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育新 文/摄
在俄罗斯远东地区的2万中国人中,有1.2万人持的是劳务签证。春天,他们像候鸟一样飞过去,在中国老板的工厂、公司打工。秋天,伴着飘零的落叶,他们回到自己的祖国。在俄罗斯的日子,基本被辛勤工作占满,他们甚至无暇留意海参崴春天的样子。
小鞋匠的家庭账单
马马虎虎的“高薪”
在海参崴谋生的中国人并不都是腰缠万贯的商人,更多的是为了改变生活境遇靠手艺谋生的打工者。他们靠劳动赚取血汗钱。俄罗斯青年巴沙对记者说:这些中国人干最苦的活,赚很少的钱。
在海参崴胜利广场台阶下面的背风处,记者邂逅了小鞋匠王晓东。王晓东老家在绥化市,几年前全家迁居绥芬河,他与妻子一起到俄罗斯摆地摊修鞋。王晓东说,一般修鞋摊一天能收入二三百元人民币,地点好的摊儿一天就是一张“老美”(100美元)。他和妻子的两个摊地点都不是很好,加起来一天能保证三四百元人民币的样子。
像很多在这里谋生的中国人一样,王晓东也没有合法的工作签证。碰上俄罗斯警察盘查,他们就拿出二三百卢布意思意思,多数时候能顺利过关。王晓东说,不能把护照带在身上,否则会在警察局留下不良记录,如果有两次不良记录,就会成为不受欢迎的人,以后进不了俄罗斯了。在同一个地点掌鞋,警察也不好总“骚扰”他们,所以他们轻易不换地方。据王晓东介绍,在海参崴掌鞋的中国人有五六百人,基本上把这个行业垄断了。俄罗斯人掌鞋比较笨,时间也长,竞争不过中国人。说这话时,小鞋匠满脸得意。
我们对小鞋匠说,你现在的收入在国内可以称为高薪了。小鞋匠说也就是马马虎虎。他给我们算了一笔账:他和妻子与另一对修鞋的夫妻合租一套房子,每家月租金近2000元人民币;在俄罗斯,没有手机不行,可手机又算是奢侈品,每月最少400元人民币的费用;俄罗斯的蔬菜都是中国的,省着吃一个人一天也得50元饭钱;再除去意外“孝敬”给警察的等等,一个月下来剩三四千元人民币就不错了。
对于修鞋生活,王晓东感到满足,这个收入比在国内时还是强多了。他的孩子在绥芬河上学,他打算多挣点钱,让孩子多受教育。
手拎大铲的候鸟族
干活快被疑质量差
我们住的海参崴宾馆对面有一栋在建的十几层大楼,据说已经建了6年。这在中国是不可思议的。工期长也是海参崴房地产价格昂贵的原因之一。
在俄罗斯的中国人之间流传着一个笑话:一个俄罗斯工地,一罐和好的水泥沙浆正被吊上楼板,下班铃响了,操作工停住吊车,下去吃饭。下午,水泥已经凝固,只好用打锤砸出来。好不容易砸妥又装上一罐,不料运到中途又下班了。第二天,只好连水泥罐一起扔掉。
中国人嘲笑俄罗斯工人的效率,俄罗斯人也怀疑中国人的质量。
在胜利广场附近的海滨,我们见到一支正在给花坛贴瓷砖的中国工程队。经理是湖北孝感人小迟,本来他在哈巴罗夫斯克有个工程,只因这里为庆典修筑的花坛难以完工,他就带着十几个工人过来救急。小迟说,海滨这几个花坛,俄罗斯人规划的工期是两个月。小迟经过简单的计算,认为8天就可以完成。小迟的效率让海参崴城管部门非常怀疑,开工第二天,几个“城管”拿着铁锤、钎子,这里敲敲,那里撬撬,检查了好半天才满意地点头。
32岁的小迟已在俄罗斯经营6年,铺起了“人脉”。俄罗斯缺少劳动力,每年都有人帮他联系工程。他手下的工程队里,许多人是他的同乡,还有人来自黑龙江省巴彦县。小迟说,尽管中国工人的技术远远好于海参崴当地人,但是装修死角的地方他们决不交给中国人,仍沿用自己的过时技术。这一方面缘于固执,还有就是对中国工人干活的质量表示怀疑。
据介绍,建筑行业的中国工人月工资在3000元人民币左右,每年4月中旬过境,10月份回国,是真正的候鸟生活。
卖菜老汤的生意经
做这行,人要适应果菜的需要
每天6时30分(中国时间3时30分)天刚放亮,海参崴雪街13号都会人头攒动。小商贩到这里批发果菜,然后到市场上零售。零售商90%以上是俄罗斯人,也有一小部分中国人参与其中。雪街13号的市场是海参崴四大果菜批发市场之一,主要由中国人经营。
