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呔帮演绎冀商百年辉煌

　　本报记者 赵志国

　　溯源

　　京东刘家:老呔帮的领军家族

　　追溯“老呔帮”的起源，汀流河京东刘家被公认为是闯关东的第一批拓荒者，正是在刘家带动下，一批又一批冀东农民踏上了关外经商之旅，刘家也因此位列“北方四大家族”之首，成为清末民初东北地区实力最为雄厚的商业家族。百年前的这段辉煌早已在历史的烟云中化为记忆的碎片，但在记者的寻访和后人的追忆中，我们依稀找到了当年这个家族兴衰的脉络。

　　探访

　　京东刘家的散居后人

　　长春城里的“老呔帮”和益发合的故事，有一个关键性人物，那就是在解放初期曾担任过益发合少东家的刘家第六代传人、现年82岁高龄的刘益旺老先生。记者从省民建有关人士处辗转来到他在长春的居所，见到了他的女儿夏立文，得知年过八旬的刘老先生因患重病目前正在成都治病，目前刘氏家族的后代已散居海内外各地，但其中鲜有经商者，大多以钻研学问为主。而寻访刘益旺，就成了记者此行最大的着力点。在刘家的后人中，还有这样一个故事，刘氏家族与官场联系密切，时任大总统的冯国璋在赴京途中就坐过刘家的私人汽车。刘家在上世纪30年代初举家迁往京津两地居住，后代大多进入名牌学府学习。上世纪40年代时，刘益旺的大堂姐刘益素在北京辅仁大学读书，冯国璋的长孙见到这位堂姐后，惊艳于她的美丽和气质，在日记中写下“今生非此女子不娶”的誓言。后来果然天遂人愿，刘家与冯家结成亲家，而他们的儿子就是目前著名的艺人冯巩。

　　史料

　　“呔”，康熙字典中注释道：“南人詈北方人为呔子。”而对于“老呔帮”中的“呔”，是旧时东北人对冀东的乐亭、滦县、昌黎商人为首包括丰润、玉田、遵化以及抚宁、临榆、宁河、宝坻、蓟县等去东北经商、办企业群体的戏称。此外，东北人称乐亭、滦县的商人为“老呔儿”，而称冀东其他各县的商人为“花老呔儿”，以示细微的区别。———考于《乐亭史志》1906年，吉林省成立吉林商务总会，董事19人中，有9名是河北乐亭人，可见当时“老呔儿帮”在长春商界所占的重要地位。1907年，长春商务总会成立，第一任会长王获人也是乐亭人。国民党统治时期，长春有人倡议成立“乐亭同乡会”，当时长春的乐亭人约有5万余，占当时全市总人口的7%。———考于《京东第一家》

　　寻踪

　　长春城里再见“老呔”遗痕

　　长春立市不过200多年，当年是“老呔帮”在东北经商的一个中心城市，极盛时期曾有10万多“老呔帮”在此立足。即使经过了半个多世纪的风云变幻，许多历史痕迹仍可在城市深处找寻，让我们依稀记起百年前老呔帮那个时代……公元2006年4月13日午后，记者徘徊于长春市大马路和亚泰大街的交汇处的一条小巷。据史料记载，正是这条小巷，因百年间乐亭商人在此聚集而得名“乐亭街”。然而，当记者一路打听来到这里时，这条以前窄仄的巷子在前两年的市政改造中被拓宽，不复小巷模样。在记者的多方打问下，一位擦鞋店的店主忆起以前这条小巷的门牌上确曾有乐亭街的字样，他曾听自己的父辈提起过，在解放前有许多河北乐亭人在此租房，因此外人就管这条街叫作“乐亭街”，叫得多了，小巷本名反倒没人记得了。默默告别“乐亭街”，在吉林省政协一位人士帮助下，记者在大马路与西四马路交汇处找到了长春市第一百货商场，其前身就是当年益发合(京东刘家的“合”字号买卖的一支)开办的“泰发合百货大楼”。这座日伪时期的建筑历经半个多世纪的风雨，如今已满面风霜。知情人遗憾地告诉记者：商场早已破产关门，大楼即将拆除。想想以前泰发合百货大楼的繁盛，让人难禁感慨。与泰发合隔街相望的就是东发合茶店(京东刘家的“合”字号买卖的一支)，令记者欣慰的是，这里仍在继续营业，外墙上刻着“百年老店”的字样。据一些知情老人回忆，东发合创办于1898年，在解放前曾因濒临破产而歇业，解放后，一些茶庄员工又重新开设了公记东发合茶庄，后来公私合营，这就是如今的东发合茶店。而当年在长春金融界赫赫有名的益发银行旧址，记者经多方寻找，发现它的旧址现在已经是位于西三道街的一处居民楼，这座以前长春私营银行业中的佼佼者，如今只存留在人们的记忆中了。老长春城南门内外和西门内外，早在一个多世纪以前，那里便是大车店集中的地方，甚至在长春城内西三道街两侧的胡同里，许多都是以大车店命名的胡同。据史料记载，东北的运输最早是大车业，与大车业同时兴起的是大车店业———1886年至1889年，“泰发合”(京东刘家的“合”字号买卖的一支)在“宽城子”双桥外的西岭开办东发合大车店。据有数字记载的资料证实，从业人数在最多时达3000人，故在长春工商界中当时流传着这样一句歌谣———“四万八千吊，三千老呔魂”。吉林省工商联的于海鸥主任向记者回忆说，他曾听人提到过，在解放初期成立的吉林省总商会里，前几届主委都是河北乐亭人，正所谓———“东北一个省，无商不乐亭”，由此可见河北人在吉林商界的影响力。

