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城最后一座碉堡悄然成废墟
历经70多年风雨,位于下肖家湾坡坎上的“碉堡”,日前被开发商悄悄拆除。至此,这座曾被关注,市文化部门认为“极有历史文化研究价值”的主城最后碉堡变成废墟,代替它的是即将动工的现代小区。
■走进现场
“碉堡上月变废墟”
从肖家湾车站出发,穿过狭长拥挤的居民区,再经过一片丘陵地,抵达重庆干电池总厂原址坡坎,这坡坎后就是最后一座碉堡的原址。
这是下肖家湾俯瞰长江最后的高地。 如今,碉堡已拆除,废墟上还有几层石块,残砖碎石满地,风中摇曳着不知名的黄色野花和有1米多高的玉米。碉堡是圆柱形建筑,直径约7米,由长约1米的石条垒砌而成。
一位正在拆房子的工人称,“碉堡是上月拆除的,当时来了好多人,听说是经过有关单位同意的。你来晚了,看不到那情景。”
在附近挖土的张师傅指着远处一堆石条说,那地方就是拆下来的东西,都编上号了,听说是以后重建。记者随后验证了那些被编了号的石条。
■街坊难舍
“拆不掉的是记忆”
“听说以后建好小区,碉堡再恢复原貌,到底还能恢复成什么样子,我们不知道。”离碉堡原址不远之处的居民刘婆婆在此地住了半个世纪。
74岁的刘婆婆1952年嫁到下肖家湾后就与碉堡为邻。她说,夫穷,1958年以后的岁月里,家里更穷,当时没地方住,当地居委会就照顾他们夫妻,住在碉堡里,一住就是8年。
刘婆婆很怀念那段日子:碉堡建得牢固,地上三层,每层都是用硬木材做地板;碉堡墙壁很厚,冬暖夏凉。尽管没大窗户,但有很多“枪眼”,阳光透过枪眼照到碉堡内,阴天也不感觉黑暗。
52岁的何毅(音)也多年与碉堡为邻。他说,拆碉堡那天他去看了,当时脑海里就涌现出儿时的情景,“看到工人挥舞的铁锤,差点流下眼泪来。”
当地居民杨先生已45岁了,他出生在碉堡里。据说还是邻居刘婆婆接的生。杨先生同样怀念童年在碉堡与小伙伴玩耍的经历:“放暑假时,晚上小伙伴耍‘端炮楼’游戏,这是最好的场地。”
■去年欲拆
“这是文物不能拆”
去年6月下旬,一开发商就打算拆除这个碉堡建小区。媒体报道引起了市文化部门的关注。
媒体描述去年的碉堡原貌是:碉堡中间是一方形立柱,直接顶到堡顶的木板上,柱子上嵌着两层十字架结构的圆木,用以连接堡壁和立柱,并将碉堡内部分为三层,每层均有观望孔和机枪孔分布。遗憾的是,靠近地面的一层圆木已被人锯掉。在门口的墙壁上,用楷体刻着:“地名白鹤嘴,督工员王止谦,领工员杨树云,二十五年重庆碉堡委员会建。”
据报道,开发商曾表示,拆除碉堡后,在此修建三栋住宅和一个中庭大花园,地下将修建一个停车库。
当时,市文物局工作人员来到现场,对老碉堡进行调查认证后,以市文物鉴定组名义正式出具鉴定意见:该碉堡是不可移动文物,须按国家《文物保护法》予以保护。
文物鉴定组同时认为:大坪下肖家湾白鹤嘴的碉堡,建筑形制完整,保存状况较好,具有一定历史价值、科学研究价值和景观价值。在重庆现有调查的地面文物和历史建筑中尚属缺项门类,有保护的必要。当时,市文物局立即给开发商发出通知,要求对碉堡进行保护。
■市民声音
“拆了再建不如原配”
昨日,记者联系开发商重庆旭庆房地产公司,该公司龙女士称,拆除碉堡是事实,至于为什么拆除而不就地保护等问题,她以无法确认记者身份为由没有作答。
记者随后采访重庆历史文化名城专家委员会秘书长吴涛。他说,此前这家开发商的确就拆除碉堡一事向市级有关部门征求过意见,市规划局和文物局等部门相关人员也曾开会讨论过,但是否同意该开发商拆除后就地重建一事,他不太清楚。听到记者的反馈意见后,吴表示进一步关注。
当时建这碉堡是为了军事防御,所以建在高处,如果现在铲平那坡坎,周围建上商品房,即使恢复碉堡原貌,也没有那种感觉了。接受记者采访部分居民表示自己的担忧和遗憾。
“拆除后重建显然有损于文物。”部分市民认为,保护文物应该遵从文物原貌。即使利用高科技手段再建一个碉堡,也没有保存原汁原味的碉堡有意义。
保护本市历史文化遗存是每个市民应尽的义务。您有什么意见和建议,请拨打本报热线63820315或进入本报网站www.cqwb.com.cn留言,我们会撷取您好的建议及时刊登。
留住我们的根
采写这篇报道,心情如飘散在烈日下,不知明日魂归何处的黄色野花一样阴郁。站在下肖家湾那还未被彻底铲除的制高点——碉堡废墟上俯瞰长江,一种恍如隔世之感涌上心头。
破坏和重建,这对城市化进程中的欢喜冤家,此时此刻变成了文化意义上的残酷对手。
守卫传统也好,破旧立新也罢,有一点应该是不容忘却的,那就是我们的历史文脉的保存,发扬光大和代代承传——穷究其理就是我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在以都市主义为大旗,向现代化进军的号角感召下,历史文化遗存的呻吟声是那样微不足道,那样的人人得而鱼肉之?!
没有屈原的《天问》、《九歌》,没有孔子、老子学说等千年传诵文化瑰宝,中华文化将黯然失色,没有秦兵马俑的妥善保护,世界奇观东方天平上的砝码将失衡;没有八年中国抗日战争留存的残砖断瓦,后人的寻觅只能到博物馆。
越过机器轰鸣,伴随扬尘飞舞的都市开发的集体狂欢的现代启示,我们分明看到:一边是大马力推土机碾碎古旧建筑的开发热潮,一边是仿古建筑拙劣表演的云蒸霞蔚;一边是高叫复兴传统文化的声嘶力竭,一边是传统文化最残忍的助手。
以破坏文化承传为代价的现代化,在上世纪的西方世界,经验也丰富,教训也深刻。他们深知,留住古老遗存,就是保住连接母亲的脐带。于是有个伦敦新城旧城的分制,有了随处可见的百年咖啡馆。
一位学者曾说,一个没有文化特色的城市注定是短命的城市。推而广之,一个失去自己文化根基的民族也同样是注定要走向没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