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报特派记者探视10名来华接受治疗的"别斯兰人质事件"受伤儿童

　　"温暖"三亚，与伤痛"作别"

　　■赫达格：受伤之后再不能踢球

　　5月14日母亲节，三亚椰林滩大酒店的一栋别墅。十几个漂亮的玻璃酒杯摆上了桌子，一瓶红酒正待开启。来自别斯兰的10名少年儿童准备为伙伴赫达格随队而来的母亲庆祝节日。晨报记者走进屋，送上了十串代表晨报祝福的贝壳风铃，孩子们顿时欣喜若狂。几个女孩飞快地把礼物拿进屋，小心地放进柜子里，连一位女工作人员想看看都不行。而几个男孩抱起双拳，学着中国功夫的样子，用俄语大声说谢谢。

　　那次事件中，14岁的赫达格被恐怖分子的子弹射穿了左膝盖关节，伤疤很明显，就在左膝盖内侧，从大腿经过膝盖一直延伸到小腿上，愈合的疤痕足有20多厘米长、1厘米宽。虽在俄罗斯、德国接受过治疗，但是赫达格的左膝盖关节还是不能正常弯曲。相比于右腿，他左腿肌肉有些萎缩。“刚来的时候，他的左膝盖顶多弯曲90度，而正常人的小腿肚几乎能贴到大腿上。”黄育林称。

　　赫达格虽然开朗，但只要话题触及那次事件，他就会立即沉默，把枕巾盖在脸上不说话。医生称，这些孩子现在都不愿意回忆，因为带给他们的只有恐惧，更加重他们的心理创伤。

　　在医生的指示下，记者聊起了赫达格喜欢的足球。赫达格特别喜欢法国队的球员希塞和意大利AC米兰队，特别愿意看他们的球赛。

　　“自从受伤后，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去踢球了，顶多只能踮几下球而已。”赫达格有些沮丧，不过，他相信自己现在积极配合治疗，不久就能踢足球了。

　　作为家长代表，赫达格的母亲艾尔维拉也一起来到了三亚。事发时，这名身高接近一米八的母亲为了解救儿子，被子弹打伤右臂，从那时起右胳膊就一直无法举起。对于过去，她一个字也不想提。

　　■鲁斯兰：父母双亡留给他更多的是精神创伤

　　在所有的孩子中，9岁的鲁斯兰年龄最小，除了弹伤外，还有脊柱侧弯、肌肉萎缩等先天性症状，走路时斜着身子。鲁斯兰的身世很悲惨，除了自己在事件中受伤，父母为了救他，双双被恐怖分子打死，目前他只能与年过七旬的奶奶相依为命。

　　鲁斯兰的话不多，看人的眼神也很忧郁，他总是躲在一边玩耍，对于医务人员的治疗也不是很配合。自从那次事件后，虽然身体创伤得到治愈，但鲁斯兰明显受到严重的精神创伤，在很长时间内，他晚上不敢睡觉，就是睡着了，半夜也经常出现惊叫、说梦话等症状，甚至有很严重的头痛、腰痛等。刚来三亚针灸时，孩子们以为会很疼，特别害怕，鲁斯兰反应最大，被吓哭了。

　　在三亚市中医院萨仁主任的“哄骗”下，跑到另一个屋里的鲁斯兰被带到治疗室，顺利的在其颈部、腰部以及两个脚踝处实行针灸。萨仁主任称，这主要是治疗鲁斯兰的头痛、腰痛等。

　　此外，小姑娘阿密娜的颅内至今还残留子弹碎片，导致左侧轻度偏瘫、左下肢肌肉萎缩，还有脾气不稳定的状况；奥娃奈斯因为过度惊吓，出现了遗尿的症状。三亚市中医院院长刘德喜称，这10名少年儿童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平均年龄13岁，在别斯兰人质事件中，至少七八名儿童患有心理障碍，大约三四名都是外伤和心理创伤兼有。

　　凤凰卫视驻莫斯科记者卢宇光：

　　比起疗伤，忘却更难

　　“虽然已经过去快两年了，但我仍然无法消除这段恐怖记忆！”谈起别斯兰人质事件，凤凰卫视驻莫斯科记者卢宇光语气非常沉重。2004年9月3日下午，恐怖分子突然冲出了学校，校内先后传出两次爆炸声，当时卢宇光和另外两名记者正在离学校20米远的地方拍摄，枪战几乎在一瞬间就打响了，他们根本没有时间躲避，本能地开始四散逃跑。

