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网(楚天都市报)(记者张皓)本报5月1日32版报道:武汉江段的白沙洲上,一群孩子每天坐着小渔船摆渡上学,连救生衣也没穿一件,令人心忧。这些孩子大多在沙洲上出生,他们的父母为何居住在沙洲上?记者探访了“沙洲人家”鲜为人知的生活。
风雨飘摇上学堂 12个学龄孩子令人牵挂
位于武汉市洪山区青菱乡长江村旁的长江江心,距江南岸二三百米,从洲上横贯而过的白沙洲大桥因此而得名。4月30日早上7时许,一个偶然的机会,武汉海事局港区海事处的执法人员发现,两艘小渔船载着一群孩子正在江面上航行。原来,这些孩子住在白沙洲上,每天清晨,他们坐小渔船到江南岸的学校读书。5月11日,记者和武汉海事局青菱办事处的顿耀圣和张向军上洲踏访。爬上沙洲脊背,眼前是20多间草棚,好似走进一个原始部落。沙洲上一共住着8户人家,共12名学龄孩子,差不多都出生在洲上,其中11人分别在长江小学、堤前街小学、荣祖学校读小学,还有一个在荣祖学校读初二。摆渡孩子们上学的小渔船不符合安全规定。顿耀圣和张向军召集家长们座谈解决办法,建议农户们搬到岸上住,或在学校附近租房,将孩子们集中住在一起,轮流派人照顾。农户们认为,搬到岸上住,每天驾船上洲种地不方便,房租更是难以负担。孩子们年纪都还小,生活不能自理,单独搬到岸上住,作业没有家长辅导和签字,哪能让人放心?“我们为孩子配上救生衣不就行了吗?”有农户说。张向军说:“配备救生衣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也有农户说:有时遇到大风大雨,洲上的孩子没法去上课。小渔船接送孩子上学,安全隐患大,受天气影响还耽误孩子的学业,的确不是个办法。落日余辉将沙洲抹得黄灿灿,几个放学回家的孩子放下书包就跑出屋,玩起了小马过河的游戏。“五·一”长假时,8岁的刘健吵着爸爸要去城里的公园玩,爸爸舍不得,最后花15元钱为他买了一套新衣服。
抓阄分地种 水不淹上床就不搬家
张向军的办公室就在江堤旁,但他以前不知道白沙洲上住着人。武金堤旁青菱乡长江村5组离白沙洲只有数百米,在这里居住了24年的沈想珍也不知道洲上的生活。洲上的8户人家都来自安徽阜阳,最早的已来了十多年,都是靠种地谋生。地是从武汉市蔬菜科学研究所整体承包来的,大约100亩。刘德才说,由于无法丈量,他们便根据树行来划分,标上号,大家抓阄选地,不论家中人口多少,平均每户10亩左右。几户人家集资4500元,买了一头耕牛轮流使用。每家只有二三个劳动力,要种10亩地,艰辛可想而知。农户刘德才告诉记者,为了抢季节,他经常凌晨二点就起床下地。春夏种西瓜,秋冬种萝卜。刘长阔一家4口,小儿子8岁入学,在老家上了两个一年级,接到武汉后又从一年级读起,如今16岁了,才上小学六年级。因为安徽老家地太少,16年前他就上白沙洲包地种。记者见到他时,他正和妻子在西瓜地里锄草。“长江每年秋汛,西瓜都会被淹。”刘长阔说,1998年洪水将整个沙洲都淹没了,棚屋全部被冲走。10亩地的西瓜只抢收了一小部分,损失惨重!农户刘冰说,每次涨水正是西瓜成熟时,为了抢收,只要水不淹到床上大家就不搬家。有一次早上醒来,床下的鞋子都被水冲跑了,不过,渔船都拴在门口,可以随时逃生。万不得已时,农户们就搬到岸上租房住上一个月左右,等到洪水退了后他们重返家园,砍洲边的芦苇,晒干后扎盖草屋。夏天扎稀一点,草壁透风凉快,冬天再加固一层御寒。经过这么多年的辛勤劳动,如今刘长阔手里也有了些积蓄,他以前在老家一直是租房子住。“现在在老家做一栋平房少说得四五万元。”他说:“今年已经52岁了,老在外面漂肯定不行,叶落归根,等到钱攒够了,回家盖栋新房。”和刘长阔一样,刘德才也着急:“老家的三间平房都快垮了。”为了攒钱,他省吃俭用,平时半个月才买一点肉,身上的外套还是10多年前买的,衬里都掉出来了。
感谢武汉好心人渔政部门赠送了发电机夜幕降临时,农户们陆续从西瓜地里锄草归来,沙洲上炊烟袅袅。他们烧火用柴禾,做饭用土灶,喝的是长江水(放些明矾沉淀),用的是自制的木桌和小凳。沙洲上气候不好,冬天寒风呼啸,夏天酷热难耐,摇着蒲扇,仍然汗流浃背。更让人烦恼的是,洲上蚊子又多又大,点蚊香基本上不管用。2004年7月,武汉市渔政船检港监管理处的领导看到洲上条件艰苦,赠送了一台发电机,8家农户从此每天轮流买柴油发电两小时。5月13日晚,记者再次登上白沙洲。晚上7点30分,发电机响起。“电来了!”孩子们欢呼着打开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多亏有了发电机。”刘德才说:“真的很感谢武汉的好心人。”前不久他上岸买米时,副食店老板还送了儿子一套衣服。晚上9点30分准时停了电,人们很快就各自睡觉了。家家户户基本上不关门。月光洒在床前,静谧而安祥。洲上农户吃穿非常俭仆,早晚两餐,记者在刘德才家分别吃了一碗稀饭和面条,不知怎么拉起肚子来。“肯定是水土不服。”刘德才说:“我们刚上洲时,头一个星期都这样!”
江水不断冲刷沙洲变得越来越小虽然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但他们不知道,这片沙洲的权属问题一直存在着争议。青菱乡长江村5组66岁的杨华祥说,早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队里集体到沙洲上开荒种庄稼。那时,队里的领导和武汉市蔬菜科学研究所的关系不错,队里让出一部分地给菜科所培育蔬菜种子,菜科所送一些种子给队里种。“沙洲的权属没有界定,所里与村里确实发生过争执,不过那都是计划经济时代的事。”武汉市蔬菜科学研究所纪委书记刘明说,目前洲上农户承包的土地,由该所下属的良种试验场管理。从上个世纪80年代开始,良种试验场将沙洲承包给职工李某,李某又将沙洲转包给农户耕种。近年,李某在沙洲上种了一批树,由农户们帮忙日常护理,因此不再收地租。农户们说:“树大了遮荫,就再也种不成西瓜了,以前收成不好还盼下一年,现在我们已不抱多大希望了……”除此之外,沙洲两边每年都在垮塌,变得越来越小。5月14日早上8时许,记者在洲边看到,江水拍打着三四米高的洲边陡坎,大团大团的泥沙垮进江水中。“去年垮了三四米,前几天下大雨又垮了四五米,种的蚕豆都掉到江里去了!”农户陈学普说,虽然有一天他们会走,但还是希望能多呆几年。(本文感谢武汉海事局港区海事处刘锦辉、张向军、顿耀圣大力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