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泸水汹涌,一桥飞架
红军飞夺泸定桥纪念碑
法国人费朗索瓦1903年拍摄的泸定桥照片
康熙帝亲笔提名“泸定桥”
石达开兵败安顺场雕塑
阳春三月,起个大早,从318国道的起始地——上海浦东国际机场出发,穿云破雾3小时后至成都机场,再转乘中巴经蒲江、雅安、天全,穿越白雪皑皑的二郎山和4000多米长的隧道,及至下午4时,一群采拍《放歌长征烽火路》的伙伴,已经“从天而降”地站在了曾是300年前大桥合龙、70年前红军22勇士发起冲锋的泸定铁索桥上……
光荣泸定:
横空出世第一桥
目光,凝视于桥头苍劲洗练的铁铸龙头;思绪,回复到300多年前的清康熙年间……
从历史、地理环境上看,泸定及其周边的大渡河地区,处于四川盆地向青藏高原东南缘过渡的横断山脉中段,是连接和分界中、西部的一道标志性的“陡坎”;此处山川秀美,地况独特,关险道隘;常年积雪的“蜀山之王”——贡嘎山雄峙其后,色泽缤纷的垂直林带——海螺沟环绕近旁。这里是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的交界处,是汉民族文化、藏传佛教文化和康巴文化多元共存的边缘带,自古便是茶马古道的驿站,康定情歌的故乡,维系多民族民生交往和情感交流的走廊。
公元1696年,堪称一代明君的康熙帝颁令:“准行打箭炉市(指今日康定),番人市茶贸易”,遂使地处僻远的驿马小站很快成“茶马互市”的西陲重镇,各地客商依靠藤萝竹编“溜索悬渡”和仅有的几处渡口,将四川产的茶叶、油、米、布匹等人背马驭,艰难而又源源不断地运往西藏和印度等南亚各国。
公元1700年,自恃鞭长莫及的打箭炉驻地营官昌侧集烈叛乱,袭扰大渡河以东地区,康熙急令侍郎满丕和四川提督唐希顺分兵三路,压境平乱,血战五天,终为大胜。但也暴露出一大不足:打箭炉作为屯兵重镇,粮饷、军械的运输成大难题。1704年3月,新上任的四川巡抚能泰奏折康熙:“泸河三渡口,高崖峡峙,一水中流,雷犇矢急,不可施舟楫”,拟即距化林营八十余里坦平处“仿铁索桥规制建桥,以便行旅”。此设想很快得到康熙赞同:“朕嘉其意,诏从所请,于是鸠工构造。”
光阴箭矢,公元1706年5月15日,时康熙四十五年四月初四,仅仅用了一年多时间,凝结了全国各地无数能工巧匠的智慧和心血,一座横跨大渡河两岸100米,由桥身、桥台、桥亭三部分组成,13根101.67米长的铁链,12164个外径9厘米、扣环长17—21厘米的铁环,桥面铁索重约21吨,外加桥台地龙桩、卧龙桩,累计用铁共达40余吨的名副其实的大铁桥,终于全部合龙告竣。
有感于此桥对巩固西部边陲,维护国家安宁统一和在促进藏、汉贸易等方面所起的巨大作用,一生励精图治、文韬武略,被毛泽东主席称为“对中华民族大家庭做出过伟大贡献”的康熙皇帝,获悉大桥落成,欣然命笔“泸定桥”,其意叛乱已平息,泸河一带,汉、藏、彝各民族可安定焉!
事实上,这座大渡河上的第一桥,被公认是清朝的“天下第一大桥”,也是当时屈指可数的具有世界影响的铁索大桥。光荣泸定,伴随着川藏天堑变通衢,又见证了14年后(1720年)康熙令定西将军噶尔弼与平逆将军延信统领十万大军,分别由四川、青海浩荡入藏,联合夹击准噶尔叛军,大获全胜;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至五十七年(1792年),清军又经泸定桥要津入藏,强力反击外国雇佣军廓尔喀人;再以后,又以风卷残云之势平定大小金川的土司叛乱……
俱往矣,关山险阻乱云飞渡,挡不住横空出世的泸定铁索桥,若雪山上的雄鹰振翮着钢铁的羽翼,捍卫着中华“一统山河”的安宁和祖国神圣的尊严!
