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网消息(楚天金报)(金报深度报道采访组)一个以刑满释放人员为核心的20人团伙,靠打砸抢垄断了当地数个行业的经营,4年作案21起,打伤9人,敛财200万元。东西湖警方负责人当众立誓,“不打掉这个团伙就引咎辞职”———“高斌被抓后,东西湖宁静了。 ”前日,记者采访时,一名知情者如是说。自2001年开始,至去年7月落网,高斌在短短4年中,拉帮结伙,成为武汉西北一带的恶霸,当地人恨之入骨地称之为“西霸天”。这个20人的高氏黑帮靠打砸抢,先后作案21起、致9人受伤,共敛财200万元。和许多转型涉黑的地方恶霸一样,高斌的“发家史”充满了神秘色彩。1967年,高斌出生于东西湖区荷包湖农场一个普通农民家庭,自小喜欢跟人打架。10多岁那年,望子成龙的父母将他送到了东西湖吴家山念初中,然而,这段时间对高斌来说,并不是一段愉快的经历。曾与高斌为初中同学的一名知情人士说:由于高斌是转学到的吴家山,因此长期遭到同学的排挤。高斌个子小,学习成绩一般,脾气又比较犟,经常挨打。中学毕业后,高斌到了武汉中心城区的一所中专读书,毕业后就在武汉四处打工。那时的高斌,没几个人认得他。“灰头土脸”的形象留在了他许多同学的记忆里,以至于多年以后,人们提起他,依然用“小混混”这个充满了蔑视的称谓来形容当年的他。
狱中结识“良才”,两人臭味相投 高氏黑帮渐成型
1992年,高斌开始与人合作涉足当地沙石生意,迈出了他罪恶生涯的第一步。“有一定经济头脑”的他“赚了几十万”,在“事业起步阶段”便已经笼络了董文福、宋金祥、赵明明等一批“得力干将”。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经济上已经有一定实力的高斌,在1992年7月却卷入了一起“盗窃案”,并因此被警方送进了看守所。在看守所的监室里,他遇到了后来在他这个黑帮里“蹿红”为“老二”的杨福洲。两人相处并没有多少天,但杨福洲却认定高斌“有老大的味道,是个能成大事的人”,当即表示“效忠”。当年4月4日,涉嫌故意伤害罪的杨福洲被免于起诉,出狱当天他便直接提着一大袋水果前往高斌家,向还没有释放的高斌的家属“表示慰问”。2001年,东西湖经济发展提速,路桥工程建设很多。在沙石生意上已经赚到“第一桶金”的高斌,决定“带领兄弟们”,成立一个建材经营部,进入路桥工程承包领域。相同的地缘,相近的早期人生经历,使高氏黑帮成员之间惺惺相惜,彼此之间的联系相当紧密。特别是在找到共同以“黑”谋生的饭碗后,该团伙的骨干核心层悄然形成。此后的高斌,正式开始了“打打杀杀的生涯”。
砍人二十多刀,赚了八十多万 施淫威狂揽工程
路桥工程,向来被人认为利润很大,想在这一块蛋糕上分一杯羹,也是相当艰难的。高斌“出道”后,要面对的第一个竞争对手就是在东西湖区荷包湖农场“有一定头面”的王某。两人都瞄准了“荷纱公路”工程的承包权。而“荷纱公路”工程刚好经过王某家门口,王某岂肯轻易放弃?高斌在与王某面对面交涉了两次后,无果而终。高斌一时恼羞成怒,当即调遣杨福洲带上3名打手“还以颜色”。不久,一个朋友结婚,赴宴的杨福洲意外发现,王某也在那里吃酒。在婚宴结束前,他悄悄与手下联系。王某踏出酒店大门没多久,便遭到杨福洲等多人围攻。王某被砍了20多刀,后被人送往医院,缝了108针。好在“命大”,死里逃生,后经鉴定为轻伤重型。劫后余生的王某随后退出了这一工程。据事后调查,单这个项目,高斌就赚了80多万元。此事在当地引起相当大的震动,不少承包商人人自危,但还是“有人不给高斌面子”。此人就是李某。2001年5月9日,李某刑满释放回家。但他没有向高斌“通报一声”。消息传到高斌耳里后,高对此非常不满,认为李某“没把我高某人放在眼里”,亲自出马,带领杨福洲等人决定找上门去给他一个“下马威”。李某被打伤后进了医院。与李某要好的朱某、范某到医院去看望。高斌更是怒不可遏,随后将范某捅伤。高、范两人从此结下“梁子”。2005年7月4日,杨福洲得到可靠消息:长江某输变电工程部将高斌垂涎已久的一个工程项目转包给了范某。高斌随后打电话核实,得知承包双方已经签订了合同,工程已经开工。杨福洲随后奉命找到工程部经理,将这一合同撕毁,并带领打手将范某的运沙车拦下,将沙石倒进了水沟。7月22日,杨福洲一伙在路上遇到了范某,范某慌不择路跑进了当地派出所设在工程现场的警务室。杨福洲依然不依不饶,企图撬门而入。当地保安闻讯赶来,范某才得以躲过一劫。这一工程,最终落入高斌之手。据警方调查,高斌以这种手段,先后揽下了荷纱公路、107国道荷包湖段刷黑、吴新干线、六支沟公路改造、107国道奥运加油站等7个路面工程。根据审计部门的评估,仅前4个工程中,高斌就有170万元的进账。
