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黑导游”邬敬民：只有炒作自己才能造福社会

　　文/本报记者 杨桂荣 实习生 陈燕波

　　图/本报记者郑迅

　　邬敬民深圳导游。生于山东，长在新疆。1994年开始担任兼职导游，1997年到深圳当上正式导游。从清新县干到深圳市，从地接做到国际领队，一下干了12年，被炒鱿鱼之前在深圳市华侨城中国旅行社工作。

　　2005年底邬敬民在网络上发表名为《叫我如何不宰你》的文章，掀起轩然大波。在这篇副标题为“一个导游的自白”的文章中，他大胆披露了旅游界存在的种种黑幕，读后令人触目惊心。这篇真实署名的文章首先发表在邬敬民自己的博客上，最近又被印刷成书。一时间，他成了旅游界内外关注的焦点人物。

　　在近日接受媒体采访的过程中，邬敬民依旧敢于直言、大胆幽默，同时继续执著地通过自己的语言和文字，揭露旅游界的各种内幕，虽然看起来势单力薄，但都能让人深深感受到他坚定的自信。

　　他同时并不讳言自己的“炒作”，邬敬民坦言：“我不怕人说我炒作，只要把自己名气炒大了，我才有更大的影响力，才可以与部门对话，造福社会！”

　　邬敬民“揭黑”

　　□“无论你的讲解多么糟糕，服务多么差劲，也无论采取什么样的手段，只要不砸团，没有投诉，能为企业带来最大的经济效益就是最好的导游。”

　　□“如今的购物店里的商品，基本上属于三无产品，还有几个共同的特点：次、假、虚。三者必居其一，或合二为一，或三毒俱全。”

　　□“国内旅游公司出国去的低价团，吃饭时在废弃的二手车市场、地下停车场，睡觉就在烂尾楼。这样的旅游环境实在很损中国人的形象！”

　　■细说导游

　　根本就是“三无人员”

　　和擦鞋者一样辛苦

　　显然与他的职业有着强烈的关系，邬敬民见到谁都十分热情，一见到记者就先递上新印出来的名片：上面大书“品质旅游”四个字。右边是漫画邬敬民，带着墨镜正在擦鞋。旁边附注“现在的生意不好做了。”邬敬民笑着说：“很多人说我像个擦鞋的，你看我像吗？其实做导游和擦鞋的一样辛苦，一样都是三无人员。”

　　“三无人员”是他定义的目前中国导游的状况：没有工资、没有三险福利、没有任何基本保障。导游的所有收入来源于两块：游客购物和旅游自费项目。而且导游不仅没有工资，还要向旅行社上交管理费，带团要交人头费。“为什么人人还说导游是个美差？那是以前，现在生意真的不好做了。”邬敬民搬出他的文字自嘲：“起得比鸡早，干得比驴多，吃得比猪差。”他解释说，了解行业的人都知道，现在的旅行社压低旅游价格，简直到了恶性竞争的地步。导游不是他们的香饽饽，而是靠旅行社吃饭的弱势群体。他们就只能没日没夜没休假地带客人。“导游的工资还都是游客发的”。

　　■业内行规

　　好导购才是好导游

　　宰客其实也属无奈

　　“当导游赚钱的惟一的途径就是宰客，导游和旅行社之间的关系只剩买卖关系，就像买猪肉一样，客人是猪肉，导游买过来，刀切、包饺子、油炸，不关任何其他人的事。”邬敬民在他的《叫我如何不宰你———一个导游的自白》中写道。“如今在一部分人眼中，说起导游，就会联想到黑、贪、狠。游客对导游的不信任，甚至如第一反应一样强烈，无论导游介绍什么，目的是什么，就是导游又要想办法赚钱了。”邬敬民感叹地摇摇头：导游要生存，就要欺骗，损害游客的利益。导游收入依靠回扣。很多旅行社是不养导游，才产生了所谓的零团费、负团费。导游都自掏腰包了，能不通过购物等方式从游客身上加倍地捞回来？

　　邬敬民认为，随着导游的重要性得到认可，管理体制也越来越完善，导游服务公司、导游协会相继成立，但导游的待遇却江河日下。旅行社对导游的要求跟游客对导游的要求，从本质上来讲是恰恰相反的。对于旅行社来说，“好导购”就是“好导游”：“无论你的讲解多么糟糕，服务多么差劲，也无论采取什么样的手段，只要不砸团，没有投诉，能为企业带来最大的经济效益就是最好的导游。”“谁不想洁身自好啊！问题是导游连自身的基本生存都无法保障，哪还管得了那么多！”作为“三无人员”的导游还要另交管理费、社保费、入会费等零零散散的费用。那么只能靠与旅行社、购物商店勾结起来一起“宰客”、吃回扣才能赚钱。只有作为唯一的收入来源，导游不可能放弃回扣。