英雄泸定:
大渡桥横铁索寒
说到英雄泸定,不能不提要塞渡口——安顺场。安顺场距泸定桥320里,一南一北,虎踞龙盘,扼守险关,系桀骜不驯大渡河的咽喉要津和兵家必争之地。谁先拥有了这战略要地的“双保险”,谁就赢得了制服对手的主动权。因此,泸定桥和安顺场就其本性来说,就是“一根扁担上的两个孪生兄弟”,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同舟共济,同忧共喜;以至于演绎出毫不夸张可称之为人类历史上最惨烈的活剧和最壮丽的华章。
沿河疾行,驻足盘山道旁一处突起的巉岩,见对岸的安顺场渡口,系泸定桥下游群山环抱中一方静静的河滩,湍急狂暴的大渡河与它的支流松林河在这里汇合,然后猛然甩手一个急转弯,将无计数的暴戾的漩涡和暗流扔在了后头……
那是143年前(公元1863年)的5月14日,太平天国骁将——翼王石达开,率4万之众,经米粮坝(云南巧家渡)入川,沿会理、德昌到达“紫打地”(藏族语,意为适合种蔬菜的地方,即“安顺场”),时十四王妃生子,石军告假三日庆贺;而就在这命运攸关、生死定夺的三日间,四川总督骆秉章调兵遣将,完成拦截合围;加之上游暴雨河水陡涨,大渡河瞬间成天堑屏障;军情急,险象生,石军匆忙组织木船、竹筏强行登渡,遭以逸待劳之清军重炮轰击,数千将士无一生还;慌乱中,石达开欲强攻过松林河北上夺取泸定桥,岂知河上的索桥早已被松林土司拦腰斩断;左冲右突,唯一南向的山路通道又被邛部土司用巨石、木材堵死;情急之下石军怒斩彝族向导200人祭旗,更加剧种族仇恨;此后,石军披发衔刀作最后一搏,均遭清军炮火蹂躏,人、筏俱焚,血流成河。
此时,石军若瓮中之鳖,“战守俱穷,进退失据,粮尽食及草根,草尽食及战马,兼之疟疾流行,死亡枕藉”。万般无奈之下,石达开仰天长啸试图“舍命以全三军”,殊料受骗中计。妻儿7人投河自尽,余部将士惨遭杀绝,一代名王凌迟分尸,4万将士全军覆没,惨不忍睹……
时隔72年,历史仿佛又在这里打了一个猛烈的“旋”,几乎莅临同样的时节、路线,同样的境遇重围,却因彼此的属性、方针、策略、利益目标的大相径庭而产生天壤之别的迥异效果!
1935年5月25日上午9时,红军杨得志部红一团17勇士,在我方迫击炮和轻重机枪的火力支援下,冒着枪林弹雨,艰苦卓绝,胜利强渡大渡河,“山镇久安,河流顺轨”的安顺场渡口,从此被历史定格:“翼王悲剧地,红军胜利场”!
之后,红军统帅部果断决策,两支突击部队如两把钢刀夹江飞行,创造了击敌行军、一天翻山越岭240里的极限纪录!
仅仅过了4天,1935年5月29日下午4时,红军左路军杨成武部22勇士,和鸣着震天的军号声、呐喊声、枪炮声,视空荡裸露的铁链与弹雨火网若等闲;其神兵天将的威势、气概令溃敌颤抖丧胆!滚滚硝烟、灿灿天幕之上,传扬起惊世骇俗的千古传奇!
及至红军统帅毛泽东的诗篇——《七律·长征》问世,领袖笔走龙蛇、气冲霄汉的经典绝句:“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将红军精神的卓绝、坚韧、内蕴活灵活现熔铸成“金”。
天险大渡,欲置红军“死地”;英雄泸定,成就红军“凤凰涅槃”!