暴力“清障”,狂言威胁 不法伎俩拓财路
依靠暴力,高斌在当地的“声望”猛涨,一村民告诉记者,荷包湖农场的人哄孩子时,只要说“高斌来了”,孩子便“吓得大气不敢出,再也不哭了”。这虽是一句玩笑话,却反映了高斌的冷血与残忍在当地形成的影响。警方后来调查走访时,当地群众甚至戏称高斌“实际上就是荷包湖农场场长”,而杨福洲就是“荷包湖农场书记”。即便是高斌后来落网了,警方前去调查的时候,只能在深夜偷偷进村,反复对受害人表示不对外公开后,才了解到了部分真相。在这种情况下,“凡是在荷包湖地区经商的人,多数要向高斌表示表示”,不然,“不只是钱赚不到,还要当心小命”。承包“家家乐道路改造工程”的徐某就是这一荒唐逻辑的受害者之一。2004年4月份,徐某以27万元的价格承包这一工程。他深知高斌的势力,主动给“空手套白狼”的高送上了两万元“茶钱”。高斌一听,当即大怒:“两万元?你当是打发路边‘叫花子’?拿10万元来算了。”徐某不依,工程却无法开工,最终只好通过杨福洲送上10万元了事。与此同时,高斌的魔爪还伸向了百货超市。高斌通过其亲属在当地开了一家超市,原先生意还可以。后来,就在其门面对面,一名当地人又开了一家B超市,而且价格低、货品全。高斌超市的生意于是一落千丈。高斌便指使王某和高某去打砸了3次,B超市最终无奈关门。高斌的一个小学同学了解到后,跑去与高商量“转包”之事,高表示同意让其经营。不料几天后,高斌仍以影响生意为由,让这名同学退出经营,强行将B超市廉价转给了其亲属。这一次转让,让这名同学“白白损失了8000多元”。2004年下半年,荷包湖地区已经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新的大工程开工,已经完全垄断了当地建筑业、百货超市的高斌一伙,由此失去了“财源”,随后便将视线放在了当地人赖以生存的水产养殖业、瓜果农副业和散煤的销售上,并很快确定了其霸主地位。当地普通群众由此成为最大的受害者,其中一些人甚至被迫去了广东、河南等地打工。据警方调查了解,高斌一伙通过暴力,最终迫使当地所有渔民、果农,“只能将鱼和瓜果、毛豆卖给他指定的收购者”,他再指使团伙成员分片从贩子手中收取“提成”或者“保护费”。
手下去当替罪羊,派个小姐陪一夜 奖励制度也荒唐
据了解,身高165CM、其貌不扬的高斌对团伙成员的“管理模式”令人瞠目。为了让其团伙成员有“强烈的归属感”,高斌授意其妻子张某租了9处房子,帮其成员购买衣、鞋、手机,每年逢年过节还向下属派送红包和色拉油。为了武装这支队伍,他不惜重金买来了两把手枪。在此之前,计划加入这一团伙的杨福洲还向高斌送上了一份见面礼:一支单管猎枪。而在每一次伤害绑架、敲诈勒索行动前,高斌都会对活动所需要的车辆、人员、武器、受伤治疗等费用,列出详细的预算清单。“奖惩制度”是高斌“高氏黑帮”的另一个显著特征。他对手下下达了“5个不准”的要求:1.不准不听指挥;2.做事不准偷懒;3.遇事不准贪生怕死;4.不准起内讧;5.不准吸食毒品。在第三次打砸B超市后,一家新闻媒体随后报道了此事。高斌深知此事难以“摆平”,便授意王某和高某当替罪羊,到派出所“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为显示对手下的关心,在两人前往派出所的前夜,高斌举行了盛大宴会,为他们送行。酒足饭饱之后,又安排他们去量贩店唱歌。兴致过后,他找来了两个“小姐”,安排两人进宾馆“舒舒服服睡一晚”。后来这两人被警方行政拘留15天,他主动负担了所有费用,而且经常带着团伙成员去探视。在“高氏黑帮”中,深受高斌信任和器重的杨福洲“后来居上”,成为实际上的“二把手”。追随高斌最久、原先有着很高地位的魏强对此非常不满,便“到处惹是生非”,高斌当即让其卷铺盖走人。而另一名团伙成员高源则仗着是高斌亲戚,不听“上司”杨福洲的调遣,他随后也将其开除。3天后,他再授意杨福洲,让杨将高源找回来“上班”,这样使得高源对杨“感恩不尽”。