　　追述

　　刘益旺，京东刘家第六代传人，1925年出生，河北乐亭人。毕业于北京辅仁大学，解放初期任益发合总经理，曾任长春市工商联秘书长。1979年任人民教师，业绩斐然。后调至吉林省民主建国会，致力于工商史籍的整理编写工作，是目前为止对京东刘家族兴衰脉络了解最多的传人。先辈们与“老呔帮”的时代

　　发迹

　　清乾隆末期的一天，乐亭县刘石各庄的农民刘新亭作出了生平最“冒险”的决定———到关东去搞长途贩运。在这之前，刘新亭只是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恐怕没有人想到，他的这个决定改变了这个家族未来百余年的发展轨迹，京东刘家的发迹自此开始。刘新亭是个眼光敏锐的商人，他听说当时东北的龙湾(今吉林农安)一带正在招垦开荒，当地非常缺乏农具和日用品，于是他就用铁瓦大车从家乡收购了大量的锄板、土布和棉花运往龙湾，再运回东北的关东烟、麻和粮豆等土特产品，运往京畿等地去卖。随后的十年时间，刘新亭获利数百万吊。据乐亭县志记载，到光绪十五年(1889年)刘新亭的三个孙子分家时，刘家在东北和关内开设的商号已达30余处，“满洲全境几乎无地无之”。而在乐亭当地，刘家建成了一座占地几百亩的城堡式庄园，成为当地首富。在刘新亭经商成功的带动下，乐亭、滦县、昌黎一带的农民纷纷离开家乡，到东北地区经商做生意。

　　“东伙”

　　在当时，刘家的商业还是中国旧式商号的经营方式。资方为“东家”，劳方为“西家”，三年一分账，东西双方按成分红利，以后再立账重新开始。刘家与其他商人有所不同的是，他们都是独资经营、自盖店铺，更为特殊的是刘家并不亲自经营商业，而是选用一些能干的商人作为各个商号的领东掌柜，负责企业的经营。作为财东，刘家多闲居乡里不问柜事，坐等分红。在当时，包括刘家在内的“老呔帮”们雇佣掌柜和学徒，都是一律从家乡招录，其中一些优秀的学徒，则有可能会升至掌柜的，比如“老呔帮”的代表人物、益发合的领东掌柜孙秀三就出身学徒。

　　商战

　　商界的风云变幻往往出人意料，刘新亭的三个孙子决定分家是在光绪年间，彼时，刘家事业正处巅峰。刘家的商号顺势一分为三：长门合德堂长于经营土地，二门合义堂长于经商，而三门保合堂则热衷官场。民国初年，刘家的商业重心移至东北，刘氏资本在东三省有举足轻重之势，由于与奉系军阀张作霖结怨，张在1920年突然宣布查封刘家在东北的所有商号。这一事件当年曾震惊东北，轰动全国。此后，刘家门下的合德堂和保合堂迅速衰败下去，只有合义堂一枝独秀，在长春发展壮大，在后来的20余年间使得刘家一直保持着京东第一家的地位，它旗下的益发合也成为刘家的代名词。日本侵占东三省之后，在东北经商的大部分“老呔帮”都选择了撤回关内，而益发合由于店铺众多，选择继续留在长春。到1940年，随着日本对东北资源的加紧掠夺，民族工商业迅速走向衰落。上世纪50年代初，益发合作为长春市首家公私合营的企业，最终走完了它的世纪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