们。所以我给自己和团队3个月时间，看我们能不能行。如果民众说，“是的，你让我们满意”，我们就继续，否则我们走人。即使让我做平民，我也答应。

　　问:民众如何告诉你呢？

　　卡:通过民意调查。如果大多数不支持我，我就正式请辞……

　　政务

　　管好钱，拒绝文字游戏

　　问:现在车臣政府最主要的计划是什么？

　　卡:卫生和教育。问题都很大。

　　问:有人说车臣是个黑洞，投进去的钱就像打水漂。这个说法很有市场。

　　卡:以前，中央财政为车臣重建拨款的时候，根本没人问车臣人的意见。钱没到我们手里，也不由我们分配，于是有人大肆贪污。现在，中央拨款发给车臣政府，要是我们还不能管好钱，你就可以说车臣是黑洞了。

　　问:车臣自身的财政收入从哪里来？比方说，来自石油？

　　卡:关于石油问题，又是一本算不清的账。我们每年上交220万吨石油，收购价是每吨1400卢布，而俄罗斯国内石油价格是每吨7000卢布挂零。我们不敢奢求把欧洲油价——每吨400美元——作为收购价，按国内价收购就好了。现在我们成立了一个委员会，专门解决这个问题。

　　问:当你在莫斯科面见联邦总统普京的时候，给人一种印象，那就是你能解决任何问题。

　　卡:如果俄罗斯所有高层领导都像普京那么爱国，肯定能解决问题。但刚好相反，普京下指令，他们不完成。我已经开始和这类人开战……

　　问:你是说高层已经同意，而中层拒绝执行？

　　卡:不是拒绝，而是玩弄文字……花上几星期、几个月甚至几年来制定计划。上次见总统的时候，戈曼·阿斯卡罗维奇·格里夫(俄罗斯经济部长)对我说，为了车臣重建，已经做了很多工作，我回答:“是，我们在纸面上做了很多工作，去年我们只用‘承诺’来养活百姓”……

　　问:你曾下令，所有官员家眷都要从莫斯科搬到格罗兹尼……

　　卡:在过去，部长们去莫斯科不单是为夫妻团聚，而是去办公事。他们故意把问题留起来，作为去趟莫斯科的借口。所以我做了决定……现在，只有财政部长伊萨耶夫的家眷在莫斯科。他妻子病了，不过将来也要搬回来。

　　问:你的家人住哪里呢？

　　卡:都在车臣。我的孩子和别人家孩子一样在街上玩耍，上同样的学校。

　　仇人

　　最最不喜欢的问题

　　问:拉姆赞，关于巴萨耶夫(车臣非法武装头目)……

　　卡:噢——(他生气地拍着膝盖)

　　问:是不是最不喜欢的问题？

　　卡:最最不喜欢的。如果不是记者老提起，民众早把他忘了。见鬼，他肯定在哪儿逃窜，怎么也抓不到他。消灭他，是一种荣耀，卡德罗夫家族的荣耀。我要把他投进监狱，要么干掉他。

　　问:不管怎么说，巴萨耶夫行动不便(右腿有残疾)，他怎能长时间在山里跑呢？

　　卡:不是跑，是别人驮着他……

　　车臣人

　　我们生来强悍

　　问:有多少车臣人感觉自己是俄罗斯人呢？

　　卡:我们曾为此举行全民公决。当时父亲说:“我发誓不要激进的数据，只要事实，看看到底多少人愿生活在俄联邦内。”虽然有人受过欺压，有人低三下四，但80％的民众赞成留在联邦内，这可不是在数字上弄鬼。

　　我敢说，如果人民都同意脱离联邦，我就同意，因为我是守卫者。有人说，过去我们曾与俄罗斯作对。我从来不反对俄罗斯，我只是时刻与人民站在一起。

　　问:如何说服剩下的20％呢？是靠捷列克队(格罗兹尼足球队，拉姆赞是该足球联盟主席)的胜利，靠摇滚汇演，还是建水上公园？

　　卡:知道什么最让车臣人振奋吗？就是普京总统来访，他说:“俄罗斯是穆斯林最好的朋友。”我们就像得到了第二次生命，又有了活下去的愿望。

　　至于捷列克队，大家都看到了，去年表现得像神鬼般强大！当然，体育会让我们团结……不久前，我们的运动员赢得了俄罗斯自由式摔跤大赛。车臣人生来强悍，只需要一个舞台。只要能选派运动员参加奥运会，我们也可以摘金夺银……

　　子女

　　不介意女儿将来做小

　　问:拉姆赞，你儿子降生的时候，有消息说他的健康有问题，现在怎么样？

　　卡:你自己看。(他从桌上拿起手机，找到一段录像。画面中是个粉红脸的男孩。卡德罗夫的声音变得柔和)这是我儿子！我有4个女儿，儿子还只有一个。他是早产儿，所以母子俩在医院里呆了段时间。现在一切正常，都长牙了。