为了安抚受害群众,他采取了“萝卜加大棒”的政策。部分被他敲诈、勒索过的工程承包商、渔民、果农,事后都收到了他送来的“礼物”:一点小钱或者水果。即便是承包“家家乐道路改造工程”的徐某,高斌在落网后,也安排家人送去了1万多元“安抚费”。然而,在这张假面孔的背后,却是高斌的冷漠与无情。据介绍,高斌虽拥有两百多万元、轿车1台、房产3处,他豢养的手下却没有一人拥有超过1万元的存款,绝大多数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身无分文。2003年将“经营部”变更为公司后,高斌出任总经理,其妻子张某则任财务主管。而实际上,收支多少钱,都是高斌一个人说了算。张某实际上掌握不了一分钱。高斌后来找了姘头,张某也私底下找了个“情况”,婚姻最终走向破灭。即便是这样,张某仍没得到一分钱的家产。
朗朗乾坤日,岂容高氏狂 警方誓言打黑帮
多行不义必自毙。敲诈渔民成为这个黑帮走向灭亡的导火索。高斌在荷包湖地区早已是恶名远播,他自己也深谙其道,为了不让恶行败露,每次作恶后,高斌总会对受害者进行安抚。另一方面,荷包湖地区的群众慑于高斌的淫威,大多是敢怒不敢言。记者在采访中获悉,警方对高斌团伙的秘密调查,其实早在2004年就已经开始,但很少有人愿意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警方只能昼伏夜行,掌握了部分作案证据。2005年7月25日,犯下21起案子、导致9人受伤的高斌团伙,再次使出“高压手腕”,指使手下将没有听从其“安排”的荷包湖农场四大队一名渔农的运鱼车砸坏,500多公斤的鲜鱼拖到下午后出现大面积死亡。已经在群众中酝酿了很久的反抗情绪突然爆发出来。200多名农户随后一起到东西湖区政府反映情况。下午,东西湖区公安分局有关负责人即对群众公开表示,“如果不打掉高斌这个团伙,将引咎辞职!”当天,东西湖区公安分局拨出10万元专款、抽调5辆汽车用于侦破工作。并当即派出50名警力集中展开搜捕行动,对头目高斌实行定点抓捕的同时,对“高氏黑帮”其他成员的居住地、工作单位、出入荷包湖地区的所有路口、车站实行架网布控。当天即抓获了高斌及10名骨干成员,收缴了手机、钢管、砍刀等作案工具。由于“这是东西湖区5年来破获的最大一起涉黑案”,基于人力不够,东西湖区公安分局向武汉市公安局刑侦局求援。刑侦局抽调了精干力量,提供技术支持,并对东西湖专案民警进行培训,竞争上岗,优化组合筛选出6人,展开新一轮审查和调查。经过近半年艰苦细致的深入侦查,一个以高斌为“老大”、涉及20名团伙成员的黑社会犯罪集团开始轮廓清晰。两个月后,高斌团伙的20名成员中14人落网。2005年8月4日,警方对归案人员进行公开处理,“就在高斌被押赴公开处理现场的路上,我们发现路两边挤满了万余群众,他们都在放鞭炮庆贺。处理当天,荷包湖地区万人空巷,至少有两万人赶到了现场。此后,举报信件便如雪片般飞来。”比较熟悉高斌的一名人士介绍,被捕后的高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据介绍,锒铛入狱的高斌表现得“非常怕死”,而且有种强烈的畏罪心理。“如果和他谈家常,他是眉飞色舞,特别关心的是他的财产问题。而一旦说到案情,他便非常谨慎。而且反复向警方打听他的刑期。”与此同时,他时刻不忘推脱自己的罪行,表示“这些事情是他们(团伙成员)干的,我是一概不知”。而警方了解到的却是他曾经多次对其下属说,“小事你们放胆去做,拿不定的事情由我来摆平”。一个颇有意思的细节是,高斌清楚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洗脱“敲诈勒索罪”、“非法买卖枪支”等罪名后,特别关心这些罪名的刑期起点。“他自己还算了一下,大约15年。”而在调查期间,警方已认定高斌“涉嫌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的犯罪事实,并建议检察院以“组织黑社会性质犯罪、敲诈勒索、故意伤害、寻衅滋事、非法买卖枪支”等5项罪名起诉高斌及其团伙成员。一名知情者表示:“高斌被抓后,东西湖宁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