我们到雪街13号采访的时候,正赶上海参崴第一场春雨,地面上有些泥泞。批发果菜的小贩已经离去,市场里显得很空落。所谓的市场,其实就是相对的两排库房,成集装箱的果菜入境后,就隐匿在库房之中。有人打比方说,如果中俄间的远东地区海关关闭半个月,俄罗斯人将不知道怎么生活。这话或许有些夸张,然而果菜市场基本由中国人支撑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我们选择就近的一个库门,认识了守在菜摊旁的老汤。老汤名叫汤玉胜,是鸡西人,已经在海参崴经营果菜生意5年了。老汤说,到这边经营果菜也是生活逼的。开始一句俄语都不会,只好边干边学,现在已经可以应付眼前的生意了。老汤告诉我们,两头都有代理公司,他只负责市场批发。公司在牡丹江抓货,一周能过来两个集装箱。每集装箱果菜关税20万卢布,相当于1公斤果菜的关税2元人民币左右。去掉流失水分的分量,利润已经很少了。说起国内的蔬菜生产,老汤还是有一些自豪,认为无人可比。比如,海参崴市场上曾出现了土耳其柿子,这种柿子皮厚、耐储,俄罗斯人很欢迎。此后不久,中国的寿光就培育成功类似品种。劳动力廉价、运输途短、质地相似,很快就取代了土耳其柿子。与老汤同一库房的小杨是另一种经营方式,在有了一定的积累之后,小杨开始从圣彼得堡批发美国橙子等高档水果到当地销售,据说价格高,利润也大。
库房里比较阴冷,老汤说冬季只有2℃,适合果菜的储存。“人在这种温度下是不是太冷了?”老汤说,人只能适应果菜的需要。他挪开大腿,让记者看桌子下面,原来那里吹着一个暖风。在寒冷的冬季,靠这个小暖风取暖只能是略胜于无。老汤他们无论如何搞不明白,拥有广阔土地的俄罗斯远东地区,却要靠中国的菜篮子吃菜。这大概就是民族特性的不同吧!中国人的吃苦耐劳是有目共睹的。
修车工的异国生活
为将来甘心他乡吃苦
在俄罗斯,实行右侧通行的交通规则,可是大街上跑着的车多数是右舵把的,害得我们不得不在车流中上下车。当地中国人告诉我们,俄罗斯是日本的垃圾汽车市场。许多在日本发生过车祸的车辆被运到海参崴,经过修配厂的修补,卖给俄罗斯人重新上道。中国人李春凤经营着海参崴最大的汽车修理厂。他那占地750平方米的修车厂可以同时修理50辆汽车。李春凤说,每年的4月到11月,修车生意根本忙不过来。整船的旧车停进库里,然后俄罗斯车主就天天催货,很多当地人开的汽车都在这里重新整装。
在李春凤的修车厂,记者见到24岁的小伙子刘真涛。小刘老家在铁力市,20岁开始学习刮腻子、喷漆,曾经在哈尔滨会展中心附近的修配厂干过,那时候月收入2000元左右。经过朋友的介绍,小刘到了李春凤的修车厂。小刘说,护照是老板给办的,伙食统一安排,住的地方也是老板租的,除了干活吃饭,他们没有太多的想法。他们从老板手里买修车的原料,然后按35%提成,一般情况下每月纯收入6000元左右,老板根据他们的需要,把工资打到他们提供的国内账户上。来自哈尔滨市南岗区的小伙子梁金龙已经在海参崴工作3年。记者询问小梁,想不想找个俄罗斯姑娘成家?小伙子沉吟一下认真回答:俄罗斯姑娘太开放,再说语言也不通,我们很难融入俄罗斯社会。这些勤恳的小伙子,除了与来修车的俄罗斯人打交道外,很少有机会接触俄罗斯社会。他们就是在这简单的接触中,学会了一些俄语,可以用俄语洽谈业务,也对俄罗斯有了简单的认识。
李春凤告诉记者,在海参崴有来自黑龙江省以及河南、河北、江苏等地的1000多个修车工,分别在60多家汽车修理厂工作。他们的生活比较单调,赚钱是第一目的。与俄罗斯人的观念不同,这些小伙子不太在意目前是否舒适,他们是在计划着明天和将来。
走近好望角1号
感受“候鸟”的警惕
好望角1号是一个好听的名字。这里原来是俄罗斯海军宿舍,被一个中国人承包后,租给来俄打工的中国人,成了当地的几个华人聚居区之一。由于语言不通,加上文化的差异,生活在这里的中国人很难融入俄罗斯社会。
俄罗斯时间17时左右,打工的中国人开始陆续下班,回到他们生活的地方。我们提前一个小时,在向导的带领下寻找好望角。一路上是与这个美丽的名字毫不相称的破碎路面,俄罗斯司机忍不住低声嘟囔,我们听不懂他的抱怨,但可以感受到他的坏情绪。
好望角1号两面环海,海滨有一些俄罗斯家庭在烧烤度假。好望角1号楼外没有中国人的身影,我们询问几个“黄面孔”,却得知他们都是朝鲜人。将近18时,陆续有几台面包车开回来,车上下来的才是中国人,中国人比其他国家来的打工者收工更晚。没有人愿意跟我们交谈,所有人都投来警惕的目光。这些来自中国的“候鸟”,似乎随时准备惊悸着飞走。见我们拿起相机拍照,他们迅速走进楼洞,淹没在好望角深处。
与好望角里躲躲闪闪的中国人不同,在我们居住的宾馆,有几个忙忙活活的中国人很是主动,看到有中国人住宿在这里,马上递上卡片,表示可以帮助介绍俄罗斯妓女。在这个国家,色情业是合法的。向导提醒我们,少与这些人搭讪,如果与他们换卢布,很可能遭到警察拘问;如果通过他们进行色情交易,很可能遭到敲诈或抢劫。他们是受俄罗斯人雇用、专门宰中国游客的“伙计”。这些看起来好象已经融入俄罗斯社会的黄色面孔,维系着一种无赖式生存。这样的生存方式,破坏了中国人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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