　　问:等他长大了，你希望他是什么人呢？

　　卡:爱国者。

　　问:这我明白……你想让他从事什么职业？很多车臣人希望儿子投身体育。

　　卡:不，我希望他靠纸和笔生活。生活中需要拳击、摔跤，但那只是用来保护女人的。我希望儿子用纸笔保护人民的利益。

　　问:你不反对一夫多妻制。

　　卡:每次记者都会问，我说不反对，于是大家说拉姆赞·卡德罗夫要在车臣推行一夫多妻制。这是我的私人观点！

　　问:等你的女儿嫁人时，如果成了第3房、第4房，你同意吗？

　　卡:当然。如果女儿决定了，我怎么反对？我也没权利反对。

　　问:心里一点不打鼓吗？

　　卡:不。如果我儿子有4个新娘，我也不反对，还要鼓励他。车臣女性比男性多30％，如果每个男人都娶两三个老婆，很多问题迎刃而解。

　　问:这么多老婆，怎么养活呢？

　　卡:养活？大多数妇女在工作，各种各样的工作。工作的女人比男人多……

　　休闲

　　最爱看《天朝王国》

　　问:拉姆赞，你休息时间做些什么？

　　卡:现在和你谈话，就是休息。有空时我去祈祷，或去饭馆。我还有高加索牧羊犬、老虎、狮子、漂亮的跑马，我会抽空和它们待一会，说说话，神经就放松了。我还玩足球、练拳击。

　　问:看电影吗？

　　卡:看苏联电影，其它的也看。我最喜欢《天朝王国》，讲述了伊斯兰军队从十字军骑士手中夺取耶路撒冷的事。你能在其中看到真正的穆斯林，真正的基督徒；展示好的一面，也展示不好的一面。非常厉害的电影，它灌输给你宗教宽容的精神。

　　问:有没有计划出国去休息？

　　卡:从来没有。为什么去其他国家休息？我们应该营造好的环境，让美国人、阿拉伯人来车臣休息。

　　分析

　　车臣二虎相争　普京出面劝架

　　2004年8月22日，离车臣总统选举还有几天，俄联邦总统普京在索契接见了拉姆赞·卡德罗夫和阿卢·阿尔哈诺夫。当时阿尔哈诺夫是车臣内务部长，总统竞选中的大热门，拉姆赞是第一副总理。俄媒体普遍认为，普京此举意在让二人和解。在接下来的大选中，阿尔哈诺夫当选车臣总统。

　　不久前，普京在克里姆林宫又接见了阿尔哈诺夫和拉姆赞，不过现在拉姆赞是车臣总理。克里姆林宫新闻办公室称，会谈议题是车臣社会经济的发展。而俄罗斯《生意人》报称，会谈是关于车臣总理、总统的内斗。拉姆赞派系逼迫阿尔哈诺夫下台，但普京不允许车臣总统辞职。

　　《生意人》报说，普京本来只打算接见阿尔哈诺夫，后来扩充了接见名单，因为有人向他报告了车臣局势。格罗兹尼有消息人士透露，车臣政府一群最忠于拉姆赞的官员，以财政部长伊萨耶夫为首，去见阿尔哈诺夫，建议他辞职，“理由是要维护车臣局势稳定”。阿尔哈诺夫当即回绝，说先要请示普京，才可以辞职。

　　据悉，此次“逼宫”的导火索是4月25日的冲突。据非官方消息，那天车臣政府大院发生枪战，起因是阿尔哈诺夫的卫兵不许拉姆赞手下带枪入内，双方都有人受伤。冲突差点变成严重流血事件，幸亏萨伊德·加吉耶夫指挥特种兵营介入。不过格罗兹尼官方说，只发生了“一般的口角”，根本没人开枪。

　　但有分析认为，“一般的口角”加剧了双方的冲突。阿尔哈诺夫已觉察到危险，开始寻求车臣头面人物的支持。最近，他会见了国防部特种兵营指挥官苏里姆·亚玛达耶姆和萨伊德·加吉耶夫，还有格罗兹尼前市长比斯兰·甘塔米罗夫。3人都不属于拉姆赞阵营。这一系列会见加深了拉姆赞派系的不安。

　　拉姆赞与阿尔哈诺夫关系紧张，早已不是秘密。早在担任车臣第一副总理期间，拉姆赞就利用一切机会，向外界表明自己才是车臣一号人物，即使在日常琐事中，也是如此。

　　著名演员尼古拉·巴斯科夫曾到车臣巡回演出，车臣文化部长莫乌拉·奥斯马耶夫在现场宣读总统令，授予巴斯科夫“车臣功勋演员”称号，这时拉姆赞走上台，说:“你错了，部长，不是功勋演员，而是人民演员。”事后，总统令被匆匆改写。拉姆赞还曾禁止丹麦难民事务委员会在车臣活动，只因遭到克里姆林宫“棒喝”，他才改变了决定。

　　拉姆赞在车臣的强势还有更多证明。阿尔哈诺夫当上总统一年半后，仍然无法让自己的亲信进入政府，老卡德罗夫任命的部长一个不能动。拉姆赞就任总理后，第一副总理职位空缺，最后补缺的是奥德斯·巴苏达诺夫，此君还是拉姆赞的堂兄弟。去年秋天选出的车臣议会，基本全由拉姆赞支持者组成。有传言说，议长阿卜杜拉赫曼诺夫已经制定了赶走阿尔哈诺夫的计划，即通过对车臣总统的不信任案。

　　另一方面，在俄联邦强力部门中，反拉姆赞的力量也很强，普京不能无视他们的意见，所以现在克里姆林宫不愿清除拉姆赞的对手(阿尔哈诺夫)。此外，如果阿尔哈诺夫提前离职，克里姆林宫就面临新的难题:尽快找人当车臣临时总统，因为拉姆赞还不够条件——等到今年10月份，他满了30岁(俄联邦地方长官有年龄限制)，才可以正式任命他为车臣总统。如果普京决心已定，要让拉姆赞主事车臣(可能就在今年秋天)，则阿尔哈诺夫可能不会以辞职收场，而会升迁到更重要的联邦职位。

　　本版文字　子鱼

　　图:

　　5月2日，拉姆赞·卡德罗夫在车臣参加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