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先生的“旧作”《多余的素材》(中国青年出版社)搁在书案上很久了。却不曾想,随着丹青先生的种种特立独行,奇谈异论,这本书也随着主人眩彩耀目起来。搞得书店里人人被问:“有《多余的素材》吗?”“你看到《多余的素材》了吗?”看来,“洛阳纸贵”竟是真的。 看来,这“多余的素材”并不多余。再读之下,抛去主观的感情思虑不谈,我只觉得在纷纷扰扰甚至凌乱的词句典故中间,有着非常可信的真实。一颗不去讳疾忌医的心灵,甜处有甜,辣处敢辣。一种不做“才子状”的叙述方式,是中国的,是世界的,更是陈丹青的。
早年,丹青先生以他的天赋和神思敲开了绘画之门,单题材就是大手笔,诸如《西藏组画》。于而立之年放弃中央美院的“金饭碗”,到美国做所谓的自由画家,更是一身横胆,豪气得令人后怕。年已半百归来,却没有丝毫沧桑和倦怠,一路高歌一路激昂,竟又闹着要把清华的教职辞掉!为了理想为了灵魂可以将所有现成的“成功”抛掉。我仿佛看到一个没有“长大”的“闯将”的背影。所以,有关他的片言只语我们都感觉是真的好的,他那“多余的素材”便也不再多余。看许多写字的人,重复着相似的风月和琐屑,调子都像大提琴在半哑不哑地响着,而今读到不受拘束的素材、思想、语调、句式、词汇真是像夏天阴凉地里喝汽水般痛快。
《多余的素材》复活了许多记忆。它们以陈丹青的记忆为轴心,触探人性的深浅、文化的异变。时代的质感终于归于日常的细节,他经历过的并且谐谑着令人能够平复的忧伤和遗憾。有关时代的记忆以陈丹青少年的懵懂眼光看去,滤去许多教科书里的简单和苍白。作为艺术家,他的随笔中有着太多关于艺术家的感想,《邱岳峰》、《于是之》、《赵丹》等怀念名家的文章,或者是他的亲见亲历或者是他的揣度仰慕。他写来毫不讳言、痛快淋漓。象《炎黄子孙》一文,看多了不咸不淡的文章,乍读之下想笑又有些诧然不知该归到哪一路。转念一想,这便是我的悲哀了,其实每本书都是活生生的一颗灵魂,心灵的感触怎能随便归总呢?
这些不关乎风月的庞杂文字,丹青先生自谦为“多余的素材”。其实,哪里多余呢?他回忆历史,述说得失,没有同类文章的四平八稳,也不嚣张偏颇,有一点西方纪实的笔法,却又保持着谐谑讽刺手法的内敛风度。艺术家能够体验和创造新世界,艺术家在书写时便有了独自一种的闯劲和泼辣,以及深层的理解和体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