　　“然后，就看见有穿着普通百姓衣服的人向我们开枪，当时还不明白是劫持者混杂在其中。”卢宇光回忆，“周围人群中不时传出爆炸声，流弹到处乱飞。”慌乱中，他把手机丢了，只能伏在低洼地里躲着。后来才重新找到，发回了那段令人震撼的现场报道。作为特种兵出身的他，承认自己当时都感到了恐惧，浑身紧张得颤抖。

　　当天下午6点多战斗结束，当他再次回到学校的时候，看到上百双比他的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鞋子沾满了鲜血，散落在地上。“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进入现场的过程中，卢宇光一直跟随着一名年约40岁的母亲，这个可怜的母亲从大声哭着进入现场，一直到找到自己孩子的尸体，在短短的十多分钟里，由悲嚎到寂静，把卢宇光的悲伤触及到了极点。卢宇光说，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母亲如此的悲伤难过，后来他决定不播出这个画面。

　　“作为一个成年人，作为一个孩子的父亲，我不想第二次看到这样的场面。其实，最大的受害者是那些活下来的人，他们目睹了数百人死亡的全过程，可能受到的精神创伤一生都不会忘记。”卢宇光说。别斯兰市不大，人口只有约2万人，事件发生后不少人选择了离开，他们只想忘记曾发生的一切。

　　“不要说孩子，就是我自己的心态都变了。”卢宇光一次在家看孩子，忽然3个房间都没了孩子的踪影，卢宇光当时就吓瘫了，别斯兰的场景不时出现在眼前，他甚至想到了更坏的结果。后来证实是虚惊一场，女儿只是躺在床上睡着了，他紧张得竟然没看到。

　　在和别斯兰少年儿童的接触中，卢宇光发现，6岁以下的儿童可能更快忘记过去，而10岁左右的孩子要想忘记却很难，所以有很多孩子会半夜惊叫、做噩梦，甚至忽然大声喊“来了！来了！”。凤凰卫视成立10周年庆典时，卢宇光专门邀请了两个别斯兰受伤儿童到香港，其中一名小女孩几乎每隔两分钟就会去一趟厕所，后来医生说，这是过度惊吓的结果。

　　卢宇光后来又去过别斯兰，但当地的救治情况不是非常令人满意，很多孩子去了土耳其或者黑海边上的索契进行疗养，听说效果并不理想。

　　这次有10名孩子来到中国接受治疗，卢宇光替他们高兴。他认为，系统的康复治疗，加上远离别斯兰一段时间，应该有助于孩子们心理创伤的康复。他特地通过晨报，给孩子们送上衷心的祝福。

　　少林武术助孩子康复

　　俄方对治疗效果感到满意，将可能继续送受伤儿童来华治疗中国政府在2004年9月1日别斯兰发生恐怖活动后就表示，如果俄罗斯需要，中方可为人质事件中的受伤儿童提供救治，并明确提出中方愿意接受部分受伤儿童来华治疗、康复，并随后签署相关协议。据此，三亚市中医院专家小组于今年4月抵达别斯兰市，使用中医手段使30多名别斯兰儿童的健康状况明显好转，而根据中俄两国政府的协议，其中10位少年儿童来三亚市进行进一步康复治疗。

　　刘德喜说，为了此次治疗，俄罗斯驻中国大使拉佐夫曾专门发来传真，希望10名别斯兰儿童能够在三亚早日康复。此次治疗方案除了一整套系统的中医治疗康复手段外，少林武术也被用作辅助手法。

　　不久前，俄罗斯总统普京访华拜访少林寺，因此孩子们非常想学少林武术。此次由国家一级拳师、海南省武术协会教练谌中立传授"少林洪拳精选四十二式"，孩子们学得相当认真。谌中立称，练习武术可以帮助孩子们树立勇敢自信，重新塑造自我。

　　刘德喜称，根据治疗前制订的"大部分症状康复、小部分症状缓和"的目标，治疗效果开始显现。刚到医院时，赫达格的左膝关节最大只能弯曲90度，做了不到10天的治疗，他的左膝关节已经能够弯曲到120度，针灸疗法也使其头痛消失了。奥娃奈斯的遗尿症状没有再出现，而阿谢特、阿密娜等孩子的头痛也减轻了很多。"除了中医治疗，三亚的气候和风光，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随孩子来的队医阿兰先生说，由于条件有限，孩子们在当地的治疗情况不是特别理想，到了三亚，治疗效果非常不错。

　　据悉，俄方如果对此次治疗效果感到满意，将不排除继续送受伤儿童来华治疗的可能。

　　作者：□晨报特派记者李锐三亚摄影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