沧桑泸定:
风雨雷霆若卷席
300年沧桑泸定,300年风雷激荡。作为一座闻名遐迩“茶马古道”隘口上的中国名桥,作为一座灿烂文化孕育,中国多民族儿女精心呵护、滋养的心灵之桥,它所蕴涵的沟通、交往、和睦、安定,它所体现的悲壮、雄阔、大度、硬朗,都是一笔笔历久不衰、极其丰厚的精神财富,越弥久越醇香。
然而,泸定桥毕竟又是一座自然界的桥梁,其裸露的构件和生铁连缀的铁环极易氧化锈蚀,加之风霜雨雪、闪电雷霆的侵袭,它就像年轮三叠、饱经忧患的世纪老人,也会不可避免地罹病、遭灾,肌体受损。
清乾隆六年四月(1741年5月),泸定桥被大风吹断,清政府拨款760两银子将其修缮。
乾隆四十一年六月二十七(1776年8月10日),打箭炉海子山发大水,将往日里凌空飞架的泸定桥淹了个“水漫金山”,直到当年秋后动工,方将冲损的桥台桥链修复。
乾隆五十一年五月初六(1786年6月1日),金龙寺至磨西一带发生7.5级大地震,山崩地裂,摩岗岭崩塌,把大渡河堵塞了九天九夜,河水急遽回涨,“人坐在泸定铁索桥上可以悠闲地洗脚”,可10天后,巨石断裂,涌高数十尺的急峰狂浪,如脱缰的野马一路狂奔,将两岸数百名正在观水的民众悉数卷走,一时间号啕声、救命声汇成一片。
1915年腊月初六,泸定城区遭火灾,熊熊烈焰延及桥亭,致使东桥亭全毁;1919年6月,泸定桥遭遇风灾,断链3根,次年修复;1935年4月,泸定桥例行五年一大修刚刚完毕,此时桥链硬朗扎实、更新如初;真是天佑神助,5月29日红军22勇士飞夺泸定桥创建奇勋,也是天意使然!
1970年6月21日,一支队伍拉练到泸定桥参观,因步伐规整桥面产生共振,7号底链断裂……
2001年11月至2004年4月,由国家文物局专项拨款,进行新中国成立以来、也是泸定桥建桥300年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文物维修。该项工程不仅对东桥台落井口加固和地龙桩基础托换,对桥台台身及台基内部钻洞注浆加固,而且在泸定桥主要承力的9根底链旁新增9根40毫米的承重钢丝绳;再整修桥亭、桥板、桥链,使进入新世纪后的泸定桥容颜俊朗,焕然一新。
史诗泸定:
镇妖扼险永延年
今天,当我们一腔豪情地站在300年风雨泸定桥上,头顶湛蓝湛蓝的西部天空,桥下是滢绿滢绿的大渡河水。因为它的雄阔、奇罕,逸达、壮美,泸定桥注定与史诗熔铸一道。
最早写就诗篇的,是在平叛准噶尔之乱中担任先行军绿旗兵主将的岳钟琪,他在凯旋过泸定桥时敬意萌生诗兴大发:“通津横铁锁,扼险壮金汤,丰碑留御笔,千古镇蛮荒。”而“铁锁横空,长虹东指,金瓯永固,天马西来”则是清川边镇守使写下的壮词绝句。
雍正十二年七月(1734年),康熙帝第十七子——果亲王,受命护送七世达赖喇嘛返回西藏,过泸定桥时泼墨题诗:“天限华羌开此地,塞垣宜建最高坪。”
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法国人费朗索瓦拍摄了历史上最早的泸定桥照片,足见造型独特、气势恢宏、被称为“索桥之王”的泸定桥,早已夺人眼目地走向了世界。
嗣后的红军年代,当数泸定桥的鼎盛期。毛泽东主席大气磅礴的《七律·长征》,朱老总的“万里长征犹忆泸关险,三军远戎严防帝国侵”家喻户晓。
而亲历“泸定之战”的将帅诗篇,更涌动着不竭的豪情和酣畅利落的现场感:聂帅的“大渡河水险,我非石达开。一举强渡胜,三军大步前”;杨成武的“无边风雨夜,天堑大渡横,火把照征途,飞兵夺泸定!”
进入近、现代,更多的国际友人,其中不乏精英政要、名流学者,从人文意义、历史地理、科学考察等更为客观的层面,不远万里前来考察、浏览,但最打动他们的,依然是史诗般的泸定精神。
著名作家哈里森·索尔兹伯里写道:“在长征中,没有一次战斗或地方可以同泸定桥相比拟,我要为飞越大渡河以及赢得这一胜利的红军男女战士欢呼!”
泸定桥,又称红军桥。300年泸定,红军将士从铁桶合围中杀开血路,保存了日后成燎原之势的最原发的火种: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开国领袖,彭德怀、刘伯承、聂荣臻等七大元帅,肖劲光、陈赓、杨得志、杨成武等几百位将军,都安然从泸定桥走过;某种意义上说,泸定桥拯救了红军拯救了党,才使中国革命,能气定神闲地续写经天纬地的业绩……
临别前夜,笔者再次踏访夜幕中的泸定桥,见月光依依长龙静卧,闻涛声鼓瑟瑞澜清波。哈达一般银光闪烁的大渡河飘带环绕簇拥着这座美丽的新城,而城标的泸定圣桥,就是那天籁竖琴上最动听、饱满的琴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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