　　■心声流露

　　不坑游客就被解雇

　　不想被人骂作“汉奸”

　　12年的导游生涯让邬敬民几乎走遍了中国，也到过不少国家，对旅游界存在的不少问题都有着相当深刻的了解。邬敬民坦言自己以前不是一个好导游，因为自己曾经为了生存，也曾欺骗和损害过游客的利益。

　　据邬敬民自己介绍，在他开始主要接待台湾团的四年中，平均一年换一家旅行社。“在哪一家公司都混的时间不长”，原因是“导购能力不行”。因为按旅游公司的默认行规，除了国有的导游公司在编人员，其余的导游基本不拿公司工资，其全部收入就来自导购，即引导游客在指定购物点购买物品。“如今的购物店里的商品，基本上属于三无产品，还有几个共同的特点：次、假、虚。三者必居其一，或合二为一，或三毒俱全。”他不忍心坑游客，只能做“有限导购”，所以业绩每况愈下。

　　“国内旅游公司出国去的低价团，吃饭时在废弃的二手车市场、地下停车场，睡觉就在烂尾楼。这样的旅游环境实在很损中国人的形象！”邬敬民认为，“而且我们还把游客带到国外去让别人宰，那是出卖自己人的尊严；而在不少外国人眼中，他们对中国会留下十分糟糕的印象！”2005年春节，在邬敬民的团里有一位来自深圳的老先生，在临走时对他说：“小邬你这个人不错，但以后还是转行吧。不要再做‘汉奸’了。”老人指的是中国导游和外国人结伙骗中国游客的事。这让邬敬民震动极大，羞愧难当，并决定一定要跳出迷局。

　　■揭秘回扣

　　低价团就是购物团

　　回扣高达40%至50%

　　邬敬民透露，很多旅行社为吸引游客，往往使出低价招数，“旅行社推出低价团的主要目的，就是把你吸引过来，然后任意宰割。”300元的泰国游、400元的港澳游……但参团后就由不得你了，无休止的停车购物、必须参加的自费项目会，实质参加的不是旅行团而是购物团。甚至发生过因没购物或没达到导游的要求，游客被关在购物场所内，在付出足够的“银子”后才放人的事。

　　据介绍，按照旅行社的行规，游客在旅游途中每天至少要进一家购物店，游景点的时间可以缩短，但进购物店的安排和时间却一点都不能压缩。邬敬民带团进购物店最多的一次是10天进了13家店。对游客购物，导游一般按行规可拿到物价的10%作回扣，但是购物店提供的回扣高达百分之40%至50%。刚在深圳时，邬敬民接的第二个团三天就赚了1万多元钱。他当时带团到一个购物店，这个店打着深圳市博物馆的幌子，客人买了一个玉雕屏风，开价5.5万元，他可以按照公司的规定拿回扣15%。开始他还在庆幸自己的运气。“后来我在白天鹅宾馆内的艺术长廊里发现了和它一样的东西，标价才3000元！心里就觉得很不舒服”。

　　他回忆起有一次带残疾人团进购物店，“导游一定要把一车残疾人抬进购物店里去，这群残疾人才刚花了1个小时上洗手间，抬到车上坐了半个小时而已。原因是残疾人进购物店的人头费是100元一个。这样的事情，只要你是导游就得干”。

　　■未来目标

　　若无改变继续出书

　　坚持打造品质旅游

　　邬敬民认为，目前对他的言论的评价“仅仅停留在民间层面”。一个月来，他接受了中央电视台等20多家媒体的采访。“以前很多事情我没有用心去观察，当我决定要把这一切都写出来时，我就有意识地去了解。我写了一年，这一年还在做导游。但其实都没怎么赚钱。我在带团的过程中就会让客人少受损失，比其他导游仁慈，这也算是一种保护吧。”面对外界对他本人“炒作”的质疑，邬敬民更加坦言：“只要把自己名气炒大了，我才有更大的影响力，才可以造福社会！”

　　“从事态的发展来看，老百姓对我是呼声一片，但有些人肯定还要收拾我。这个行业是一个整体，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不害怕，我会坚持说坚持写。比如主管部门应当做出正面回应，如果业界现状不变就是护着黑幕，我下部书就写《谁是最可恨的人》！”邬敬民称，已为此做好所有的心理准备。

　　邬敬民的宏伟计划是要在全国范围内建立品质游网络。“如果单为了你护照上盖个章，或是相册上多几张风景照，那还是别出来游了，能玩些什么？”他再指着自己卡片上的“品质旅游”呼吁旅游者：旅游是一种精神享受，为了休闲、轻松，开阔视野。真正理解旅游，会知道旅游和生活一样，要追求品质。

　　邬敬民说，遗憾的是他提出打造品质旅游的想法，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得到国家旅游总局的实质性答复。不过他依旧十分坚定：“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做事情就是要义无反顾！”